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失算

　　参天的古树上，树冠上盖着一层冰雪，枝桠上挂着一连串冰挂。粗壮的树身上裹着一层白色冰霜颗粒。冰雪之中，隐隐还能看到一丛丛苍绿色松针。

　　站在数百米的高空望去，百米高的参天古树枝叶相连，组成了一片广阔无尽的苍莽林海。

　　天空蓝的通透如镜，又有一种镜子没有的深邃悠远。一轮硕大的金色太阳，高踞中天，释放出无尽光芒，照亮天地。

　　阳光照耀下，裹着冰雪外衣的苍莽林海，反射着刺目的银光。在苍莽林海中，散布着一片片湖泊、瀑布。

　　蓝的、红的、黄的、绿的、紫的，各色的湖泊如同洒落在林间的巨大宝石，闪着五颜六色的瑰丽光泽。

　　崇山峻岭之间，还有数不尽的瀑布溪泉。流淌的瀑布，或浩大雄奇，或重叠秀美、还有温婉细腻的溪泉泊泊流淌。

　　安然不动丛山，沉稳林海，冷冽冰雪、如镜湖泊，和流动的瀑布、溪泉动静相生，组成一幅绝美自然画卷。

　　山岭之间，偶尔有云气如带如纱，缭绕不去又随风变化。更给无尽林海增添了几分仙逸之气。

　　高锋去过很多地方，见识过不少异空间。却从没见过如此美景。就算加上天狼王的记忆，也没有任何地方的景色能与这里媲美。

　　这里的空气也清新充满活力。轻轻吸一口气，就觉神清气爽，似乎整个人都通透了。以高锋现在的力量，都觉得精神一振。

　　高锋的神念尽展，只能感觉到无尽的林海和亿万生灵的勃勃生机。这方苍莽浩然的天地，似乎没有尽头。

　　天地中似乎没有任何阻碍，也没有任何屏障。任凭你眺望四野，神念恣意漫游八方。恢宏广阔的天地，能够让身心完全舒展，承载着你一切情绪胸怀。

　　若论广阔，没有任何空间能和无垠宇宙相比。

　　可无垠宇宙，却是空旷、冰冷、黑暗。再如何广阔也会让人觉得虚无，没有任何依靠。

　　这座空间却不同，广阔却充满生机，雄伟壮丽的自然，孕育着万物。让人能脚踏实地，感觉到自己，感觉到天地，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天狼王并没有来过洪荒空间，关山月几个人虽然进来过，却从没有公开任何影像资料。

　　高锋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洪荒空间的样子，他也被震撼了。如此宏伟辽阔的天地，有着无与伦比的坚实伟大力量。

　　其他探索团的成员其实都和高锋一样，不论什么性情，什么层次，都不禁为这雄伟自然所震撼。

　　一时间，人人失声无语，只能呆望着四方，神思不属。他们的心灵都被伟大自然力量塞满了，什么心思、计算、杂念，在这一刻都被压制到边角旮旯。

　　过了好一会，黎明辉才道：“按照先前分组，分三个方向，先在两万公里半径内进行探索。每天早上八点，三组要进行联络通讯，研究第二天的行动计划……”

　　黎明辉到底来过一次，很快就清醒过来，开始下达探索命令。作为探索过空间的成员，他也被指定为探索团的团长。负责指挥、协调。

　　众人也都清醒过来，按照先前分组，分三方先前进发。

　　“真是江山如画，让人难以自己。”路远对身旁的高锋有些遗憾的感叹道：“可惜，这里的强大妖兽实在是太多了……”

　　想要开辟出一个能够居住的异空间，并不容易。最大的问题就是空间的法则，是否适合人类。

　　空间法则极其微妙，也许生机盎然遍地植被走兽的空间，却偏偏不适宜人生存。

　　几千年前，才发现异空间时，也曾进行过大规模迁徙移民。可不到百年的时间，迁徙的几千万人就死了大半。人类大规模死亡的原因一直也没能查清楚。

　　那次惨痛的教训，也让人类意识到异空间还有很多秘密。和母星再相似的异空间，也未必适合人类居住。

　　三千年来，虽然也成功开发出几个适合人类居住的异空间。但因为异空间的不稳定性，星际又广阔无尽，总能找到适合居住的星球，人类早就停止了对异空间的大规模移民。

　　路远也是感慨，如果这座空间真的适宜人居住，对帝国的意义就太重要了。

　　要开发异空间，最需要的就是人力。如果能有几亿人进入异空间，又有母星的支持，很快就能建立起一个现代化的工业基地，尽早的把异空间的资源、潜力挖掘出来。

　　光甲师在战斗方面拥有强大的力量。一名黄金光甲师的战力，是几亿普通人叠加在一起也无法相比的。

　　但破坏总是最容易的，真正的建设，还是需要各方面的人才。十个、百个黄金大师，也没办法和几亿普通人的建设能力相比。

　　高锋知道路远的意思，感慨的道：“这里的源力充沛而灵动，生物丰富，一定会孕育出各种强大的妖兽。人类只怕难以在这里立足。”

　　洪荒空间如此广阔，又挖掘出了刑天神甲。最后却封闭了入口。天狼王的记忆中虽然没有详细情况，却可以推断的出来，洪荒空间一定特别危险，帝国承受不起损失，才会封闭空间。

　　可以肯定是，这里一定有特别强大的妖兽。甚至有王级之上的妖兽。这才能吓退帝国。

　　路远所想的大移民，根本不可能实现。

　　“你也太悲观了！”关跃平也跟在路远身后，听着高锋的话有些不顺耳，忍不住出言反驳起来。“只要空间法则适合人类生存，妖兽根本不是问题。”

