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东洲首府，海城。


    市中心。


    名为“壶江”的大河将城市斜分两半，隔江眺望东岸，能看到末端有一片繁华的高楼大厦群。


    那里正是海城的月牙湾商业区。


    此刻，月牙湾却是燃起了熊熊大火，将建筑群化为了一片火海。


    黑烟滚滚，直冲天际。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警笛声、枪声以及惊呼声交织，不绝于耳。


    混乱与恐慌在迅速蔓延，直至沸腾。


    壶江之上，横跨一座“明月大桥”。桥梁索塔顶端，正站着三道光脚白袍的身影。


    他们皆是金发碧眼的男人，白色长袍背后绣着一个硕大的鲜血倒十字标识。


    三人身姿笔挺，位于高处眺望着远方的大火，表情淡漠。


    哒哒哒……


    数架俯瞰局的武装直升机飞来，刮起的狂风将他们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却像是看不见三人一般，越过他们头顶直奔灾害地而去。


    “一切顺利。”


    为首的金发男人平静道。


    他留有凌乱中长发，满脸胡渣，显得不修边幅。


    “三次灾害，三次增长……兄弟姐妹都因此变强，‘主’也在缓缓苏醒。”


    说着，男人抬起了手。


    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他那病态般的白皙胳膊，上面显露出七八道狰狞伤疤。


    其中三条伤疤像是刚出现不久，闪烁着金色的光泽，并流出鲜血。


    “人为引发灾害……”


    另一位短发白袍男子微笑道。


    “何尝不是奇迹的另一种体现呢？既然属于奇迹，我等虔诚信徒自然会受到主的恩赐。”


    他顿了顿，朝胡渣男道：


    “罗杰斯神甫，我刚收到了主教传来的讯息，他说，组织这次在东洲的行动顺利展开，‘主’确实有苏醒的迹象……或许再过不久，我们的‘造神计划’就要成功了。”


    男人的语气里，压抑着强烈的期待与狂热。


    罗杰斯神甫点点头：“不论你我，还是主教团，亦或是教皇大人……我们的终点，是屹立于新世界的尽头，成为‘圣人’，成为……新秩序的缔造者。”


    “只有在新世界创造出‘主’的意志，奇迹的力量才会得到质变，从而彻底碾压其他体系。”


    另两位牧师齐声道：


    “我们期待那一天的到来。蚀刻意志同在。”


    “赞美蚀刻。”


    罗杰斯也双手交叉，低头祷告一句。


    三人静默数秒。


    罗杰斯礼毕，微笑道：“你们先离开海城吧，我之前的布置也该去收尾了。”


    “是那个山海女孩？”


    一直未曾开口的牧师发问。


    罗杰斯颔首。


    “我也没想到，这次的行动还能遇到「燔祭」卡组……它曾被山海联邦的一位「太御」所持有，即便那人身死殉职，卡组也被联邦官方封存看管，主教们一直没能找到出手的机会。”


    “眼下看来，那个女孩继承了卡组，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毕竟，对付一个初出茅庐的职勇，远比对付一个顶尖「太御」要容易得多……”


    “如果能夺得「燔祭」卡组，我有把握将‘圣痕’蜕变全身，从而更进一步。”


    听完罗杰斯的话，两位牧师相视一眼。


    “需要帮忙吗？”其中一人问。


    罗杰斯微笑摇头：“这件事你们不必插手，我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引发了那女孩的‘苦痛’，将她困在了一处灾域里。”


    “既然如此，也好。”


    短发牧师道。


    “那便提前祝福你，成功进入主教团吧，罗杰斯神甫。”


    罗杰斯没有回应，只是交叉行礼。


    两位牧师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徒留罗杰斯只身一人伫立在索塔顶端，意味深长地眺望着远方。


    …


    …


    墨色遁光如流星般从天边划过，陡然停滞于壶江上空。


    遁光散去，显露出一道青年的轮廓。


    王希的目光却瞥向了明月大桥方向，眉头微皱。刚刚有一刹那，「福至心灵（烙印）」发生了极其轻微的波动。


    那是恶意的凝视……


    王希眼神深邃。


    经过短暂的思忖后，王希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当即展开了元神。


    可扫视过后，大桥上却并无异样。


    “是错觉吗？”


