第37章 绝唱

　　“郑队！”凝视着那紧闭双目痛苦不已的黑山老妖，我不禁失声，“师傅，他真的还能回来吗？”

　　许久，那个男人，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希晨，是你吗？”他望着我们，竟然开口说道。

　　“郑队！”那是郑枫的声音，我的情绪激动得无以复加，“郑枫，我的恩师，此刻他又回来了吗？”

　　刚才的天之炫舞，已经深深重创了黑山老妖的灵魂，令他那邪恶的神识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而与此同时，郑枫被压制的神识终于渐渐复苏。

　　“希晨，小倩，你们真是好样的。”郑枫的目光中充满了欣慰，充满了赞赏，“你们做得很好，你们……”

　　忽然间，他的身体竟突然间又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只见他痛苦地捂住额头，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煎熬，那无比痛苦的身体不断散发出阵阵黑气！

　　“郑队！”看到眼前此景，我不禁惊恐道。

　　“希晨，快，我要坚持不住了！”此时的郑枫，那额头布满了冰凉的汗水，痛苦道，“黑山老妖的灵魂已经开始苏醒，我压制不了他多久，快！”

　　此时的郑枫，整个身体已是大汗淋漓！他的眼神，时而清澈，时而狰狞，那是黑山老妖的意识与郑枫的灵魂在进行着剧烈的碰撞！

　　“希晨！”郑枫痛苦地捂住双颊，艰难地说道，“听我说，黑山老妖的身体虽然坚如磐石，但他却又一个致命的弱点……”

　　此时的郑枫，每说一个字都仿佛是那么的艰难：“那就是……他的眉心……因为他的眉心……曾经在以前的战争中受过伤……而刚刚小倩的天之炫舞……另他的眉心……再次受到了重创……”

　　“郑枫！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压制我吗？”这一刻，郑枫的口中竟然发出了黑山老妖那阴沉的声音！

　　“希晨！我快不行了，快，开枪射击他的眉心！”郑枫的声音再次响起！

　　“郑枫，你是永远也不可能战胜我的！”黑山老妖的声音随即传来！

　　看着郑枫那渐渐削弱的气息，以及黑山老妖那逐渐强势的气焰，我不禁苦笑道：“郑队，我全身筋骨尽断，又如何再开枪射击？”

　　“希晨。”此时，小倩望着我的目光，是那么的深邃，那么的清澈，充满了深深的冀希，充满了无限的柔情，而紧握着的手，却更加紧了，“希晨，你一定要活下去。”

　　“小倩，不要！”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失声惊呼道。

　　因为此刻的我，竟然感受到一股充满柔和、充满生命气息的能量，正在自小倩的手中源源不断地向着我的身体流淌而来！那是小倩仅存的最后一丝生命能量！

　　我想要挣脱，但被小倩紧握的手，却丝毫挣脱不开！渐渐地，周身的剧痛消失了，全身的骨骼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充满了夺目的生机，而我重伤的身体，也竟然在这一刻奇迹般地痊愈！

　　但是我的心，却没有丝毫重生的喜悦，因为这代价，是小倩那最后一丝的生命之火！

　　小倩将她那最后仅存的一丝生命之光传递给了我，等于放弃了自己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如果说刚才的小倩还是面如苍纸，那么现在的她，却已是面如死灰。而唯一不变的，是她那依然清澈的眼神，以及那份依然不渝的爱恋……

　　“小倩，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此时的我，眼泪仿佛已经流干。

　　“希晨，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还是那句熟悉的话语，此时却令我的心抽搐不已，我猛然回首望向那不断挣扎的郑枫，心中涌起一股凛凛的决然！

　　“希晨……快……我已经不行了……”郑枫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显然他已渐渐不支。

　　“郑队，如果我开枪，那么你也会死。”望着我曾经的恩师，心中涌起一股凄切的苍凉。

　　“希晨……不要管我……只有这样……黑山老妖才会死……我也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此时，郑枫的目光渐渐平静，那一字一句，是那么的铿锵，那么的凛然，他的唇角，甚至还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那是一种必死的决绝。

　　这一刻，那无比高大伟岸的身影，仿佛又回到了我的面前。

　　“师傅！”我毅然捡起了地上的手枪，然后对准郑枫，扣动了板机！

　　“啪！”枪口竟发出了一声空响！

　　望向手枪，我才骇然发现，枪中的弹匣竟已没有了一发子弹！所有的子弹，都在刚才与黑山老妖的搏命中用光了！

　　“郑枫，你给我彻底消失吧！”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啸，郑枫的身体登时间血雾弥漫！

　　而而当他再次睁开双眼，那冷酷、邪恶的目光终于又重新在那双眼眸中出现！

　　众妖之王——黑山老妖的灵魂，终于苏醒了！

　　“聂小倩，宁希晨，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打败我吗？”黑山老妖的嘴角，悬挂起一抹邪恶的狞笑，“我要你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永恒的代价！”

