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美人,我明天要回京了。”云倾斜身倚靠在摇椅上,站在一旁的宁虞把玩着云倾的头发,没有回话。午后的阳光慵懒的洒下,给小院增加了几分暖意,云倾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享受过午后的宁静,在亲密的朋友身边,什么事情都不想,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听着风声,闻着花香,这种日子是云倾向往并且珍惜的,就算仅仅只有这么一个下午,她也是满足的。
夜幕低垂,云倾知晓这样的宁静该结束了,起身坐了起来,“美人,回去帮我带句话给云尚,谢谢他这些年对逸云阁的付出,若是他累了,随时可以走,不用继续守着对萧逸的承诺,我们放他自由。至于云筝,你看看何时把他调回来吧,京城我是需要个帮手了,不然,该多寂寞呀!”
宁虞看着云倾,摇了摇头,“你以为绑着我们的还是当年的承诺吗?也许当年你们是耍手段让我们许过不甘的承诺,但是,这些年,你和萧逸已经成了我们的骨,我们的血,我们誓死要保护的对象了。不过,话我还是会带到的。”
“谢谢你。”云倾低喃到,当年她和萧逸早早的成立逸云阁,走遍大江南北,用尽心机网罗一批人才为逸云阁卖命,她们清楚,今后在朝堂等待她们的是什么,这样一条后路备着,自是有益的。当年一个个心机下的产物,走到今天,是她们的成功吗?或是一份羁绊了?至少云倾知道,对萧逸和她而言,他们不再是棋子,也许是这份改变成就了属下的死忠,云倾看着宁虞,“你不恨我?为了个赌约,我差点害死你。”
宁虞听到她的话,想到和云倾的初次见面。本性风流的少年遇到十来岁的晶莹剔透的小女孩居然起了调戏之心,却被云倾狠狠教训一番,那时的他是傲慢的,和云倾约定,只要她能让他绝食绝言一日,他就答应她一个要求,没想到这么小小的一个丫头,只用了一点药粉,一张人皮面具,就把他放在秦淮河里整整一天,话没有得说,东西也没有的吃,救起后大病了一场,差点一命呜呼。不过他向来信守承诺,于是答应了她的条件,加入了逸云阁,也是那时候,他见到了一个比云倾更为阴险的萧逸,许下了为逸云阁卖命十年的承诺。岁月流逝的如此快,这么一晃,八年过去了。想到这里,宁虞忍不住笑了起来,“愿赌服输,若真说起来,没有你,我也没有这八年如此精彩的人生经历。”
云倾看着他,欲言又止,自己欠他的何止这些?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提起那个人,那是宁虞心中永远的痛,若不是她当年的执意,宁虞也不会为情伤得这么重。奈何,人生不能再重来一遍,云倾起身抱了抱宁虞,“美人,对不起,我走了,你记得要幸福。”
看着云倾离去的身影,宁虞脸上浮现一抹哀伤,自己还能有幸福吗?罢了罢了,自己今生没有幸福,但他会尽自己所能,让那两个天神般的人物幸福,他们值得世上一切最好的东西,不该一直被责任压着。
第二日,马车已经在客栈门口等着,云倾看着侍从把东西整理装上马车,旁边有清儿兴奋地身影,不禁打趣道,“看你这个兴奋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赶着回去会情郎呢!”
清儿哪禁得起云倾这般调侃,红着脸道,“小姐,我们出来这么久了,终于可以回京,本来就是好事儿嘛,能回家,谁不开心呢?”
回家,简单两个字让云倾愣在当场,是呀,这是要回家呢,而等待她的将会是一场一场的风暴,那里,还是家吗?
云倾收回思绪,看了看外面忙碌的人,也许,在离开前,她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梅花林下新添了两座新坟,一个男子孤独的立在坟前,冷风把他的影子拖的很长很长,云倾慢慢走近,站在那个男子身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男子没有转头,似乎知道来人是谁,“谢谢你安葬了他们。”沉默了一会,又道,“也许我错了,我的任意妄为,让身边最亲的人一个个远离,我不知道,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报仇,曾经那么执念的东西,突然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你该信任我的,而不是这么冲动的自己去报仇,虽然你现在没事,但我想你永远开心不了了,我想我又欠了潇湘一次,唉。”
林雨终于回头看了一眼云倾,“你不是今天要离开?”