    王希摇了摇头，呢喃道。


    他再度化作遁光继续朝月亮湾而去。


    可就在遁光飞出去数千米后，突然消失不见！


    嗖！


    王希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索塔顶端！


    他刚才悄悄启用了「游鱼点砚（烙印）」，打了个回马枪，瞬移到了这里。


    哗啦！


    王希面前的空气像是受到了惊吓，突然扭曲了一瞬。


    “果然有人！”


    他咧嘴一笑，抬手便编织出了法力丝线，封锁了四周百米范围。


    同时，掐了个剑诀。


    锵！！


    电光火石间，一道丈许的惨白剑光闪烁，豁然划过前方。


    嗡——


    剑光一往无前，却是刺了个空。


    “嗯？”王希眯眼。


    这未知的敌人手段颇为诡异，竟无视了他的「牵机界（烙印）」封锁，躲过了剑光，逃之夭夭。


    王希见状，直接取出「契诃夫之枪」，灌入“古龙之息”，连开六枪。


    轰！轰！轰！轰！轰！轰！


    只见半空中，陡然发生了一连串的爆炸。


    轰隆隆！！！


    如六团巨型金色烟花接连爆开，串成一条横跨数千米的长线，直至延伸到了海城高墙之外。


    天空洒下了一捧殷红滚烫的鲜血。


    “挨我六枪还不死？”


    王希望着敌人逃遁的方向，颇为惊讶。


    真他么能活！


    就在他准备追击之际，下方月牙湾的一栋大楼突然倒塌，尖叫惊呼声乍现。


    王希深深看了眼远方，抬手一摄，将那捧鲜血隔空抓来，于掌心凝聚成血球。


    他当即化作遁光，朝下方赶去。


    这个过程中，王希注意到血球表面流转着圣洁的金色光泽，颇为不凡。


    「神眷之血：某位圣修大意之下受到偷袭而流出的血液，有概率引发小型奇迹。」


    神眷……


    圣修……


    王希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得益于他在昆吾营好好学习，理论课一节不落，这两个专有名词所指向的，便是奇迹体系的强者。


    王希脑海里闪过一个猜测。


    这人行事鬼祟，会不会就是这次东洲灾害的幕后黑手——「蚀刻圣标会」成员？


    ‘看来是抓到大鱼了。’


    王希嘴角一勾。


    虽然对方跑了，但他并不担心。


    有这团血球在，他完全可以用元神进行追踪，前提是对方的位置不超过元神极限范围。


    眼下月亮湾灾情紧迫，王希料想对方中了自己六枪也跑不远……等解决了这里的灾核，再去找对方也不迟。


    …


    …


    海城之外。


    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紫色缝隙。


    一道身影从中狼狈跌出，化作金色光柱砸在荒芜路面上。


    轰！！


    路面被砸出了一个深坑，碎石飞溅。


    扑通！


    罗杰斯捂着鲜红的右臂，单膝跪下。


    汗水浸湿了他的发丝，脸上徒留痛苦与恼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余悸。


    “那人……究竟是谁？！”


    他沙哑低语。


    罗杰斯与同伴告别后，正准备离开，就发现了天边的黑色遁光。


    他自信以自己的奇迹造诣，就算顶尖「太御」面对面也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所以罗杰斯多看了对方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


    差点让他阴沟里翻船！


    那青年实在阴险狡诈，故作没有察觉，却突然回马枪，瞬移到了他面前。且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好在罗杰斯反应极快，躲过了对方的杀招。他有把握全身而退，却不愿与对方纠缠，以免引来更多强敌。


    然而……


    对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锁定隐匿在另一个相位空间的自己。


    罗杰斯抬起颤抖不已的右臂。


    神甫袖袍被高温烧成了灰烬，右臂上出现了六个狰狞的焦黑孔洞，金色火焰还在不依不挠地灼烧。


    “这是童话体系的高阶力量！竟然能无视我的空间屏障，还具有禁止治疗的效果……”


    罗杰斯咬牙切齿。


    “该死！！”


