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知不觉，高考就到了。当我们开始收拾东西，大堆大堆往宿舍搬书本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们的青春结束了，彻彻底底的结束了。而，两天后，会以一场近乎黑色的考试，为我们画上最后的句号。
我不知道，要如何总结我这过去的高中三年，我只知道，当看到空荡荡的教室，和空荡荡的学校，我有一股想要嗷嚎大哭的冲动。
是的，我们在不知不觉之中，失去了我们最宝贵的东西。我们在恍惚与彷徨之中，被无情的岁月狠狠地抛弃在了迷茫而没有方向的时光隧道里。
我们一味地追逐，却忘记了享受那美好的时光，我们一味攀比，却遗失了我们彼此最为珍贵的友谊。我们是最有活力生物，却如同最为冰冷和呆板的机器，旋转着，旋转着，然后失落着，痛苦着，再也不能拥有着。
一切，只剩下回忆，极其让人苦痛的回忆。我们都觉得，如果在让我们经历一次，生活不会是这样的。
当然，生活，不是拍电视剧，本来就没有彩排，过了就是过了，不会再有回头的机会。
如今多年过去，也依旧还记得最后时光的那触景生情的一幕。
那是整个高中生涯最后一堂课，也就是高考的前两天。其实那时已经没有真正的课，老师都不再讲课，甚至连一句多余的废话也不多说，只是让我们看书，补漏，放松。
最后一节课，我已经没有什么心思，我在瞥了眼女神那安静的背影之后，就两眼望向了窗外，我那时的眼神，大概带着不是对于高考来临的紧张和恐惧，而是对于青春流逝的悲伤与怀念吧。
特别是，我会情不自禁想起，我这默默爱着女神的三年。当然，我忍住了那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可是，当一首熟悉与悲伤的旋律突然从窗外飘进来的时候，我的眼泪就再也没能忍住，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一般在五点半时间播放的校园广播之声，会在此刻突然地放了起来，而且播放出一首无比催情催泪，甚至会让人崩溃的歌。也许是，校领导也只是考虑到我们的紧张，放一些音乐，让大家舒缓舒缓一下绷紧的神经吧。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
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怎么说出口
也不过是分手
……
是的，响起的正是E森那首被广泛传唱的情歌《十年》。
……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
牵牵手就像旅游
成千上万个门口
也有一个要先走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离开的时候
一片享受 一边泪流
……
我知道，那天，当这首歌旋律响起的时候，哭的不止我一个，很多人都在默默地擦眼泪。
而女神，我知道，她也哭了，只是，她趴在了桌上，没让人看着。
我又突然想起，她那只被我弄坏的心形P3里，也有这么一首歌。
我知道，她换了P3之后，依然还会保留着这首歌。
十年。
呵呵，十年。
多么漫长，又如此短暂。
我们没有十年，但也已经三年。
三年。
嗯，三年。
三年前，我们不认识。
可是，三年后，我们又要分离。
缘分赐予我们过快乐，但也带给了我们痛苦。
多年以后，不是很流行一句话——最好不相识，才能不想恋。
可是，有些东西，我们没有抗拒的余地。
我们都只是被上帝安排好命运的人，能否幸福快乐全凭上帝的垂青与恩赐。
当时我完全陶醉在《十年》这首歌的哀伤旋律之中，忘了一切。可是，让人懊恼的是，这首歌播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了。如同一只突然被砍了头的百灵鸟，说死就死。
命运又给我们开了个玩笑。只是我们想笑，笑出的都是眼泪……
其实《十年》里最让人想流泪的一句歌词是——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嗯，是的，世事无常，岁月无情，人心易变，谁也给不了谁一个确定的未来，谁也不知道十年后我们是否走向形同陌路。嗯，或许，最熟悉的陌生人，是绝大多数人，多年以后再次相见时的归宿。
我们年轻脆弱的心，就真的犹如浮萍，飘忽不定，永远不安。但是，我却在这么个飘忽不定的日子，下了一个最坚定的决心——那就是，无论如何我们还认不认识，无论以后她会不会消失在我的世界，我都要完成两年前我暗暗许下的那个愿望——那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和女神考到同一座城市。
嗯，不为别的，只为我曾经真心真爱过。而我，必须为我的真心，做些什么。