“恩,我来看看师傅和潇湘就走,顺便告诉你一声,我找到方丈保存的当年他们和京城官员的信笺,我会将它们带到京城去的。”
“你...谢谢,那我就真没有遗憾了。”
“你姐姐是希望你过得好的,希望你不要...”
“我不会寻死,放心,我的命是用了三条命换下来的,我会好好的在这里守着他们,顺便等着京城的好消息传来,祭奠她们。”
“恩,霖儿,我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善良的小孩,记得吗?当年为了温饱,偷你的玉佩被抓时,是你向你姐姐求情放了我,在这片梅林下,我们一起学过画,一起吟过诗呢!你们给了我最真诚的关怀,甚至带我见到了父亲,是我一直欠着你们欧阳家的。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拿着这块玉佩去上池斋就行。”说完给林雨递过去一块玉佩。
林雨并没有收,“你不欠我的,当初你初到苏州,姐姐就认出你来了。是我们一步一步引你进我们的陷阱,是我们首先就没再把你当朋友的,你现在帮我们报仇了,我们就当两不相欠。”
云倾也不再和他争,走过去把玉佩放在了潇湘的衣冠冢上,“不管如何,没有你们,云倾可能早因颠沛流离而饿死,也就没有今天的叶云倾了。霖儿,其实你们当初可以直接来找我的,我叶云倾有恩必报,我走了,你自己要保重。”
云倾走到苏府大门时,回望那片梅林,看见一个疯癫的老妇人从堂里跑出,林雨连忙上前扶住她,走向林中深处。也许林雨是真的放下了,今生,他可能就只会陪着严夫人在这冷清的苏府度过。不过,这又有什么不好呢?至少,今后他们会过着最单纯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世俗纷争不再与他们相关。
回到客栈,楚沐没有过问她去了哪里,倒是清儿偷偷过来和云倾说:“所有东西都准备好的时候,独独找不到小姐你,王爷叫大家等等,说小姐有些东西该去放下了。小姐,到底你去了哪里?该放下什么呀?”
云倾没有回答清儿,向楚沐笑了笑,说,“我们回京吧。”
马车缓缓驶出苏州城,清儿掀开窗上的帘布,“小姐,苏州真是极美呢,以后可能就再也不能看到这样的江南景色了,真是可惜。”
是呀,不会再回来了,伴随着马车的轱辘声,云倾回望那个小城,潇湘,师傅,霖儿,只会成为记忆中渺小的一部分,而前方,等待她的还有无尽的阴谋和纷争,自己的前路到底在何方,又该如何走过...
【上卷完】
番外 当时只道是寻常
【云倾篇】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破庙内尘封土积,蛛网纵横,墙上的壁画因长年受风雪的侵袭,色彩也斑驳模糊不清了,连神台上的塑像都已残缺不全、落满灰尘,偶尔,只听见蟑螂和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初春的天气本就变幻无常,一阵雷声响起,倾盆大雨瞬间从天际降落,屋顶因长年失修,本就破败,再加上雨水的冲刷,瞬时间就有大滴大滴的雨点落进,未多时,庙里已是积水泛滥。只有墙角处有堆茅草还未湿,几个衣裳褴褛的人挤在一堆,相互还不断推挤,只为多争得一块空间能够躲雨。
蜷缩在供奉神明的神台下,我衣裳湿尽,在苗疆便把包袱弄丢了,一路到江南,已是艰辛,如今遇上大雨,身上唯一的衣裳已湿,雨水仍不断的从脸颊滑下,冷的我浑身瑟瑟发抖。
“女娃儿,来,过来婆婆这里!那里漏水,再呆下去就得病了!”墙角处一个面色苍老的老婆婆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怯怯的看了过去,犹豫一番,终是抵不过寒冷,一点一点向墙角挪去。
“死老太婆,这地本就小,你再招个人来,是想让我们都淋雨呀?”
“就是就是,没看那丫头全身湿嗒嗒的吗?她一来,我们的稻草就全湿了,还要怎么取暖呀?”