　　他的双掌再次举起，那骇人心魄的黑洞，再一次出现在他的双掌之间！这一刻，周围的空间在扭曲，在撕碎，就像是正在以一种异常惨烈的方式宣告着末日的降临！

　　我看着面前的黑山老妖，心中竟是那么的无力。我想大笑，小倩为了让我恢复行动，耗尽了她最后一丝的生命。郑枫为了给我争取时间，搅碎了自己的灵魂。而当我举起手枪，却发现枪中竟然已经没有了一颗子弹。

　　老天，你是在存心捉弄我吗？

　　“希晨，你还有胸前的那颗子弹啊……”这时，耳边响起了小倩那微弱而凝重的声音。

　　我低头望去，在自己的胸前，正悬挂着一条由蓝色子弹制成的精美项链，那是小倩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我一刻也不曾摘下……

　　是呀，还有这颗子弹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胸前那坠挂着的蓝色弹壳竟陡然间放射出无比耀眼的七色光芒，将我和小倩的身体瞬间笼罩其中！

　　就在那七色光彩绽放的霎那，那种由“末日审判”所带来的强大撕扯与锁定，竟然完全对我失去了作用！

　　“你们都去死吧！”黑山老妖头顶的恐怖黑洞，终于在此刻凝聚完结，而接下来等待我们的，将是那毁天灭地的致命一击！

　　但是这一刻，我的心境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恐惧，相反却是一种坚定的决然！我猛地揪下胸前的子弹，然后拆匣、装弹、合枪、射击，整个动作在瞬间完成！

　　子弹，犹如流星一般划破长空，在夜空之中留下了一道绚丽的天蓝！

　　黑山老妖，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但他的眉心之上，却赫然多了一道深深的弹孔！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黑山老妖的脸上充满了震撼，充满了惊恐，他若雕塑一般呆若在原地，而那头顶之上的恐怖黑洞也随之渐渐消散。

　　“玄女之心，那颗子弹竟然会是玄女之心，竟然就是我苦苦追寻的玄女传承之力的凝结——玄女之心……”黑山老妖痴痴地矗立在那里，喃喃地说着，“输了，我竟然输了……”

　　“希晨，好样的，你终于战胜我了。”此时的黑山老妖，终于恢复了郑枫的意识。此时他的眼眸，终于不再阴霾，不再浑浊，而是如此的深邃，如此的清澈。

　　“师傅。”我看着眼前的郑枫，心中涌起了一股难言的苦涩。

　　“希晨，回去吧，兰若寺是链接这两个世界的唯一通道，即使毁坏也会自行恢复，所以，回到你们的那个世界去吧。”郑枫微笑着看着我，缓缓说道，“记住，保管好你的那颗玄女之心。”

　　“希晨，我以你为荣。”伴随着郑枫那抹浅浅的微笑，他的身体就终于消逝了，消逝在这茫茫的大气之中。

　　“师傅，你安心去吧。”我望着郑枫消失的方向，惨然一笑，“我和小倩，随后就会过来陪你。”


后话

　　我紧紧地怀抱着小倩，任凭冷风袭身，沙石拂面。

　　小倩看着我，伸出她那微弱的纤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

　　“希晨，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我仿佛知道小倩此刻要说些什么，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有回答。

　　小倩见我没有说话，急切道：“希晨，你一定要答应我，我死之后，你一定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小倩。”我浅浅一笑，“你死了，叫我如何独活？”

　　“可以，你一定可以！希晨，你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小倩忽然睁大双眸，情绪激动得无以复加，“宁希晨，如果你为我去殉情，我聂小倩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你！”

　　我凝视着小倩那黯淡而倔强的目光，心中如刀绞一般剧痛，短短的数许，却仿佛令我经历了无数个痛苦的轮回。

　　眼眶中蕴含的盈盈泪水，终于顺着眼角流过脸颊。然后，从嘴角之中艰难地挤出了四个字：“我答应你。”

　　小倩见我终于点头，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笑了笑，虽然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但是她的笑容却很美，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绝美，无可替代。

　　她抚摸着我的脸颊，轻轻地为我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希晨，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相遇吗？”

　　“记得，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我紧紧抱着小倩，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般踏实，这般真实。而心绪，仿佛又回到了那初识时的雨夜。

　　“那是在一个雨夜，我正在电话亭里打电话，你却突然闯了进来，我把雨伞借你，你却连句话都不跟我讲……”

　　“还记得我们那次重逢，也是在一个雨夜，我独自一人在警局，你却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当时我还真是被你吓了一大跳。然后，我们一起来到了婆娑世界，来到了兰若寺，然后遇到了……”

　　我的声音嘎然而止，因为小倩抚摸着我的纤手已经从我的脸颊悄然滑落……

　　泪水，如泉涌一般涌出眼眶，流过脸颊，然后随着拂面的阵阵清风，渐渐飘散。


第二卷 画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