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谎言浇灌下的金苹果

    「飞猴」如最忠诚也最狂暴的机器，在王希的龙翼表面倾泻了将近一分钟的爪击风暴，直到召唤契约时间结束，才不甘嘶鸣一声，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叮叮当当的铮鸣撞击声戛然而止。


    ‘终于结束了……’


    王希缓缓展开龙翼，抖落上面沾染的些许灰尘。


    他恢复了正常的人类形态，轻轻舒了口气：“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说实话，「飞猴」确实难缠。


    这也提高了他对“圣器”的评价。


    西比尔凭借「金灵御冕」，能够召唤出这样一只强大的猴子，也难怪她说话敢那么大声。


    远处，一深紫，一紫两枚光团，从乌苏拉和莱斯灰飞烟灭的位置飞来，悄无声息地没入了王希的眉心深处。


    这倒是令王希颇为惊讶。


    没想到比自己低了两星评级的两个中登，竟然爆出了高品质彩卡。


    难道是大卡老师的怜悯？


    万恶的奖励惩罚机制这次怎么没发力？


    王希没搞懂。


    不过这样的结果也挺好，总归是让他得吃。


    他迈步走到两人消失的地方，地面只留下两团被火星沾染、边缘焦黑的印记，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目光扫视间，王希敏锐发现，在一团焦痕旁，静静躺着一双玻璃鞋——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的高跟舞鞋，鞋身流转着内敛而神秘的七彩光泽。


    王希俯身将其拾起。


    卡厄斯的探查信息立刻在眼前浮现：


    「玻璃舞鞋（封印/圣器）：某种规则碎片具现化的产物，象征着纯洁、占有、爱欲与蓬勃生机。蕴含极其强大的神秘威能，但具有强烈的排他性，只有其命运注定的主人才能成功穿戴。并且，需要一场盛大的祝福仪式，才能真正获得它的认可，解除封印，释放其力量。」


    ‘果然在这里。’


    王希心中了然。


    ‘没想到，竟然是一件封印的“圣器”，难怪巴恩王室那么重视它……只不过在描述中提到，它具有强烈排他性？’


    他拿着这双璀璨夺目的舞鞋，转身走回珀尔身边。


    人鱼公主蜷缩在一块岩石旁，看到王希过来，连忙站起身。尽管身体还有些虚弱颤抖，但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她张了张嘴，依旧发不出声音，只能焦急地用手比划着，指向乌苏拉消失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最后朝王希深深鞠了一躬。


    王希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多礼。


    紧接着，他耐心通过珀尔的手语和眼神，费了一番功夫，才大致明白了她所表述的经过。


    “别担心，乌苏拉和莱斯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再伤害你。”


    王希微笑道。


    “一切都过去了，珀尔殿下。我会将你安然无恙带回巴恩王国，我保证。”


    珀尔用力点头，目光随即被王希手中那双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光晕的玻璃舞鞋牢牢吸引。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以及一丝不安。


    看到珀尔的眼神，王希心中微动。


    他蹲下身，语气温和：“殿下，试试这双鞋？看是否合脚。”


    珀尔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她强忍着激动和脚踝的酸软，小心翼翼将一只纤细白嫩的玉足抬了起来。


    王希抬手托住人鱼公主的脚，在她红着脸的注视下，尝试将一只「玻璃舞鞋」套上去。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明明鞋子看起来大小合适，但当她的脚趾即将触碰到鞋面时，一股无形且强大的排斥力骤然产生。


    嗡——


    仿佛有一层规则构成的空气屏障隔在中间，无论她如何努力，如何调整角度，脚丫都始终无法真正穿进鞋里。


    那感觉，就像水滴无法融入油中，月亮无法沉入湖底，是源自本质上的排斥。


    “？！”


    珀尔眼中的希望瞬间被惊恐淹没，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唔……唔唔。”


    无法穿上象征婚约的玻璃舞鞋……


    这意味着什么？


    不言而喻。


    如果巴恩王室知道她不仅失去了歌声，连这关键的聘礼都无法匹配……珀尔不敢想象后果！


    刚刚摆脱死亡威胁的她，再次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无助之中，身体摇摇欲坠。


    王希见状，暗道果然。


    ‘看来，哪怕她用人鱼尾巴换来了双腿，也并非这双圣器舞鞋真正的主人。这舞鞋……在等待它命中注定的灰姑娘吗？’