老婆婆刚一发话,顿时抗议声四起,我闻言停了下来,只得站在茅草旁边徘徊,瑟瑟的看着眼前的一群人。
“滚远点!”未经意间,一个壮汉猛的推了我一把,一个踉跄,我那原本就单薄的身子立马被推倒在地。
好痛~泪水刚要泛出,便听见老婆婆的声音响起,“哎呦,你们这些人呀,一点怜悯心都没有,同是无家可归之人,这又何必…”看着躺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我,老婆婆眼神中露出了不忍,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咬牙脱下自己身上已经破了好几个洞的外套,盖上我发抖的身子。
“娃呀,这衣服你先披着,暂时避避寒。哎,婆婆也没法再顾着你了!”老婆婆说罢,叹了口气,又回到了茅草上。
我裹紧了身上破烂的外衣,重新爬回神台下蜷缩着,咬紧嘴唇,愤恨的盯着那些人,我想怕是没人发现,我眼睛里原本的些微惊恐已变成了冰冷…
第二天,经过昨晚一夜雨水的洗涤,天空格外蓝,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清新。
“你们听说了没有?城西破庙里今早发现五具尸体,死于剧毒呢!”
“真的假的,死的都是些什么人呀?”
“都是一些乞儿,有三个壮年,一个妇女,还有个十来岁的孩子呢!说也奇怪,这些乞丐,平时虽惹人厌,也不至于有人费心去给他们下毒呀!真是怪事!”
“鬼才知道呢,官府正在调查,不过像这种没家庭没背景的人,死了倒也干净!官府哪里管得着?”
“呀,原来你们也听说了这事!我还听说,那庙里活着的只剩一个五十岁的老人家,你说吧,她还真是命大!不过官府问话时,她却什么也不知道,哎!”
街上一堆人七嘴八舌,谈论着刚听来的八卦,言语中有好奇,有惊讶,却没有一个人为那些被毒死的人流露出一丝悲悯。
我走在街道上,听着这些言论,面无表情。外公从小就教我,若被别人欺负了,便要以牙还牙!
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一个“哈欠!”打断了思绪,我揉揉鼻子,昨个儿淋了一整夜雨,似有些低烧,今早上也磨了些草药吃,可现在看来不怎么抵用!裹紧身上那因为太大而极不合身的外衣,我步履沉重的向前移动着。
突然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声,提示着我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摸了摸肚子,小脸皱了起来。
“包子,包子,刚出炉的热包子!”
“烧饼,羊肉烧饼,又香又脆的烧饼!”
“客官,来晚阳春面吧?今天的面可劲道了。”
街边一声声的叫卖传入我的耳里,在这种情景下显得格外刺耳,吞了吞口水,我环顾了四周,看来无人注意自己这么一个瘦小邋遢的女孩。
“姐,我要吃糖葫芦,你去给我买!”一抬头,对面走来一个粉琢玉砌的女孩,后面牵着个呆头呆脑的少年,那小小少年正耍赖的摇晃着他姐姐的手。
“好好好,你在这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女孩松开少年的手,走向街边卖冰糖葫芦的老伯,“老伯,给我一串冰糖葫芦。”
“好咧!”老伯抽出一串冰糖葫芦,接过钱叫道,“小姐慢走,下次再来啊!”
冰糖葫芦?那是什么?我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个漂亮姐姐手上那串成一串的红果子,在苗疆,自己从未吃过这般东西!“咕嘟!”我吞了口口水,愣愣得盯着她。
许是自己那太过渴望的眼神引起了那漂亮姐姐的注意,她本来走向弟弟的身形顿了顿,居然转身朝我走来,“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是饿了吗?给,这串冰糖葫芦给你。”说完伸手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我。
我一愣,看着她半响,那人眼底满是真诚的笑容,应不是骗我!于是我开心的笑了笑,伸手正欲接过。
“别给她,哼,姐,我的冰糖葫芦你怎么可以给个小乞丐?”冰糖葫芦还未到手中,一旁的少年早一步抢过,随即放在口中舔着,一边还抛了个鄙夷的眼神给我。
“霖儿,你太无礼了!”漂亮姐姐怒斥了他一句,转身回望,应是打算再买一根给我,却看见那老伯的冰糖葫芦已卖完,只得歉疚的看着我,“不好意思,是家弟太无礼了!小妹妹,你还要什么?我去买给你。”
我死命的摇了摇头,狠狠地瞪了她弟弟一眼,真是没礼貌!竟然夺去我的东西,哼,我定会让你加倍偿还的!
