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请你存在

　　随着陈睿脚步的继续，一幕幕场景接连出现，都是第三人称的角度，这些都是那种濒临溃散的意识所散落的记忆，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当时的真实心境。

　　画面中，双方正对峙着。

　　对面是一群天使，散发出闪耀的光芒，与她所在幽暗阵营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出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十二翼的男性天使，脸上露出讥诮之色：“路西法，卑劣的堕落者！是你背弃了光明，也背叛和伤害了忒莎妮尔！我乌利尔今天就要亲手斩下你的头颅，带回去作为送给忒莎妮尔的礼物，然后，她将成为我的女人！”

　　她看了一眼那个将悲伤和愤怒隐藏在深邃眼神中的男子，没有安慰，只是化作一条闪电，率先冲向了乌利尔。

　　乌利尔是大天使长之一，实力在她之上，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却是低估了她的疯狂，她身中数十记致命攻击不倒，然后在所有天使难以置信地眼神中，一剑斩下了乌利尔的脑袋。

　　在晕厥之前，她的脑海中浮现的依旧是那双深邃的眼睛，灵魂中回荡着一句话：“我所存在的……”

　　画面渐渐淡去，另一个场景出现了。

　　天空中，是渐渐隐去的血云。

　　高瘦的男子，背后是十二只羽翼，一半是白色，一半是黑色，五官有些模糊，身影正在一点点消散。

　　“不……”她疯狂地冲向了男子，脚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因为那男子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暖意，但只有这一眼而已。然后，他又看向了天空，天空中原本只能仰视的存在已经烟消云散，男子深邃瞳孔中仿佛看到了许多记忆深处的身影，脸上露出淡淡的思念。

　　然后，男子的身躯和天空中的至高之钥一起，四分五裂，这一刻，她软倒在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灵魂也随之烟消云散。

　　看到这里，陈睿已经明白了许多事情，后面陆续的场景就显得很熟悉了，男主角正是他，首先是贲薨当初遵守承诺“臣服”的情景。

　　“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什么了？”陈睿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而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当初，某些东西重合了起来：“错误也好，误会也好，并不重要。关键是朝着自己认定的路走下去就行了，同样，结局也将自己承受。”

　　随后都是她说的话，如同自语。

　　“你是谁，对我来说，或许比对你自己更重要。”

　　“你相信宿命么？”

　　“我想，我可以尝试一下所找到的，存在的价值。”

　　“那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对我自己而言，重新走回了自己想要走的一条路。”

　　维罗妮卡出现了，问了一句：“我只是想问你，万一错了怎么办？”

　　“那就……”她沉默了片刻，答了三个字：“不后悔。”

　　后面又陆续出现了许多眼熟的画面，大多是他与亲友们欢聚一堂的情景，而她只是在远处静静地观看着，这种寂寥，一如当年。

　　或许，只需要这样就够了。

　　“每个人，都是无可替代的存在。”这是陈睿说的一句话，这句话，让她陷入了沉思。

　　随后是陈睿解释真相的一幕，她明白，是他不想欺骗。

　　“我，不是‘他’。”

　　“对不起。”

　　其实应该早有所预感，或许是因为心底某种的渴望而一直难以割舍。

　　可惜，真相依旧是如此残酷。

　　她看似淡然而对，实则失魂落魄，感觉到再一次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直到飞向创造之书和毁灭之书的一刹那，她才仿佛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就好像当年舍弃生命冲向乌利尔那样。

　　心，虽然感觉到额外的宁静，却又是惘然的空洞，就好像远远地注视着，又静静地跟随着，再一次。

　　这是轮回，也是宿命。

　　但是既然选择了，就……不后悔。

　　意识的画面停止了，因为陈睿已经到了她的身前，这一路虽然走出的距离不远，却仿佛跟着她的思绪走过了无尽的沧桑岁月，经历了无数心境变迁。

　　“你是谁，对我来说，比对你自己更重要。”陈睿努力地矫正着模糊的视线，注视着贲薨。

　　这句耳熟的话让贲薨近乎死寂的眼神动了动，似乎是用尽最后的力量，将目光慢慢地转了过来，正好迎上了陈睿通红的眼睛。

　　不同那种深邃，这个男子的眼睛，只是简单。

　　简单的纯。

　　没有什么大志的家伙，只是简单地想要守护自己重要的人罢了。

　　不知为什么，这种简单的感觉，有些温暖。

　　陈睿看着贲薨，感受着她的感受，说出一句：“无论我们之间是什么，朋友、敌人或是其他……只是请你，继续存在着。”