    他不由想到了戈达丽尔。


    那个在原故事中，与水晶鞋紧密相连的女孩。


    看着珀尔绝望惊恐的眼神，王希略作思索，便做出了决断。


    他收起舞鞋，轻轻扶住珀尔颤抖的肩膀，沉声安慰道：“珀尔殿下，冷静下来。”


    人鱼公主扬起苍白小脸，茫然看着他。


    王希意味深长道：


    “听我说，这双玻璃舞鞋，已经被乌苏拉那个狡猾的女巫偷偷藏起来了，我们费劲力气也没能找到它……或许已经沉入了大海深处，或许被她转移到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亦或是交给了西方女巫……总之，它丢失了。”


    珀尔微怔。


    她的泪水还在眼眶中打转，但眼中充满了错愕和不解。


    王希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记住，珀尔殿下，你无法穿戴玻璃舞鞋的事，只有你我知晓。乌苏拉已死，莱斯也化为了飞灰，没有人能证明舞鞋存在过。”


    “只要我们统一口径，咬定是乌苏拉在逃走前将舞鞋藏匿或毁掉了……那么，巴恩王室和亚特兰王国就都不会知道舞鞋失踪的真相。”


    “你因女巫的迫害失去了宝贵的声音，这本身就已是不幸，巴恩王室只会更加怜惜你，不会因此责怪你。联姻，同样能顺利进行下去，这场风波也会平息。”


    珀尔愣了几秒，那双如海洋般深邃的蓝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王希的意思——


    这是为了保护她！


    为了保全这场至关重要的联姻！


    用一个善意的谎言，掩盖她无法穿上舞鞋的“缺陷”，将责任推给已死的罪魁祸首，从而为她争取到在巴恩王室生存下去的空间！


    珀尔看着眼前这个强大神秘，又为她设身处地着想的青年，眼中充满了由衷的敬佩与感激，忙不迭点头。


    “很好。”王希点点头。


    他不再耽搁，将那双注定不属于珀尔的「玻璃舞鞋」妥善收好。随即单手轻揽住珀尔的纤腰，低声提醒：“抓紧了。”


    嗡——


    璀璨的金光再次爆发，如同一个巨大的光茧将两人包裹。王希带着珀尔化作一道撕裂苍穹的金色流星，朝着巴恩王国的方向疾驰而去。


    只是在升空的最后一瞬，王希微微侧目，目光扫向西比尔逃遁的方向。


    ‘西方女巫……算你跑得快。下次再来收拾你吧。’


    不过有一点王希想不明白。


    西比尔最后看他的那一眼，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露出那般惊恐的表情？


    …


    …


    王宫议事厅内，气氛凝重。


    乔治三世端坐王位，镜皇后阿黛尔优雅坐于下首，眉头微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红皇后贝丝、白皇后梅兰娜和一众贵族大臣皆在场。


    王希身姿挺拔，平静陈述着事情经过。而人鱼公主珀尔则静立在他身后，忐忑不安地紧拽他衣角。


    片刻后。


    随着王希的讲述，众人不由低声议论起来，而乔治三世的神色也几经变幻。


    “……「玻璃舞鞋」没能找到吗？”


    这位巴恩国王皱眉沉吟。


    可很快，他轻叹一声，怅然道：


    “好吧，既然乌苏拉和莱斯两位罪魁祸首已经伏诛，而珀尔殿下也平安归来……这样的结果，不算太糟糕。”


    乔治三世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大步走下王座台阶，亲自扶起珀尔：


    “孩子，很抱歉让你受苦了。”


    他转向王希，语气郑重：“加伊阁下，这次多亏您了……我代表巴恩王室，感谢您的帮助。”


    “陛下言重了。”


    王希摇头。


    镜皇后阿黛尔也走上前，温柔揽住珀尔的肩膀，轻声安慰几句。


    角落里的白雪王子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又过了一会。


    待人鱼公主情绪稍微稳定，乔治三世当众宣布：


    “「玻璃舞鞋」虽遗失，但亚特兰与巴恩的盟约坚不可摧。珀尔殿下将成为我巴恩王室的王子妃，婚礼如期举行——王室会倾尽所有，让珀尔殿下在巴恩感受到家的温暖。”