“姐,你看人家都不领情的!我们走啦,和个乞丐说这么多作啥子?”小小少年说完,高傲的看了看我,一把拉着那个美丽姐姐走开。
她被弟弟拽着,只得回头对我说道,“我叫欧阳英,小妹妹,有事的话你可以到知府衙门找我!”
两人的身影正越走越远,那少年突然回头冲我做了个鬼脸,却被我幽怨阴冷的眼神吓到,有些呐呐的转回头。
待人走后,我盯着手中一块雕琢精美的玉佩笑了笑,呵呵,今天的晚餐有着落了。
去当铺当玉佩时,掌柜说是要拿去后头验货,我只得在前边等着,没过多久,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的抗议着。我无奈,正想走上前催问,却被门口闯进的一群官差围住,看来很明显,那掌柜不信任我这么个丫头有此贵重物品,报官了,我只得乖乖的跟着他们走。
“进去!”衙役用力一推,我一晃,就趴在了阴暗牢房的地上。
“你这小丫头胆子可真大,连我们少爷的玉佩也敢偷,你就慢慢在这里蹲着吧!”那衙役嘲讽了我一句,转身将牢房紧锁,便离开了。
我爬起来,揉了揉摔痛的膝盖,抬头环视。牢内还有另外两位女子,正用异样的眼神打量我,这我倒是毫不在意,慢慢走到角落坐下着,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倚靠在上面。
不多时,四周便静寂无声,我不由想起了岩哥哥,岩哥哥,你在哪里?你怎么还不来找云倾,云倾被人欺负了,云倾好想岩哥哥!顿觉眼睛涩涩的,只得将眼睛闭起,阻止想要往外泛的泪水。
“起来了,起来了,到时候吃饭了!”狱卒一阵喊声,将我惊醒,我抬头,看见他将看起来不是很干净的饭舀在面前的盆里。
“官差大哥,你多给点吧,我们牢里多来了个人呀!”牢里一个女子道。
“有你们吃不错了,还吵?”那狱卒闻言做了个凶狠的表情,牢里的两个女人立即就安静了下来,快步上前抢着饭吃。
我微微抬起头,翦眸轻眨,眼前那两个女人很快就把盆里的饭吃得差不多了,其中一个看了看几乎空了的盆,扬手扔在我面前,“给,吃饭,你人小,吃不了那么多,不要浪费!那些我们帮你吃了。”
缓缓接过满是缺口的饭盆,艰涩的看着那剩下的一小口饭,终是没有动口,不是不饿,怕是已经饿过头,反胃了!
“不吃?那给我吧!”站在身旁的一个女子看着我半天不动,顺势拿过饭碗,将最后一点饭吞下肚,发出满足的喟叹。
我无言,看着这样的一个牢房,这样的一群人,心里满满的感叹,何时才能出去?何时能见到爹爹?泪水终是无声趟下。
“啪嗒!”突然,牢门锁头打开了,衙役探头进来,“小丫头,出来吧,你可以出去了。”
我迷茫的看着衙役,不解的眼珠直直的盯着她,眼眸微眨,却觉得衙役看我的眼神起了变化,由之前的一脸嫌弃变成了诧异。这我倒是不解了,是我有什么变化吗?顶多是刚才的泪水洗刷了下脸颊罢了。
“咳咳!”衙役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失态,“你出来吧,我家小姐给你求情了。”
小姐?那个漂亮姐姐吧!缓步跟着衙役走了出去,一到外面,旁边站着的正是叫欧阳英的那个漂亮姐姐,她看着我,“你没受苦吧?都是我弟弟不好,你家在哪?我这就送你回去。”
我摇摇头,沉默不语,她的脸色霎时间变了变,略显得尴尬,随后说道,“不若这样吧,以后你跟在我身边可好?来来来,我带你换件衣服去。”
我才明白过来,她怕是把我的不愿意说理解成是失去双亲的无话可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愿多做解释,干脆任由她安排,暂时我也确实需要一个好行头。
很大的浴桶,我坐在里边,把玩着飘在水面的花瓣,将身子沉在水里,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洗澡了!我低低感慨一声。
沐浴完毕,换上欧阳英给我的女装,正好合身,才走出房间,便看见大厅里有几个人等着我,也或许不是等我,只是恰巧在罢了。
欧阳家两姐弟已经见过,另外一对夫妻,怕就是知府大人和夫人了,我刚想行个礼,却被欧阳英拉住,“天那,好漂亮的女孩!”