最后一节课就是在这种泪奔之中度过的。虽然结束了，但我觉得，这节课，这首歌，会成为我记忆里永恒的一部分，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抹擦去。
不过，青春却是真真正正地结束了，真真正正地画上了句号，我们再也不会拥有，再也不能够得到，它失去了，永远永远地失去了，不可能在回来了！
午后的天空依旧晴朗，但我们年轻的心，却在此刻尽情哭泣……
4号结束课程之后，5号休息一天，也是学校需要整理考场，做一些清场什么的，我们高考前的最后一天，一般都会把课本拿来扫一遍，或者做做最简单的习题，练练手感，找找一些感觉，也就是找点自信，希望在考场上有一个良好的心态。嗯，为了在高考上取得好成绩，我们真的无所不用其极，仿佛那是战场，一不小心，就会中弹惨死，梦断蓝桥。
而为了保持心里平静，为了晚上有个好睡眠，我也从合租房里搬到二姑家那里临时住两晚，而且心地善良的二姑，为了让我精力充肺，花了许多钱给我做好吃的，她的家就在城边的小镇里，要拐好几条小小的巷子，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在高考前那天的傍晚，会在小巷里遇见她。
那真的是不期而遇。我以为，我这几天不可能再见到她——她被分配在城边的职业中专那个考点，而我留在我们一中这个考点。两地隔着很远，我们不可能有相遇的机会。
可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们居然相遇了，而且还是在小巷子里！
那个年纪的我们，对于小巷是有种极其莫名的感情的，可能是源于那些浪漫诗歌的熏陶，——嗯，许多让我们怦然心动的诗里，都会出现小巷。也可能是我们真的对它怀着天然的感情，因为我们的童年，很多在小巷里度过。
如果说我们之间不存在缘分，我是不相信在这青春的最后一天，我们会相遇在小巷里。
而且，更巧的是，那天天空还下着缠缠绵绵的蒙蒙细雨。
的确不是为了应景，确实是真的。那场春末细雨下了整整一个星期，直到我们高考后的第三天，才结束。那两天，我们都是撑着伞进考场的。那天，我二姑家旁边的那条河，被漫了，河边的地里的蔬菜都被淹了。
她当时扶着单车，刚进入小巷子，大概十来米左右，我用塑料袋（那种包装衣服用的）提着基本书和习题，正走出拐角。
然后，就这么不经意间，我们就相遇了。
她没想到过会在这遇到我，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她，我们这真的是，不期而遇，当时，两人都“啊”失声叫了一声，表达出了深深的惊恐。然后，都停下了脚步，眼神扑闪地看着对方，语无伦次道，“怎么，怎么在这遇到你？”
也许，这是我们三年最有默契的一次，说出的居然是同一句话。
我当时的心情很慌乱，但是觉得无比甜蜜，仿佛那一刻，天空下的不是冰冷的雨，而是温暖的阳光！
当然，她看起来也有些慌乱和局促，眼神也并没有正眼看我，小脸也微微泛红了起来。
“哦，我二姑家在这附近，这几天关键时刻，住她这，现在想去教室看看书。”我指了指我二姑家的方向，如此回答道，然后问，你呢。
她笑了笑，回答道：“去我外婆家，这几天关键，家里觉得压抑，怕爸妈影响情绪，所以也在她那呆两天。”
“呵呵，咱们还同病相怜啊……”
我笑了起来，发现，这是我们这三年来，第二件如此默契的事。
“呵呵……”她也笑了起来，如同风铃般，清脆，甜美，可爱。
“对了，你哪个考场？”我其实已经打听到了她的考场，只是为了没话找话。
“哦，职中那边，你呢？”她回答我，然后也带着一丝关心问我。
“我就在咱们学校呢。”
“呵呵，挺好，主场作战。”
“哪里，学习不好，哪都一样，学习好，也哪都一样。”我自我调侃道。
“不一样的，自己学校就是比较好。”她突然面容僵住，脸上浮现出几抹忧愁。
我意识到她遇到事了，于是紧张地问了起来。
原来，她身后的那个职中的家伙，提前打听到了她的成绩，已经在刚才的适应考场上，对她做了些威胁。
我一听怒了，说告诉我谁，我晚上去警告他！
她说，没事，她晚上会告诉她爸爸，凭他家的背景，不会弄不过一个小混混，于是我才作罢，说，你小心点。
她点点头，然后说，没事那我就走了，并祝我考出好成绩。我也祝福了她一番，便也离去。
走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她喊我的声音。
我扭过头，看见她对我笑。虽然笑得有些别扭，但依旧很好看。我承认，那一刻，我醉了。
“对了，程飞阳，上次运动会上的事谢谢你。”她如此说，说得很真诚。
我一时无措，语塞，不知说些什么。最后，我只是苦笑，道：“没事，多大事，行了，走了，加油！”
“嗯，你也加油！”
她说。
然后，我们就怀着错综复杂的心情，从各自的身边走过，然后渐行渐远，然后消失在那条阴暗逼仄的小巷里。
当再也听不见她单车发出的声音的那一刻，我的心瞬间失落到了极点。我那时，多么的想，我与她相遇在小巷的那一幕，能永远地定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