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心伤

　　疲软的触手无力地垂下，似乎就连回归杨枫桦的体内都显得无比辛苦。黑色的血液从破损的伤口处泊泊流出，他体内那颗破损的心脏也在不断地向外溢血，一时间无法止住。

　　“枫桦……枫桦！你的伤……伤口！”

　　林玲扶住杨枫桦，情绪显得有些激动。在看到他后脑上被军刀稍有些刺穿的头皮之时，她那愤怒的目光再次投向那边苦苦挣扎的叶小夜，一抹怨毒，悄悄的爬上她的心灵。

　　她眼中的黑色情绪没有逃过杨枫桦的眼睛。他疲倦的伸出手，握住了林玲那只紧抓药瓶的手臂，艰难的道：“林玲……给……把药……给她吧……”

　　“我不会给！她……她想杀了你啊！枫桦！如果不是趁着她有病发作的话，你……你现在已经……！”

　　叶小夜的神智已经陷入模糊，眼泪与口水已经不受控制的流出。她的身子依旧蜷缩着，相比之下，身体的疼痛感却在一点点的消失。

　　“呵……她……杀不了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杀得了我……”

　　就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体健康一般，杨枫桦轻轻推开林玲，蹒跚的站起。他的身子东倒西歪，黑色的血液依旧不停的从伤口处溢出。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坚持着，站了起来……

　　杨枫桦开始缓慢行走，他走到那条掉落的毛毯旁，拾起。艰难的围住腰部。随后，他回过头，露出一抹凄惨的笑容：“看……我没事……身体只是需要……恢复……刚才我将C原始体……使用的接近……临界点……所以现在……只能减慢恢复速度……很快……我很快……就会没事的……”

　　“所以……把药给她吧……”

　　当杨枫桦站起之后，他手臂上、脖项上的黑色触手开始缓缓回缩。也许，他是想告诉林玲自己真的没事这一点吧。但他自己的情况只有他自己知道。强行起身所造成的后果就是C原始体的修复速度更为减慢。即使拥有不死的身体，新陈代谢的速度恐怕也已经降低到连正常人都不如。凭着这样的身体想要完全恢复，可不是用分钟、小时、或者天来计算的时间了。

　　林玲并没有相信杨枫桦真的没事，但她也没有反抗到底。这个女孩想了想，从药瓶中倒出一枚蓝色小药片，扳成两半。一半重新扔回瓶子里，拿着另外一半走到叶小夜身旁，将药片放进她的嘴中，迅速退开。

　　很快，药效就起了作用。叶小夜那几乎要丧失的意识终于复苏。但伴随着意识复苏的，则是浑身依旧剧烈的疼痛。她不能动，也不能攻击。只能睁着那一双憎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杨枫桦，牙齿紧咬，已经咬出了血。

　　林玲缓缓后退，站在杨枫桦身后。杨枫桦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为健康。他静静地看着叶小夜那双憎恨与愤怒的眼神，缓缓说道——

　　“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那么执着的……要杀我吗？”

　　“……”

　　“夜……我们是互相的影子……有着相同的遭遇。都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资格……可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想要杀我……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

　　漫长的等待随着时间而步入远方……叶小夜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始终用她那憎恨的目光直视杨枫桦，一言不发。但，这样的沉默终究有结束的一刻。不知等了多少时间之后，叶小夜，终于开口了……

　　“恨。”

　　“我在憎恨。”

　　“杨枫桦，与其说我在恨你，不如说我更憎恨我自己。”

　　“我憎恨这个世界，憎恨安布雷拉，憎恨将我变成如今这幅怪物身体的人类，更憎恨身为怪物本身的我！我向你说过的吧？我的目的是自我毁灭……没错，那就是我的目的。毁灭……毁灭这个身体，然后步入死亡与绝望，就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

　　“六年前的高中生活……是所有一切的分界点……那个时侯我还拥有一切。我有爸爸，妈妈，还有朋友。我有自己正常的生活，有自己正常的理想和追求……尽管普通人的生活有忧愁、烦恼与哀伤。但也有希望、祝福与喜悦。我原本以为，我会就那么幸福的过完普通人的一生……以一个……普通女孩的身份……”

　　“可是……一切都没了……生化危机爆发，然后……我死了……”