    他威严的声音安抚着珀尔的不安，也向所有人表明了王室的态度。


    联姻是政治基石，不容动摇。


    闻言，贝丝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


    乌苏拉和莱斯这两个叛徒死了，加伊完美地处理了这个大麻烦，将她的过错弥补，挽回了名声与颜面。


    贝丝看向王希的眼神，除了满意和感激，更添了几分异样的光彩。


    宴会厅众人散去后。


    红皇后找了个机会，在回廊的僻静处拉住了王希。她高大的身躯微微俯下，红唇凑近王希耳边：


    “这次多亏你了，加伊。说吧，想要什么样的奖励？我……都可以答应你。”


    王希仰起头，眼中带着一丝玩味：


    “什么奖励都可以？”


    贝丝的脸颊瞬间飞上红霞，眼神有些飘忽。但为了顾及身为君王的脸面，她刻意板着脸：“嗯……”


    深吸口气后，又小声补充一句：


    “哪怕是上次你说的那个……那个骑马的……游戏，也不是不行。”


    王希看着她这副故作威严，却脸红的反差模样，不由得勾起唇角，语气夹杂一丝促狭：“原来陛下还记得。”


    他抬手，轻道：“过来。”


    红皇后瞪了他一眼，似是在说，你竟敢以臣子的身份反过头来命令我？


    但贝丝看着青年俊朗的脸，终究还是心软。她先是左右张望一眼，在确认没人后，这才叹息一声将面颊贴近。


    王希将指尖轻轻拂过贝丝微微发烫的脸颊，附耳道：“这份‘奖励’，我很期待。”


    贝丝呼吸一滞。


    她感受着指尖的触感，以及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只觉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忍不住舔了舔唇。


    …


    …


    婚礼如火如荼地进行。


    逐渐喜庆的气氛笼罩在巴恩王宫内。


    这天，王宫花园深处。


    幽静的水池边。


    小公主露西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池边，晃荡着双腿，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颈间那枚小巧精致的金苹果挂坠。


    她的思绪飘得很远，一会儿是婚礼的盛况，一会儿是加伊先生温和的笑容。


    “加伊先生真厉害……”


    露西小声呢喃。


    “轻易就将海巫婆和蓝胡子两个叛徒杀死，还救回了人鱼公主。”


    “不过……”她顿了顿，露出纠结之色：“那位珀尔殿下，看加伊先生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她该不会是喜欢上加伊先生了吧？！”


    “这可不行！”


    想到这，露西又苦恼又气愤。


    忽地。


    “哎呀！”


    她指尖因激动的情绪一紧，脖颈上的细绳竟被扯断，那枚小小的金苹果挂坠竟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金光，噗通一声掉进了池水中。


    “我的金苹果！”


    露西惊叫一声，猛地扑到池边。


    水面只荡开几圈涟漪，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那抹金色却沉了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不顾形象地趴下，小手在水里慌乱摸索，可池水太深，怎么也找不到那熟悉的坠子。


    “不好！”露西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像听侍从官说过，这水池是活水，金苹果不会被水流带出王宫吧……那可就糟了！”


    正当小公主慌乱之际。


    一个略显沙哑、慢悠悠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露西殿下为何在此烦恼？是丢了什么心爱之物吗？”


    “嗯？”露西闻声抬头。


    她便看到那只曾被父王款待过的青蛙王子亨利，正蹲在一块湿润的青石上，用那双鼓鼓的眼睛看着她。


    “原来是亨利先生。”


    露西犹豫了一下，伴生圣器的事情太过重要，不能轻易告诉外人。


    她含糊其辞道：“是……是母后送我的一件贵重饰品，一个小小的金苹果，不小心掉进水池里了。”


    “金苹果？”青蛙王子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听起来确实很贵重。也许我能帮上忙？游泳潜水什么的我很擅长。”


    他挺了挺胸膛。


    露西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真的吗？亨利阁下，您能帮我找回来？”


    青蛙王子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慢条斯理地叉起腰，绿豆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露西精致的小脸：“我可以跳下去帮你找，露西殿下。但是……”


    他拖长了腔调：“这池水又深又冷，我可得遭罪咯……如果我帮你找到了，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


    露西急切道：“我可以请求父王赐给你很多很多的珠宝！金子！宝石！你喜欢什么都可以！”