我记得岩哥哥也这样说过,他说我脸蛋白皙粉嫩,像桃子,每每都想咬上一口,可那时候我总不让他咬,因为肯定好痛!想到他,顿时心下感慨万分,眼睛又蒙上一层水雾。
一旁的欧阳霖眼神亦有些呆呆的,呵,估计没想到像我这样土兮兮的小丫头梳洗一番也是可以如此明晰的吧?我不甚喜欢他,便将头扭向别处。
“这丫头模样却是生的好,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可愿意跟在英儿身边?”欧阳夫人赞叹了一声,随即向我问道。
我想着自己迟早是要去扬州的,刚想拒绝,却听到欧阳大人道,“夫人,扬州知府半月
后便到了,忙完府里的事后,你好生安排下。”
心下一颤,我极尽甜美的对欧阳夫人一笑,点点头,轻声说道“云倾!
这些日子,我陪着欧阳家两姐弟读书识字,渐渐现出惊人才华,倒是深得欧阳大人的喜爱。平日里,我和英姐姐走的极近,我知道,她很喜欢我,倒是欧阳霖那小子每每喜欢找我的茬,好不气人!
府衙离欧阳府不远,欧阳大人时常带着我们三人在府前赏梅花,俨然把我当做女儿来疼。
“今日扬州知府到姑苏来了,爹爹要去招待,你们几个在家里好好学习,不许偷懒。”
英姐姐和欧阳霖连连点头,我心下一急,忙上前拉住欧阳大人的袖口,用极近颤抖的声音说:“老爷,我今日的功课早早就完成了,可以带我一起去府衙吗?”
欧阳符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平日里他从不见我有任何要求,今日这个请求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算了,姑且试一试!不行的话就再另想办法!
“哦?云倾为什么要去府衙呀?”
咬了咬嘴唇,我硬是逼出几滴泪,泪眼汪汪的看着欧阳符,“我…我是扬州人,想…”
欧阳符笑了起来,“哈哈哈,傻丫头!好,老爷今天就带你过去,见见家乡人也好。”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首肯,松了一口气,脚步也不禁颤抖起来。等到府衙,看着大家在一旁忙碌,心下更是紧张,很快,我就能看到爹爹了。
到了午时,官差们在府衙外整齐排开,一辆马车缓缓走近,我的心怦怦直跳,马车近一分,我的心跳加速一次。终于,马车停在了府衙外,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走下马车,他一袭茶色长袍,儒雅从容,微微笑着和欧阳符打着招呼,“欧阳兄,几年不见,愈发英气了!”
“叶兄说笑了,请进吧!”欧阳符领着众人进府衙,才发现跟在身边的小丫头不见了,
回身望去,见我一言不发,只是双眼含泪,死死的盯着叶大人,那就是我的爹爹呀!四年没见的爹爹,记忆已经模糊,但在看到他的一刹那,我才知道,我是多么想念他,现在他怕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云倾,怎么不进来?看见家乡人感怀了吧!”
听着欧阳大人的声音,我却不想动,倒是爹爹听到他的话,震惊之下缓缓走到我面前,弯□,用手抚上我的脸颊,声音颤抖道:“你叫云倾?”
我轻咬嘴唇,点了点头,爹爹,你可是认出我了?怀着满满的激动,哽咽的叫了句,“爹爹。”之后,便扑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爹爹楞了半会,之后双手收拢,紧紧的环住我,我能感到爹爹的身体也在微微颤动,有冰凉的东西落到我的颈项,原来像他这样伟岸的男子也不免会落泪,我则安然的靠在他的怀里,自出了朿魅谷,便在没有这么轻松安定过。
“你怎么在这里,外公呢?”爹爹把我从怀里松开,问道。
“呜呜呜呜…,外公,外公他老人家去世了,要岩哥哥带我去扬州找爹爹。然后,然后在路上岩哥哥也丢下我了!呜呜呜呜…”响起离开时的那片火海,哭的越发凄惨了,离开苗疆我便没有这般哭过,今日终是能在爹爹怀里恸哭了,边哭还边将藏在怀里的玉掏了出来。
爹爹接过玉,却没有仔细看,我就知道,不需要玉,爹爹也能认出我的!我是他的女儿,唯一的女儿呀!外公说我长得像娘,当年外公不理解娘的死,硬将我要了过去,爹爹的公务也忙,老照顾不到我,便由着他老人家带我离去,这一去就是四年!爹爹,这些年你可是也想着女儿?