　　“我那濒临垂危的第一个身体被安布雷拉发现，带回了他们的基地。然后，我就成了白老鼠，成为了他们的实验品……你应该能够感受到吧？感受到那种进入一个又一个的身体，仿佛寄生虫似的感觉？使用完的身体就好像垃圾一样处理掉，然后再进入新的身体……这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之下，我甚至陷入崩溃！”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别的身体，我只想当一个普通的人类！然后当身体的寿命结束之后，就安安稳稳的进入长眠！不断地更换……不断地更换！我觉得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我是谁？我是叶小夜？还是一个只是有着叶小夜外貌和精神的克隆体？N-17号？”

　　“C……你应该能体会我的感受……当连你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究竟是谁的时候，那种空虚、无助、没有目标的感觉比地狱还要可怕……好冷……好黑……不管我到多么温暖的地方，到多么明亮的地方，我总是感觉自己好像被抛弃在一个冰冷刺骨，一望无际的黑暗原野上。不管向任何一个地方望去，都没有目标，彻彻底底的空旷！”

　　林玲不由得浑身哆嗦了一下，拉住杨枫桦的手。南极那刺骨的寒冷，似乎又加剧了……

　　“所以……我想到了复仇。”

　　“目标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我都不知道现在躺在这里的到底是不是‘叶小夜’，那么‘叶小夜’的人格和目标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复仇，将那些带给我冰冷、黑暗的人全都拖进地狱里去。所以，我加入了反安布雷拉联合军，只有当我的刀子割断那些人的喉咙时，我才会感觉黑暗的世界中有了一丝光亮，有了一点温暖……”

　　“那你为什么要针对枫桦！他……他又不是安布雷拉的人！”情绪激动的林玲忍不住大声嚷了出来。

　　“是啊……他不是安布雷拉的人。”叶小夜闭上眼睛，冷笑了一声，“但……他却是因为安布雷拉的科技，而产生的生化武器。”

　　林玲一怔，面色苍白。

　　“我刚才说过了吧……我憎恨安布雷拉，憎恨安布雷拉所带来的所有东西。其中就包括我自己！C应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我也应该消失。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将与这场病毒有关的人全都杀掉！这就是支撑漫无目的的我……活到现在的唯一动力！……呜！”

　　半枚药片的效果似乎开始消失，叶小夜的身体再次开始发出抽搐，双眼的光线也发生涣散。她快死了。如果还没有吃到药的话，她一定会在身体的排斥反应下死亡！

　　杨枫桦回过头，望着林玲手里的瓶子……

　　“给她吧……”

　　林玲摇了摇头，抱紧瓶子向后退了一步。

　　“给她吧……林玲……”

　　“不。”

　　“给她……”

　　“不！我不会给她的！枫桦……她想杀你，这个女人已经疯了！你听到没有？她的人生目的……竟然就是杀了所有人！”

　　杨枫桦艰难的朝林玲迈出一步，缓缓伸出手，叹了口气：“她没有疯……她只是在迷茫……就和几个月前的我一样，因为痛苦而产生憎恨，因为憎恨而走上错误的道路……我们是互相的影子……我很确定她现在需要帮助……”

　　林玲犹豫了一下，但她还是退出一步。在她的心中，杨枫桦的安全永远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就算叶小夜真的在迷茫那又怎么样？只要把药给了她，重新恢复的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杀向杨枫桦！而现在的枫桦根本没有多少力量，根本不可能是恢复之后的叶小夜的对手！

　　“我不要！枫桦，你打不过她……现在的你绝对打不过她！”

　　杨枫桦苦笑一声，再次向前一步，伸出手。他的脚步非常蹒跚，眼中的黑色火焰已经完全的消失。可就在他一步一步走向林玲的时候，他的面色突然一变！手掌中瞬间钻出一条触手！

　　“小心！！！”

　　黑色的触手以闪电般的速度向林玲身后刺去！可他实在是太疲倦了，疲倦的再也无法完全当下这一击！一发12.7MM口径的狙击子弹毫无阻滞的击碎前来抵挡的触手，带着粉碎一切希望的绝望，钻进了林玲的身体……

　　“呯——————！！！”

　　此时，枪声才从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