    他仅仅犹豫了两秒，便下定了决心。


    罗杰斯使用了自己的「牺牲」卡组，将辛苦积攒多年的圣痕化作“大型奇迹”，抵消了六个弹孔伤势。


    嗡——


    手臂上的火焰终于熄灭，但伤口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愈合。


    原本积攒的八道圣痕，现在只剩下了两道。


    “可恶！”罗杰斯低吼一声。


    他担心那家伙继续追来，赶忙站起身，迈入了相位空间，朝既定方向而去。


    “只要……”他穿梭于紫色视界，沉声呢喃：“只要能拿到「燔祭」卡组，我的体系就能更完善，这些失去的圣痕只会加倍回来！”


    “给我等着！”


    …


    …


    月牙湾商业区。


    恐怖的轰鸣声撕裂了空气。


    那栋几十层高的商业写字楼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带着令人绝望的阴影，向下方惊慌奔逃的人群砸落！


    轰——


    尖叫哭喊，玻璃碎裂。


    遮天蔽日的钢筋混凝土巨兽压顶而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昂！！


    一声悠远而威严的龙吟响彻云霄。


    紧接着，一条庞大的玄色龙影凭空显现，威严而缥缈。龙影身长逾百米，蜿蜒盘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将那倾倒的大厦“托”住。


    无形的力场瞬间展开，形成一个覆盖了下方整个街区的巨大屏障。


    ——「盘龙道场（烙印）」！


    倾倒的巨楼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下坠的势头被硬生生遏止，无数碎石和玻璃碎片如撞上礁石的浪花，在力场表面激起阵阵涟漪后滑落。


    劫后余生的人群呆滞地望着头顶。


    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我的天！”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呼喊声此起彼伏。


    高空之上。


    王希凌空而立，默默注视下方。


    施展如此大范围的防御力场，按理说消耗巨大，但对现阶段的他而言，却根本不算什么。


    他确认了下方无人受伤后，目光便穿透弥漫的浓烟，锁定了数百米外那制造混乱的核心——


    那里，一尊高达三十米的火焰巨人正在肆虐！


    它浑身燃烧烈火，每一次迈步都引发地震般的轰鸣，巨大脚掌在沥青路面上留下焦黑足迹。


    轰！轰！


    巨人挥舞手臂，将凝聚的火球抛向四周，点燃一片又一片火海。


    它仿佛就是一个移动的火山口，不断喷发火焰，将繁华的商业区化作炼狱。


    “那是……”


    王希瞳孔微缩。


    他看到火焰巨人的背后，竟背负着一座巨大且熟悉的燃烧风车。


    “莉莉安……”


    王希的嘴唇微动，呢喃道。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发现了那个坐在火焰巨人肩头、风车之下的娇小身影。


    那是一位少女。


    金色的长发依旧蓬松，却失去了往日的柔亮光泽，在狂乱的火焰气浪中狂舞。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双眼却只剩下一片纯粹的漆黑，冰冷如霜，漠然俯瞰着由她亲手制造的毁灭。


    「灾核·火魔女·莉莉安（死敌/称号四星/英雄）」


    王希的视野里，清晰浮现了对方的词条。


    ‘童话界的未来，她终究没能逃脱黑化的命运。’


    王希心中叹息。


    ‘我的进度还太慢了，始终没有找到解决黑化污染的方法……’


    此刻。


    海城防卫力量正深陷于与火焰巨人的苦战之中。


    防卫队员与上位职勇们拼尽全力，试图遏制巨人前进的步伐。


    战场一片狼藉。


    高能激光束如雨点般射向巨人腿部，却难以破防。


    不少走童话体系的职勇们，联手施展水魔法和冰魔法，但火焰只黯淡了一瞬，又再度暴涨。


    巨人烦躁地挥动手臂，裹挟的热浪将距离最近的数十人轰飞。


    好在玄龙虚影盘旋，将火浪阻隔在外，这才没有出现伤亡。


    “是刚才那位大人！”


    “他又出手了！”


