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对于一个很会隐藏自己的伪装者来说，被人捕捉到面具下真实脆弱的一面，立马会像被触碰到肚子的刺猬一样，警惕防备的炸出满身刺，跳起来攻击人。


    比如。


    被何俊熙撞破站在办公室门口，让风迷了眼的自己，以及何俊熙看向自己的这双充满同情的目光，难堪且让人生厌。


    她冷冷地拍开何俊熙递过来的小包纸巾，小包纸巾被她拍落在了地上，她看也不看，直接从何俊熙另一只手里夺回自己手机，一声不吭塞羽绒服兜里。


    随后又扯过何俊熙挎在肩头的天蓝色书包，背在背后，干脆利落的走人。


    完全无视掉何俊熙这个大活人。


    何俊熙心口像被虫子啃食了一口。


    狠狠痛了一下。


    他弯腰捡起小包纸巾。


    闷声不响地跟在梨野身后下楼梯。


    从教学楼行至铺满积雪的文博路，梨野专挑雪厚无人走的小台阶，步履用力的踩在那干净洁白的雪上，发泄般留下一串串清晰且脏脏的足迹。


    “梨野。”何俊熙面色如常的追了上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梨野不想理。


    只当自己没听见。


    “梨野，今天……”


    “烦不烦，能不能离我远点！”梨野停下脚步不走了。转过头，火气十足的冲何俊熙撒气：“何俊熙，我看见你都绕道走了，你干嘛还要争锋相对的跟我过不去？你要做你的学霸没人管，但请不要拿你那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标准来衡量我，我不需要不需要不需要！现在听明白了吗？可以走人了吗？！”


    何俊熙避而不答，摸了摸鼻尖，解释说：“最后一节语文课，一团纸条落我课桌上，我正准备收起来，就被老师发现了。放学后方老师把我带回办公室，连人带纸条交给班主任，班主任询问谁给我写的纸条，我答不上来。她拆开一看，‘下周六梨野生日，万亿说他准备的惊喜，一定让梨野不后悔做他女朋友’，我给班主任解释都是同学乱传的，但班主任还是让我喊你去见她了……”


    所以……


    这根本就是一场乌龙事件呀！！！


    梨野一口气堵在心里上不来下不去，盯着何俊熙的双眼感觉能喷火。


    她取下后背书包放在腿上，拉开拉链埋头一顿翻找后，掏出五本习册和两本53，全塞何俊熙怀里，理直气壮说：“别以为道个歉这事就算过了！我可没有弥勒佛的肚量!你不是很爱做题么，那就顺便都写了吧!”


    “还有，别婆婆妈妈给我讲一堆大道理，我因为你这个罪魁祸首，都被师太赶去政教主任那进行劳动改教了。比起每周清洗臭烘烘的厕所，打扫楼道，对你已经算是客气了。你要是敢背着我告师太，”梨野手握拳头的在何俊熙眼前晃了晃，吓唬道：“这个，可不是吃素的。


    被威胁的何俊熙一脸平静地望着梨野，思想里却有两个小人在写与不写之间激烈争斗，他独自纠结挣扎了一会，最后像是自己说服自己般的郑重说：“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梨野第一反应是何俊熙撞鬼了。


    之前有同学借他作业抄，他不仅不借，还一本正经说这种做法对不对之类的，为此，收获一枚“古书呆”称号。


    疑惑归疑惑，还是没有作业的周末更吸引梨野。她担心何俊熙变卦，报复性地在何俊熙白色运动鞋上踩了一脚，抱着书包，赶紧脚底抹油的开溜。


    朝校外方向走了一段，心里没底的梨野又回头看了一眼，见何俊熙把作业收进书包，她扯着嗓子讽刺的笑喊：“我的古书呆，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的“正义”啊。再见！哦，不对，是明天见！”


    原以为可以平静的过个周末，没想到在公交站等车的时候，夏云兰这个女人出现了。梨野猝不及防的被夏云兰打了一巴掌，身子一趔趄，差点与马路上疾驶而过的电动车形成一起交通事故。