    青蛙王子不屑地“呱”了一声，摇了摇小脑袋：“财宝？那些凡俗之物，本王子才不稀罕。”


    他往前跳了一步，目光大胆而直接地锁定在露西身上，声音带着一种痴迷的意味：“世间再璀璨的珠宝，也比不上露西殿下您万分之一的美丽。如果我帮你找回了金苹果……我希望殿下能嫁给我，做我的新娘！”


    “啊？！”


    露西愕然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诞的笑话。


    她看着眼前这只湿漉漉、绿油油、鼓着眼睛的丑陋小东西，再想想加伊先生那挺拔的身姿、英俊的面容和强大的力量……


    一股强烈的鄙夷和恶心感涌上心头。


    让他做自己的丈夫？


    才不要！！


    但一想到重要的伴生圣器金苹果……


    露西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先哄他把东西找回来再说。


    “嗯，好吧……”她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声音娇滴滴：“亨利阁下，如果你能把我的金苹果找回来，我就答应你。”


    青蛙王子亨利顿时狂喜，绿豆眼都亮了几分：“真的？！殿下可不能反悔！我这就去！”


    说完，他噗通一声，便矫健跃入水中，迅速消失在池底的水草间。


    时间一点点过去。


    露西紧张地盯着水面。


    终于，一个小小的绿色身影哗啦一声冒了出来，嘴里正叼着那枚金光闪闪的小苹果。


    “呼哧，呼哧。”


    亨利跳到露西脚边，浑身湿漉漉，献宝般将金苹果吐在一旁干净的青石上，气喘吁吁地说：“找、找到了！水流很急，它差点就被冲到宫墙外的河道去了……幸好我在半路及时截住了它。”


    说着，青蛙王子兴奋催促：


    “露西殿下，我们快去见国王陛下，宣布我们的婚事吧？正好可以和大王子的婚礼一起，双喜临门！”


    “……”


    露西一把抓起失而复得的金苹果，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那熟悉的微温。


    心中的大石落地，刚才那点违心的承诺立刻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小公主看着脚边满怀期待的丑陋青蛙，想到自己刚才居然为了拿回圣器而对它虚与委蛇，还被它觊觎，一股被冒犯的怒火和不耐烦瞬间爆发。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青蛙王子亨利，脸上那点假笑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弄：


    “嫁给你？呵！你这只又丑又小的癞蛤蟆，也配做本公主的丈夫？”


    “我喜欢的可是加伊先生那样强大又英俊的男人！你在他面前，连他脚边的一粒尘埃都不如！刚才不过是哄你下水找东西的权宜之计罢了，你还当真了？真是可笑！”


    青蛙王子亨利如遭雷击，鼓起的眼睛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受伤。


    它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你！露西·冯·路易斯！你竟敢欺骗我！你这个满口谎言的虚伪公主！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哼！”露西得意洋洋地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就在露西得意之际，她手中紧握的金苹果，突然剧烈颤动起来。


    嗡嗡嗡！


    原本温润如晨曦的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晦暗、浑浊。


    象征着好奇、悟性、灵感与童心的金色表层迅速被一种不祥的墨色吞噬覆盖。


    露西感到掌心一烫，惊愕低头看去，只见那枚小小的金苹果，在她手中彻底变成了一颗通体深邃漆黑的黑苹果。


    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


    咻——


    “不！”露西惊慌喊道。


    但黑苹果已经挣脱了她的掌控，化作一道乌光，如离弦之箭般，朝着花园深处破空而去。


    “啊！我的金苹果，回来！”


    露西慌了神，狼狈不堪地追了几步，却哪里追得上那迅疾的黑光。


    她绝望停下脚步，面无人色。


    青蛙王子亨利看着这一幕，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呱呱”大笑：


    “哈哈哈！报应！这就是背弃誓言的报应！你不是喜欢那个强大的加伊吗？去找他吧！看他能不能帮你找回来！呱哈哈！”


    说完，它冷哼一声，不再看失魂落魄的露西，转身跳入水池，消失不见。


    露西被亨利的话点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对！加伊先生！他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


    她再也顾不上公主仪态，双手拎起碍事的裙摆，像个受惊的小鹿，跌跌撞撞地冲出花园，朝着王希在宫中的临时居所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