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杀既慈悲

　　夜色幽深，古碑冷寂。

　　呼啸的寒风穿过塔林，发出各种怪异的尖叫，如同千百恶鬼在嚎叫。

　　令人心虚的阴森气氛中，地上还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那真能把人胆都吓破了。

　　高锋虽不至于害怕，却也心中不免感慨。白天那个优雅潇洒、光芒四射的王子，这时却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眼看着已经要断气了。

　　这就是命运。

　　尼古拉斯浑身不知绽裂开多少伤口，喷涌的热血已经在石碑前积成一汪血水。

　　他的眼中的生命灵光正在慢慢消散。高锋知道时间紧急，再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搜索到这里。

　　高锋走到尼古拉斯身旁小心翼翼的蹲下，“是谁杀的你？”

　　听到人的声音，尼古拉斯黯淡眼眸突然一亮。他本以为自己就这样在不甘和怨恨中死去，没想到死前还能遇到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让他非常耳熟，他有些混沌的脑子却还是想不起到底是谁。

　　尼古拉斯费力转动眼眸，终于看清了近在咫尺的高锋。高锋没放下面甲，但尼古拉斯对电蜂甲可是印象深刻之极。

　　“光明学院的高锋……”尼古拉斯有些失望，他很希望是自己的某个属下或同学。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他知道自己生命力已经断绝，没时间再拖延了。

　　高锋虽是光明帝国的人，可也比这件东西平白落到凶手的手里要强。

　　“给你……”尼古拉斯无比费力的吐出一个词，同时用目光看了眼自己的胸口，示意东西的位置。

　　尼古拉斯就被什么巨大力量碾碎一般，全身骨肉糜烂，只是勉强还能保持个人形，但在心口处，却保持了相抵完整。且颜色幽深，隐隐间还闪耀着奇异的光泽。

　　高锋本就觉得有点奇怪，实际上就是尼古拉斯不说，他也要检查一下。

　　伸手一探，才发现那是圆形的光甲。“护心甲……”高锋经验丰富，立即就知道这是一件特殊的光甲。

　　一般来说，成套的光甲只有八个部分。分别是头盔、肩甲、臂甲、手甲、胸甲、腰甲、腿甲、战靴。

　　但也有一些特殊的光甲，例如高锋的天狼拳甲，就可以附加在电蜂甲上。

　　尼古拉斯身上的护心镜，就是此类特殊光甲。护心甲作为单独的一件光甲，就可以和全套光甲叠加使用。

　　高锋手才一碰那块护心甲，护心甲就漂浮起来。高锋抓在手里，不及细看，急忙放入怀中。

　　这块护心甲很不寻常，但高锋最关心的还是凶手。“是谁杀你？”

　　尼古拉斯眼中露出怨恨不甘，努力发声道：“奥、和、白……”

　　尼古拉斯的咽喉脊椎早都碎裂，连呼吸都断绝了，发声全凭神念震荡的空气，才能勉强形成声音。

　　高锋点点头，尼古拉斯说的非常简略，他却一下就明白了。不出他所料，正是奥古斯都和白头鹰动的手。换做其他任何人，也无法这么轻易的击杀尼古拉斯。

　　但想来真正动手的是奥古斯都。就是不知道奥古斯都是自愿的，还是被白头鹰控制了。

　　杀人无数的白头鹰，不知有多少阴险手段，要计算他的弟子太容易了。不过现在这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尼古拉斯惨死在这里，光明学院该如何交代。

　　“他们为什么杀你？”高锋对这个问题也是很不理解。尼古拉斯怎么说也是个天才，又是王子身份，就算奥丁帝国想要找个开战借口，怎么也不该牺牲他。

　　奥丁十六世可是有不少儿女，随便找一个不成器的过来就行了。

　　尼古拉斯眼中恨意更浓，但这件事太复杂了，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直直的看着高锋，似乎再诉说什么，又似乎再恳求什么。

　　高锋想了下道：“放心，我会杀了白头鹰的，连带后面的主谋奥丁十六世，都会杀掉。”

　　听高锋这么说，尼古拉斯眼中露出一抹惊骇，他没想到高锋竟然一下就猜到了真相。而听高锋的语气，他是非常认真的。

　　一个区区十一级的光甲师，平静的说要杀奥丁十六世，这让尼古拉斯觉得无比荒谬。但不知为什么，尼古拉斯却觉得高锋并非在说大话。

　　挣扎了一下，尼古拉斯也知道改变不了高锋的想法，索性不再费力。他犹豫了下，他用尽全部神念对高锋喊道：“杀我。”