    站在公交站另一端，捧着本红皮PASS英语词汇必备正记单词的何俊熙，麻利合上书，放进呢大衣又深又大的衣兜里，大跨步走过去将梨野护在身后，别有深意的怒视着夏云兰冷声警告：


    “阿姨，16岁未成年之前，父母动手打孩子，是要追究法律责任，吃牢饭的。”


    被一个高中生拿法律威胁。


    夏云兰火气直线飙升。


    “你个毛没长齐的土崽子，我管教我女儿还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小小年纪不检点勾三搭四，打耳光都是轻的！”


    夏云兰泼妇骂街架势，闹得公交站牌后的路人都惊动了，身边的人也越聚越多，个个伸头伸脑、窃窃私语的围观。


    梨野直挺挺站着，落在夏云兰身上的目光冰冷又嘲讽。这就是她的母亲，天下哪个为人母的女人会像夏云兰一样，听风就是雨地端起黑墨水直往自己女儿身上泼，不将其踩进腥臭泥潭使众人指点唾弃，就浑身不舒服的难受。


    梨野挑起唇角凉凉地笑了笑。


    左脸火辣辣的痛，以及左耳膜内嗡嗡作响的声音，都在不甘示弱地透过知觉，传达着夏云兰对她恨之入骨的仇视。


    夏云兰要发疯她不会拦着，但她不是动物园里任人观赏取乐的猴子。


    她连名带姓喊：“夏云兰。”


    夏云兰脸色阴沉可怖，带着假睫毛，涂着性感棕眼影的狐狸眼阴鸷的盯着梨野，放佛要将梨野生吞活剥似得。


    梨野习以为常，气死人不偿命暴击。


    “我们班主任喊你来学校，是让你在站台当小丑表演给人看的吗？还是你很享受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那你干脆脱光了衣服去红灯区算了，那里的男人应该很喜欢你这种蛇精整容脸。”


    “哦，我忘了，就算你不去那种地方，你的男人也只会多不会少！看看周围这些好事人，有这样为你扬名的“仇人”，“生意”一定忙到腿软吧！不用谢我！男人上多了，早晚死在艾滋病手里！”


    夏云兰气得浑身发抖。


    伸手去揪打梨野，梨野不躲不闪，可不代表何俊熙会让夏云兰打到人。


    夏云兰打在哪里，何俊熙就挡身在哪里，一番折腾下来，不但没伤到梨野，自己反而因为长波浪卷，被何俊熙“很不小心”的扯住了头发，弄得狼狈不堪。


    吃了闷亏，夏云兰知道梨野这个小贱人现在有人护着猖狂的很，自己打她根本讨不到好。回家了还不是要乖乖站着任自己泄愤，心中不岔也顺了几分。


    边整理仪容边骂：“丢人现眼的贱骨头，等老娘回去了再给你紧紧皮。”


    “呵，有时间回我那破地方，看来你新找的男人也挺忙啊。”梨野扎心回怼。


    怼完后觉得还是不够狠，再次补刀。


    “夏云兰，哪天被人原配拿刀砍了，快死的时候记得打电话通知我一声，我好高高兴兴地送你去火葬场化灰。”


    夏云兰现在恨不得冲上去掐死梨野这小贱人。她觉得自己前半生做得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在快要拿枕头闷死梨野时，一时心软留下了梨野这个小贱种。


    梨野说完上句，忽然又想起一些事来，她苦涩地笑了笑，盯着夏云兰眼睛，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讥讽夏云兰的说：


    “夏云兰，你连我多大年纪，上几年级，这些最基本的常识都能搞错，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我这个小贱人的手机号是多少，是我异想天开了。”说来也是可悲，我这个大活人还不如一只狗来的金贵，活得有尊严。更讽刺的是...…


    我还有些嫉妒你养的那只狗。”


    一滴泪，随着她的话夺眶而出。


    梨野吸了吸鼻子，公车也不等了，改走11路。


    夏云兰的心因着梨野的话柔软了些许，转瞬，又心肠冷硬的抛在了脑后。


    围观的众人见主角都走了，没热闹可看，也都纷纷散了，该干嘛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