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风起东南 第八章 蠢蠢欲动

    拒北城东的一座宅院内。


    萧南天望着屋内吵成一团的萧家众人，只觉得莫名有些心累。


    今日族议讨论的乃是拒北城乱流之下萧家的未来，稳健派以大长老萧古城为首主张静观其变，而激进派的二长老萧齐军则是提议放弃姜家，与同样出了一位剑仙种子的闻家携手联盟。


    “若雪可是与闻家天骄一起前往北俱芦洲，两人自此便是剑宗同门，将来或许也会大道同行，我萧家不支持闻家，难不成还要继续绑死在姜家这艘沉船上？”


    二长老萧齐军猛拍桌案震得茶水飞溅，话虽是对众人讲出口，那双锐利鹰眼却一直盯着家主主座旁边，那位正在闭目养神的年迈老人。


    “姜家于我萧家有大恩，当年若不是姜家力保我萧家全族，哪还轮得到你小子在这里吹胡子瞪眼！更何况当初把我萧家挤出四大家族的，正是闻家那群白眼狼！”一位白发族老激动地狠砸手中拐杖，说出的话也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别把忘恩负义的帽子扣在我头上，若是姜家因此事彻底败落，我萧家同样可以出手保他族人平安。”萧齐军端起剩下的半盏茶水抿了一口冷笑说道：


    “与闻家的旧怨则是一码归一码，他们愿意看在若雪的面上与我等合作，我们岂能不给那闻君诚几分薄面？如今正是我萧家脱困登天、迎风化龙的最好机会，若能与闻家携手合力，必能重现当初家族的辉煌！”


    “二长老说的机会，不外乎是若雪那孩子大道前程，以及姜家这些时日生出的变故吧。”


    一直闭目养神的萧家大长老终于开口，立刻便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不错!”萧齐军眯起眼睛点头应道：“若雪的崛起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只要有她在，那我萧家便不需要屈居于任何家族之下！至于姜家的麻烦嘛......”


    “姜府刚刚来信，姜明侄儿安然无恙，已经返回府中。”


    一直在主位上扮泥塑木雕的萧南天忽然开口，说出的消息立刻令场中众老哗然沸腾。


    “不是说那小子命灯已经熄灭了嘛，怎么又回来了？”


    “我就说那混世魔王命硬得很，怎么可能真折在外头！”


    “既然姜明没事，那姜家怕是也掀不起什么内乱风波，我看咱们还是......”


    看着本就摇摆不定的萧家众老立刻又要向着姜家倾斜，二长老萧齐军却收了先前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脸上多了一抹玩味笑意道：


    “哦？家主确定那姜明是安然无恙地返回姜府？”


    此言一出，全场安静，所有萧家族老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萧齐军这边。


    “我怎么听说，那姓姜的小子一身修为已经涓滴不剩，回府之后便躲了起来不敢见人？”


    此刻的萧齐军终于抛出闻家交给他的杀手锏，一双鹰眼扫过众人若有所思的面庞，最终落回到萧家家主身上。


    在萧齐军眼里，木讷寡言、性子软弱的萧南天根本不适合担任萧家家主一职，没奈何人家生了个好闺女。


    当初的萧若雪便展现出绝伦天资，虽说修为始终差了姜家妖孽一线，可恒心毅力不知要高出那玩物不恭的混小子多少。而萧南天也是借着萧若雪与姜明的婚约，这才被众族老拥上了萧家家主的位置。


    如今所谓的“姜家麒麟子”已成废人，萧若雪在剑仙试炼中一飞冲天，得到拜入剑宗山门的天大机缘，父凭女贵的萧南天家主位置只会更加稳固。


    只不过平日里萧南天并不插手家族事务，族内大事小情全都交给大长老与二长老处理，所谓“家主”也不过是挂名虚职而已。


    “二长老说得没错，姜明侄儿确实遭遇了些许意外，如今正在闭关调养。”萧南天点了点头道，说完后又重回先前那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木讷模样。


    这位头发半白的中年汉子只是在心底叹息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你们都别忘了，我萧家虽然没落，当初却也曾跻身于拒北城四大家族之一，而今便是重新崛起的最好机会！”满眼狂热的萧齐军走到大厅中央振臂高呼，曾经被死死压制的野心终于在今日熊熊燃烧起来。


    “就算姜氏麒麟子已废，姜家上下陷入乱局，凭借他一个闻家又有何实力挑翻整个姜家？”满脸皱纹的大长老再度开口，看似给萧齐军浇了一盆冷水，可话语里态度的转变却让人深思。


    “可别说联合我萧家便大事可成，萧家没落至今，还残存有几分家底你我知根知底。”望着野心膨胀的萧齐军，大长老浑浊的眼眸里古井无波。


    “我萧家现如今的实力自然可以忽略不计，而单凭一个闻家也撬不动姜家的根基。”萧齐军迎着大长老的审视目光，忽然闭上嘴巴，只与大长老传音说道：


    “可若不止一个闻家呢......”


    听完传音，大长老猛然站起身来，抬手指着萧齐军颤声怒斥道：


    “你这是在玩火，是压上了整个萧家去赌！”


    “那又如何？”面对大长老的呵斥，萧齐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就算这次赌输了，只要有若雪在，其他家族敢动我萧家分毫？”


    “祖宗的教训你难道忘了？不要把家族前途豪赌在一个人的身上！更何况若雪还不清楚这些！”向来宛若幽谭、喜怒无波的大长老今次破天荒地大发雷霆道：“我萧家就算不下这步险棋，只要有若雪在，步步为营稳重发展的话一样可以重回巅峰！”


    “可那要多久？你还有多少时间，族中老人们还有多少时间？我们还要等萧若雪多久！”萧齐军声若冰刃，直直斩碎了大长老的愤怒。


    而四周围的萧家众老此刻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二长老先前究竟与大长老传音说了什么。


    “再，再让我想想......”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跌坐回座位的大长老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那你可要快些决定，三叔。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对着老人行了一礼，萧齐军转身离开，只留下厅内满头雾水的萧家诸老在低声议论。


    而当大长老颓然瘫在座椅上，满眼复杂陷入纠结的时候，又一道传音在耳边响起。


    “虽不知道二长老与您都说了些什么，但我还是有一句话想提醒您。”


    那位挂职萧家家主的木讷中年人忽然站起身来，在四周围人群不解的目光中径直离去，只留最后一句传音在大长老耳边回荡。


    “若雪是若雪，萧家是萧家。”


    男人离开时的背影有些佝偻，脚步却异常坚定。


    名为家族的桎梏已经萧南天锁在萧家四十年。


    从来不做选择的他随波逐流，对于家族的安排听之任之。


    从孩童到青年，从幕后到台前，直到最后坐上尊贵的家主之位，也逃不过牵丝傀儡受人摆布的命运。


    而这一次，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萧若雪。


    相信她与她的剑，会将身前的一切阻拦尽数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