　　高锋一愣，但他随即明白了。尼古拉斯中的血杀咒，是最为狠毒秘法之一。一旦中招，必死无疑。而在死之前，还要受尽各种痛苦折磨。

　　人的意识都会在这种折磨下崩溃。还可以使用特殊的光甲，暂时吸收这些记忆和意识。

　　尼古拉斯身上估计是有什么秘密，才会得到这样的待遇。待会要是白头鹰赶过来，尼古拉斯身上的秘密就都要暴露了。

　　高锋不知白头鹰想得到什么，但本着敌人的计划就要破坏的原则，高锋不介意送尼古拉斯一程。另一方面，也能避免把自己暴露出去。

　　对尼古拉斯点点头，“安心去吧。”

　　尼古拉斯眨了眨眼睛，最后闭上眼睛。完全变形的可怕面容上，竟然露出平静宁和的意味。

　　在这一刻，死亡不是痛苦，不是恐惧，而是平静的永恒归宿。

　　高锋到也佩服尼古拉斯，这种状态下还能想的开，能够平静的直面死亡。

　　“杀既慈悲。”高锋再看石碑上的四个字，隐隐有种感悟。之前他一直都不理解这四个字的含义。

　　写下这四个字的王者虽然信佛，一生却杀戮无数，号称杀生王。作为王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行杀戮之道也有很多。

　　高锋作为天狼王时，就一向以出手狠辣无情著称。对于“杀既慈悲”这四个字，高锋原本只觉得有些好笑。杀就杀了，还说什么慈悲！

　　但要杀尼古拉斯，何尝不是一种慈悲。杀生，不一定是因为心怀暴戾。也可以是因为悲天悯人的大胸怀。

　　以慈悲心，行杀生路。

　　这其中对错当然不好说，但从信念上说，杀生王却一定是坚信自己自己的道，才能一路走下来，最终成为王者。

　　重生而来，高锋眼光更为高远，心胸也更为开阔。和原本那个偏激好战的天狼王，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这才能在特殊是情境下，理解“杀既慈悲”的道理。

　　收拾心中的复杂情绪，高锋以一种肃然端正的态度激发源力。如剑的源力贯入尼古拉斯的眉心。强烈的源力破坏了尼古拉斯的精神核心，瞬间终结他所有的意识。

　　一直被尼古拉斯压抑的伤势，也爆发出来。“砰”的一声闷响，尼古拉斯全身上下都炸碎开来。

　　高锋轻盈无比的向后退开，避开迸溅的血肉。是非之地，还是要尽快远离开。

　　正当高锋要转身离开时，突然看到石碑上“杀既慈悲”四个字光芒闪耀。

　　“不是吧……”

　　高锋也惊讶起来，还有这种事。

　　王级强者神念强大无比，哪怕身死，也可以留下神念烙印。如果用特殊手段保存，也可以保存很久。但王者也不是神仙，身死魂灭后，就算留下神念烙印，至多是一种记忆传承。

　　但杀生王死了一千多年了，塔林又是公众区域，也不知被多少人探查过。

　　杀生王的神念居然还保留下来了。而且，在这个特殊时刻被激发。真是让高锋感觉到不可思议。

　　高锋有着王者的记忆，对王级力量有着极深的体会。正因为如此，才对杀生王的力量感到惊讶。

　　当然，王级强者也是分层次高低的。但王级力量非常复杂，不能简单的分为上下等阶。

　　譬如天狼王，在战斗层面上，他就最强者之一。但在其他方面，他就有明显的短板弱项。尤其是光甲，奥丁十六世的战斗意识也许不及他，但奥丁十六世凭着王级光甲天空之城，可以完虐高锋。

　　杀生王未必比高锋强，但他也许在神念方面就更为强大，或者有着强大光甲，可以一直保存他的神念到现在。

　　高锋本想转身就走，但突来的变故却他停住了脚步。他并不太需要杀生王的传承，却不能容忍王级的传承流失。

　　虽然要冒险，但一个王者的传承还是值得的。

　　“杀既慈悲”四个字光芒一转，随即悄然消散。并没有出现光芒大放的异象。也让高锋放心了不少。

　　石碑上无声露出一个黑洞，从里面飘出一柄形制古朴的长刀。长刀长五尺，宽三寸，通体青森森散发着碧光。

　　长刀一出来，高锋刚收起来的那块护心甲就嗡嗡震荡。他急忙的把那块护心甲拿出来。

　　护心甲和长刀共鸣震荡，似乎要从高锋手中飞出去。高锋松开手，护心甲就落在长刀上，青色光焰无声的一爆，护心甲就和长刀融合在一起。

　　护心甲的甲片包裹在刀锋上，丝毫不露。

　　高锋这才明白，尼古拉斯的护心甲居然是此刀的刀鞘。无怪能激发杀生王的传承。

　　当然，这里面也有很多特殊的因素。如尼古拉斯的死，高锋的仁慈杀意。等等条件配合，才激发了杀生王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