　　这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凝聚着来自灵魂的真实。

　　贲薨瞳孔缩了缩，依旧是静静地看着，眼神却已不再空洞。

　　不是轮回，也不是什么宿命了。

　　而是真正的存在。

　　不过，她连说一句话的力量都没有了。

　　一滴泪水自眼角慢慢滑落，泪水流淌而下，脸颊上显出了裂纹。

　　陈睿惊骇地感觉到，超级系统封星台的“灾厄”的星神像也开始龟裂，他竭力想要将贲薨收入封星台，却始终无法成功，仿佛只是不存在的空气。

　　彩色的烟雾慢慢稀薄，陈睿感受到了灵魂的波动。

　　这样的波动无疑将加速灵魂溃散的进程，这不是普通的波动，陈睿听出来了，这是歌声，告别的歌声，她不再不告而别。

　　黑暗之歌。

　　第一次，真正地为他歌唱，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孤独。

　　星神像的裂痕，从脸扩散到了全身，同时裂开的还有储物仓库中，那盏原本不死的黯红心灯。

　　已经到了崩溃的最后边缘。

　　“等一下！”陈睿的泪水早已抑制不住，奔涌而出。

　　“很熟悉的感觉。”一个声音在陈睿的身畔响了起来，是加百列。

　　这个时候，凯萨琳、罗拉包括撒旦、米迦勒等人都在远远地注视着，没有打扰他和贲薨，只有加百列走了过来。

　　“就好像，我在迷幻幽林看着那个人的消失一样。”

　　陈睿没有擦去眼中的泪水，也没有看加百列，只是捏紧了拳头：“你想说什么？”

　　“我不如她。”加百列忽然叹了一口气，“当初那个人选择了堕落，我只是感到绝望、愤怒和痛苦。而她，却是选择了和他一起堕落。因为缺乏勇气，我错过了太多，也因此困扰了一生。她比我更有勇气，可惜付出的比我多，得到的却远比我少。”

　　陈睿默然，确实如加百列说的那样，贲薨一直跟随在路西法的身畔，然而路西法在最后消失的时候，连提都没有提到贲薨。

　　如果真如镜世界所反映出的纠葛那样，路西法始终只把贲薨当做是朋友或妹妹，那么他没有提到贲薨，应该有另一种希望，希望她放开过往的一切，走向新的希望。

　　在很久以前，他也是这样做的，这并没有错，但是他可以选择不爱贲薨，却无法阻止贲薨爱他。

　　爱情原本就没有对错。

　　加百列看着贲薨一分分消散的身躯，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不过在最后，她至少拥有了，不再是空洞地存在于这个世上。”

　　这种拥有，或者不是爱情，或者不全是，又或者是其他的情感，但无论如何，终于是拥有了希望。

　　“拥有希望的人，才能拥有更多。”加百列的手伸向了已经变得模糊的贲薨，陈睿刚想阻止，就看到加百列的指尖飞出一丝丝金色的血液来，落在了贲薨的身上。

　　那血液才一触碰贲薨，立刻化作气态，与贲薨身畔的烟雾融合在一起。

　　“你……”陈睿感觉出来，这正是加百列“圣斗之心”的力量，更准确的说，是融合了全部生命力的圣斗之心，在这种力量下，贲薨原本几近虚无的身体居然迅速变得凝实起来，慢慢消散的烟雾也在一分分收敛回体内，反倒是加百列眼中的光芒，开始迅速黯淡。

　　“加百列！”米迦勒惊呼了出来。

　　“如果你还是我一直视为兄长的那位伙伴，就不要阻止我，”加百列看了米迦勒一眼，“因为，这是我的选择。这个选择，原本在白崖我就已经做出了。”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米迦勒剩下的一只手痛苦地捂住了头。

　　“我只是累了，”加百列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看米迦勒，而是看向了天空：“真的有另一个世界么？”

　　这一句话似是自语，又似是在问陈睿。

　　陈睿已经看清了加百列眼神，那是一种混合着疲惫、厌倦和思念的复杂情感，心中感慨万千，只是答了一句：“有的。”

　　镜世界、穿越的世界，或者还有其他……

　　加百列笑了，一如同镜世界中那个活泼可人的少女，这一刻，她仿佛和过去重合在一起。

　　“那个世界，还能见到他吧……或许，还有他。”

　　说完这一句，微风吹来，加百列的身体散落成无数银色的羽翼，片片飞远。

　　陈睿不知道加百列口中的另一个“他”指的是谁，看着重新恢复生机的贲薨，感受到封星台中停止龟裂的星神像，这一幕让他伤感，更多的是由衷地感激。

　　米迦勒微微颤抖地伸出手，一片羽翼落在手掌上，停留片刻，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