“乖女儿,跟爹爹回家!”他抚上我的头发说道。
欧阳符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倒是有些迷惑,终是反应过来,“想不到叶兄的女儿机缘巧合到了我府上,这也是缘分了!”
爹爹站起身,向欧阳符微微躬身道谢,“欧阳兄,这些日子小女承蒙你照顾了,今日我父女重逢,且先回客栈,改日再到你府衙拜会。”说完作了个揖,便抱着我上马车去了。
我知道,从此,没有华清,只有叶云倾,然后永远远远和爹爹在一起…
番外 人生若只如初见
【楚沐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从小,我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子。自懂事以来,母妃极受宠,连带的,父皇也是格外疼惜我,每日父皇都会来玉华宫,经常宠溺的抱起我,教我读书,带我下棋,同时请极好的师傅教我功夫,虽之后楚翌的出世分去不少父母的宠爱,但我丝毫不失落,弟弟,亦自己今生最重要的亲人。
好景不长,一夕之间,已物是人非,鲜红的血,缓缓从母妃嘴角流下,我跑上去,拼命摇晃着母妃,母妃用颤抖白皙的手抚上我的脸,“沐~沐儿~咳咳,好好活着,保护弟弟。”
我满眼含着泪,拼命朝她点头,喊着母妃,想着用我的声音唤回母亲,可,手还是无声滑落,母亲紧闭了双眼,绝美的容颜苍白而无神,我知道,她再也听不到我的呼喊,泪,无声滑落,那天,我便知道,这深宫只有冰冷,只剩仇恨。
“沐儿,带着翌儿快走,皇上听信李贵妃进言,下旨要将你送去匈奴做质子,匈奴人野蛮成性,你过去,必没有好下场。”姨母的话一直想起在耳边,呵,曾经疼爱他的父皇却要将他送入虎口,这冰冷的皇宫连最后一丝亲情都没有嘛?比起宫里的残酷无情,去匈奴,又有何惧!
一只小手放在我的手心,“哥哥,什么是谋逆?”楚翌眨着灵动的眼珠问我,让我意识到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需要保护的人,我的弟弟。
当晚,我接受姨母的安排,带着楚翌远远的逃离皇宫,却不想,面对的是另一场血光之灾,身边的侍从为保我和楚翌的安全,大部分死于追杀中,我不知道这些杀手是何人所派,也无暇顾及他们为何知道我们的行踪,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安全的将楚翌送到姑苏兰家。姨母说,林家与兰家是世交,当年林家在兰家败落时曾施以援手,才有了今日兰家的东山再起,他们定能保我们安全。
刚进姑苏,我们就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围追封堵,几场暗杀后,身边就只剩下林侍卫,他是随母亲陪嫁进宫的,极其忠诚。
俯身看着眼中满是惊慌和疲惫的楚翌,顿生疼惜,我将楚翌的手放入林侍卫手中,“记住,待我引开杀手,你便带楚翌去兰府,你要向我保证,不会让楚翌出事。”
“三皇子,那你…不行,娘娘已死,你们都是娘娘的孩子,谁也不能去冒险,让我引开他们。”
我眼神凌厉的瞪向他,“你觉得你引得开他们?他们要的是我!与其我们在一起全军覆没,我宁愿保住一个。”
“哥哥,哥哥,你要去哪,外面危险,你不要离开我…”楚翌许是听懂我的话,立即紧紧拽住我的衣服,带着哭声仰起小脸,恳求似的看着我。
我蹲下,细心擦掉楚翌脸颊上的泪水,再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楚翌,你明年就满十岁了,早已经不再是小孩子,该懂事了!你要明白,人不能总处处指望别人保护自己。要记住哥哥的话,只有自己变的强大,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人。”
楚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朝林侍卫看了一眼,我想他明白我临别那一眼,他点了点头,算是对我的承诺。我放心的走出去,朝寒山逃窜,顺势成功的引开所以杀手。
从小父皇便请了师傅教我武艺,虽不算精湛,好歹可以和黑衣人周旋一段,五个黑衣人围着我,我抽出长剑,那些人嘲讽的笑了笑,许是看清了十来岁的孩子,之后凌厉的剑锋,直挑了一个黑衣人的心窝,才让他们正视起来,联手挥剑向我冲来,几个回合,我已力不从心,连连后退,身上多处剑伤,我却感不到丝毫疼痛,对他们来讲,杀我是完成任务,而对我,是求活命!我答应对母妃,要活着,活着保护弟弟!