    王希没理会下方的骚动与期盼，自顾自取出「契诃夫之枪」，轻轻拂过左轮弹巢。


    这一次，弹巢上依次亮起的，不再是龙息金光，而是极度凝练的白光。


    王希将「人间乐岁丰」的力量，灌入了左轮，可以视作压缩到极致的剑芒。


    真·闪光弹！


    王希抬手扣动扳机。


    咔嚓！！


    一道惨白色的闪电自虚空中骤然迸发，它快到极致，瞬间跨越数百米距离，精准从火焰巨人的头顶贯入！


    嗤——


    如热刀切黄油，惨白闪电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巨人的脑袋，一路向下，在其庞大的火焰身躯内炸开！


    磅礴的剑意瞬间爆发，又搅碎了巨人的胸膛！


    “吼！！”


    火焰巨人发出一声痛苦咆哮，庞大身躯一僵，随即轰然跪地。


    其沉重躯体将地面砸出深坑，燃烧巨手撑在地面，裂开的头颅低垂，似乎暂时失去了行动力。


    全身的火焰都明灭不定起来。


    就在巨人跪倒的瞬间，莉莉安猛地扭过头。


    那双漆黑如渊的眼眸对上了高空中的王希，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王希面无表情，再次扣动扳机。


    咔嚓！


    第二道惨白闪电如影随形！


    莉莉安掏出了一根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火柴。


    呲啦——


    火柴被她轻轻一划。


    燃起的火苗瞬间膨胀，化作一道接天连地的巨型火焰龙卷，挡在了巨人跟前，与惨白闪电狠狠撞击在一起。


    轰隆！！！


    冲击波扫平了周围数个街区的残骸。


    能量短暂较劲过后，互相泯灭。


    莉莉安漆黑眼眸微微波动。


    王希已是扣动第三枪。


    咔嚓！！


    惨白闪电太快了，莉莉安想要施法阻挡，却慢了一步。


    噗嗤——


    火焰巨人当场爆开！


    化作了一滩岩浆。


    失去了坐骑的莉莉安悬浮在半空中，漆黑眸子死死盯着王希。


    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杀意。


    莉莉安的双手捧起一根火柴，仿佛捧着世间唯一的希望，又或者是……最终的毁灭。


    呲啦——


    火柴被点燃。


    一束耀眼的火柱轰然爆发，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眨眼间，悬于高空的王希就被吞没。


    “啊！”


    “小心！”


    下方人群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那火柱辐射的高温，相隔数百米都令人难以忍受，更别提被它打中。


    远处观战的上位职勇们不禁脸色煞白，自忖在那火柱下绝无生还可能。


    轰！！


    火柱陡然划开。


    只见一道身影从火柱中显现。


    ——「古龙真主」！


    此刻的王希头戴燃烧冠冕，背后生长着一对纯金色龙翼。全身覆盖着熔金般光泽的细密龙鳞，手中提着一柄木质宝剑。


    莉莉安点燃的恐怖火柱，冲刷在王希这具「古龙真主」形态的身躯上，竟然如同暖流拂过礁石。


    王希在这种形态下，火抗高得离谱。


    莉莉安的火魔法，甚至无法破防。


    王希那双金色竖瞳平静注视着少女，抬起古龙宝剑轻轻一挥——


    唰！


    噗嗤！！


    莉莉安身形一震，一道细细的血线从她天鹅般的脖颈上浮现。


    “噗——”


    莉莉安吐出一口血来。


    然而，血液刚一离体，就被她身上残余的金焰气化。


    就在这时。


    少女眼中的漆黑如潮水般退去。


    她仿佛在最后一刻，恢复了一丝神志。


    莉莉安艰难抬起头，望着空中那尊如龙如神般的伟岸身影。


    脸上的冰冷融化，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怅然的笑。


    她的嘴唇无声开合着，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王希瞳孔一缩。


    他看得真切。


    莉莉安说的，分明是：“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加伊。”


    少女的身体被焚烧殆尽。


    火魔女，最终化为了灰烬。


    虽然这样的情形并非第一次遇见，但王希还是忍不住出神。


    他怔怔看着莉莉安消失的地方，眼神深处，露出了极其复杂的情绪。


    ‘如果可以做到的话……’


    王希闪过一个念头。


    亦或者，一个决心。


    ‘我会救下你们，救下每一个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