我咬着牙,手腕转起,几个虚步,闪到一个黑衣人身后,手起剑落,一个头颅抛落,顿时鲜血淋漓。我并不停歇,而是抬手使剑,挥向另外三人,血已模糊我的双眼,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赢!
凌空一跃,从上至下直刺,“哐当”剑锋相对,一人被我震开许远,另一人被我剑尾划破了喉咙。经此一击,身上已无半分力气,我靠着一旁竹枝便大口喘气。
“小子,没力气了吧?”一声冷笑带着一阵剑风直直向我刺来,我已无力闪开,只能咬牙微微一偏身,果然,剑如期刺入了胸膛,可以听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有点偏呢!我嘲讽的看了看他,扬起左手,我握住剑身,用力一拉,让剑往我的左胸膛更刺深几分,那人明显一震,一时没了反应。很好,右手提起长剑,我狠狠地刺向了他的小腹。
黑衣人已经倒下四人,我看着远处仅存的一人,皱了皱眉,若他此时攻击,我怕是必死无疑了,狠狠喘了几口气,握紧手中的长剑,合上双眼,半响,却没有等来预期的死亡,缓缓睁眼,亦看不见黑衣人的影子,我自嘲的笑了笑,对一个毫无力气的十来岁孩子,也心生畏惧,逃了,哼,这些杀手找的太差劲的。
“呵~呼~呵~”呼吸急促,我迈着似灌了铅的腿,一步一步朝山上走去,也不知道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反正血已经染红了身上白色的衣裳。每呼吸一次、走一步都会牵动伤口,让它流出更多的血,已经快到山顶了,回头一望,血竟滴落了一路。
我知道,那黑衣人定是回去搬救兵了,这血很容易将他们引来,哎!看着满身的血,顿觉自己脆弱万分,如若这次能够有命活下去,我楚沐从此再不穿白衣!
突地,眼前一黑,已经到极限了吗?我很想撑下去,努力想要抬起腿,可是没用,只能任由身体缓缓的倒下。也好,我真的很累,至少楚翌,我的弟弟应该安全了!母妃,我总算是保护好了弟弟,现在,也许我很快就要去陪您了!
慢慢闭上双眼,隐约间,却能感觉到有脚步在靠近,一股清幽的梅香,似有柔软的手指探了探我的鼻息,我很想睁开眼睛,可是不行,最终还是陷入了一片黑暗…
“嗯~”一股药香混着檀香,冲击着我的鼻翼,缓缓睁开双眼,看了看四周,这间屋子摆设极其简陋,一张桌,一把椅,还有一个小仙女!等等,哪里来的仙女?
“醒了?”女孩一脸笑容的看向我,像是一直期盼着自己的苏醒,顿时心窝一暖。
“我就算着你大概这时候醒,不过你比我预算的还是早了一点。”说罢对着手中的碗吹了几口气,“来,喝药吧。”
女孩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着我,当时竟给我错觉,就是碗里是毒药亦是甘之如饴,这次受伤能得她的关心,可是值了!
“怎么傻愣愣的,是哑巴?不会吧,我花了这么多心力,可不能白费。”
听着女孩自言自语,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楞了半天,终是挤出一句,“姑娘芳名?”
“会说话?太好了,来来来,全喝了,好好养伤,我明日来看你。”
女孩发现自己会说话时,竟展开了满面明媚的笑容,一瞬间晃了我的眼,我傻愣愣的看着她转身离去,才忆起,刚才的问题,似乎人家并未回答。
胸口的伤包扎得很漂亮,是刚刚那个女孩?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随后想起林侍卫和楚翌,不知道他们怎样了,想到这些,我便急迫的要下床,却发现身上无半点力气,几番挣扎,终是放弃,乖乖的躺在床上。
第二日午时,那个女孩继续过来看自己。
忙碌一番,给我换好药后,问道,“怎么样了,感觉伤口疼吗?”
我摇了摇头,“只是浑身乏力,怎么回事?”
“哦,那是正常的,你服了我的软筋散。”随后她又过来探了探我的脉,满意的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恩,恢复的很快,身子还蛮硬朗的,明日便可以服食断肠草了。”
又是这么短短的几句便离开了,软筋散,断肠草?是这丫头救人手段独特,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怕是刚逃离狼窝,又入了虎口,可自己竟生不出一丝气愤…
第三天,我已有些期盼那个女孩快些过来,却不想,没有等到那个玲珑般的女孩,进来的是个和尚,“施主,这是师父让我带来给你的药,能化了你身上的软筋散。”
我皱眉的看着他将手伸向我,“那个女孩呢?”
“哦,叶施主已由叶大人领回扬州去了,小僧才得以来这里,施主服下药便离去吧,前天,我们寺庙因你都差些毁了。”
之后小和尚说了前天寒山寺如何来了一帮凶神恶煞之人,那叶施主和主持又是如何保他的云云,但他一个字也不想听,他只知道,那个女孩走了。第一次,他竟然不想保命,只想再看看那个女孩!使劲摇摇头,也罢,命里无缘莫强求,自己已是危机四伏,遑论沾惹别人,况且自己还有使命在身。
我服下解药,当晚便离开寒山,去了兰府。
在兰府,看到好好站在面前的楚翌,我总算松了口气,向他问道,“林侍卫呢?”
楚翌眼眶红了红,“在护我来兰家的时候,林侍卫用性命保护了我。对不起,哥哥,以后,楚翌再也不会是你们的累赘,我会让自己强大,来保护你们。”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心下一叹,伸出手,慈爱的摸摸他的头,我知道,我的弟弟终是长大了。
兰家将我们保护的很好,兰家当家人亦不算大,却是个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只是如今他们是用身家性命保护着我们,相较于当初,兰家此次报的恩情已是超出很多了。
在兰家,我本有很多机会去打听寒山寺那个女孩,可我没有,她和我在不同的世界,她那幸福温暖的笑容应永远保持,我的世界只有黑暗,不适合她。
兰家也有个小姐,和在寒山寺的那个女孩一般大,因着兰家的恩情,加上对寒山女孩的怀念,我对她近乎异常的好,什么都纵容她,而她也很喜欢黏这我,倒是楚翌极不喜欢他,他几次和我抱怨,我也只是笑笑。因为我知道,我心里永远会有那么一抹影子…
原以为缘分就此终了,没想到仍未断。
几年后,母妃平反,我回到了皇宫,又成了在高高在上的皇子。可是我知道,一切已经不一样了,这皇宫里到处都是算计,不时刻小心、步步为营,只会让自己变成冰冷的尸体。而唯一庆幸的是,楚翌,真的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他的狠厉果敢不下于我,并且深得父皇喜爱。终于,我不用再过多的担心他了。
没事的时候,我喜欢一人坐在高处,这能让我时刻体会倒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但我却十分享受。却不想,因为这个习惯,却能让我再次遇上那个女孩。
虽时隔多年,我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翩然一笑,倾国倾城,却也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温暖的笑容,可以瞬间融化我早已经冰封的心。
看着下面的未名湖,一叶竹筏,站在上面的女子笑的张扬,轻身一跃,脚尖点过湖面,宛若翩轻盈的蝴蝶,她不时回头看着后面的男子,巧笑盈盈。
“云倾,你慢点,轻功本就不到家,小心淹死你!”身后的男子在竹筏上喊道。
“哈,萧逸,有本事你就追上我呀!要是追上了,我就把我新研制的玖环雨露送你!”
“真的?一言为定!叶云倾,你输定了。”
湖面上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渐行渐远,徒留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回荡…
“叶云倾!”我嘴里喃喃的吐出这个名字,亦将它深深地印在心头。
中卷:风云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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