　　关跃平到不是和高锋作对，他就是喜欢搭话的性子，和谁都是自来熟，神经粗大。说话也往往不过脑子，随口就说。

　　高锋笑了笑，也没反驳。一来是他对洪荒空间并不熟悉。二来，这种事还是眼见为实。空口白话，再怎么也说不服对方。再者，也没必要表现的太突出。

　　虽然武装着光甲，高锋却没放下面甲。别人都能看到他的笑容。对一个刚刚二十岁的人来说，这个笑容太淡然了。

　　关跃平有点不是滋味，“喂，你别笑啊，有什么话就说，这么一笑好像我错了似的。”

　　高锋更是忍不住笑，“我也是随口一说，你也不用那么认真。”

　　关跃平粗眉大脸，可性子却有些跳脱。听高锋这么说，却不肯干休，“那你就是错了！妖兽根本不是问题。再强的妖兽，王级强者出手也能扫灭！”

　　“现在说还太早了。”

　　“那你的意思是不相信王级强者了？”

　　“王级强者也不是万能的，万一这里有皇级的妖兽呢？圣级的妖兽呢？”

　　关跃平语塞，他还真没考虑过这种可能，大脸涨的有点发红。呆了下又道：“哪来的皇级妖兽？你养的啊，你说有就有！”

　　“我没说有，我只说有可能……”

　　“可能，哪有那么多可能啊，这里还可能藏着神级光甲呢！”

　　“神级光甲，那也有可能啊……”

　　高锋不咸不淡的话，却让关跃平激动大眼珠子都要瞪冒出来了，“你还真敢说，在哪呢？”

　　“也许就在那边。”高锋随手指了个方向，随意的道。

　　关跃平也知道高锋是胡扯，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你说的到轻松，拿出来看看？”

　　“你也没证据证明没有吧？大家都是在这猜想，还分什么对错啊！”高锋笑嘻嘻的道。

　　关跃平气的一个踉跄，差点从天上掉下去。

　　关跃平不依不饶，非要和高锋辩论出个对错。高锋闲着无事，就有一句没一句的关跃平闲扯。

　　其他的白银光甲师都在旁边看热闹。冷寒锋、明光都觉得有点尴尬。两个圣堂武士像小孩一样胡搅蛮缠的斗嘴，真是把圣堂武士的脸都丢光了。

　　可两个人都不善言辞，也缺少应付这种事的经验。冷寒锋拽了两次关跃平，也没拉住他。两个人只能和高锋他们拉开点距离。免得被别人围观。

　　飞在后面的田雨晴冷冷看着，却不觉得有任何好笑。在她看来，这正是高锋阴险的表现。在人前表现的像个小孩一样幼稚，想要伪装自己。

　　“现在还想演戏骗人，太晚了。”田雨晴暗自冷笑。她特意调到这组来，摆明了就是要盯紧高锋。这种小把戏对她可没用。

　　领头的路远飞的非常慢，以时速一百公里的速度匀速飞行。对于这群光甲师来说，这个速度和散步没什么区别。

　　有几个白银光甲师虽觉得有点不耐，但其他两个黄金大师都没说什么，他们也不敢提意见。

　　到是关跃平忍耐不住，跑到路远身边道：“部长，这样的速度太慢了吧，两万公里那要飞到什么时候啊？”

　　在无尽的苍莽林海上，神念不受任何阻碍的肆意漫游。也让众多光甲师压抑不住的想迅速飞到前方，探索未知的秘密。

　　路远并不急着前进，一是为了安全起见，二也是为了尽量细致的观察空间环境。最后，也是想寻找北晴雪和薛衣人的踪迹。

　　神念感应虽然没有受到任何力量限制，但神念感应的范围越大，感应的效果就越差。路远的神念深入地面数千米，漫游的神念巨细无遗的感应着一切。

　　短短一个小时，路远已经初步完成了对空间环境考察。从丰富的生物圈，得出了一些结论。而在这个范围内，也没有发现北晴雪她们的踪迹。也就没必要再是慢行了。

　　路远和田雨晴、孙崇两位大师商量了一下，白银光甲师两人一组，迅速向前推进。三位黄金大师单独行动，策应各个小组。

　　为了监视高锋，田雨晴把他和龙骧卫一名密探安排在了一起。让她有点奇怪的是，高锋和路远都没反对。

　　终于到了自由行动的时候，高锋心情大好。哪会在意旁边的人是谁。不认识更好，甩掉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走了……”高锋欢叫了一声，当先飞了出去。

　　迎风疾驰，高锋飞行的速度逐渐提升。

　　深蓝的战星甲反映着阳光，在天空中留下一道美丽的流光。

　　跟在后面的宋青峰累的快断气了，这才勉强跟上高锋的速度。他暗暗叫苦，这样下去他肯定要跟丢了。

　　宋青峰在龙骧卫经验丰富，精通各种追踪手段。可高锋没别的技巧，就是一个字：快。

　　作为白银上阶光甲师，宋青峰开始还有些不服气，一直咬牙硬挺着。他以为高锋也是全力爆发，飞不了多远。

　　可半个小时下来，高锋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宋青峰就真撑不住了。

　　“兄弟，兄弟等等，先停下。”无可奈何，宋青峰只能在嘴上服软。

　　流泻的蓝光一止，高锋转过身道：“怎么，老宋？”

　　宋青峰看着高锋脸上的茫然，心中暗恨。老脸上却摆出笑容，“小兄弟，你飞的太快了。”

　　他长的黑瘦枯干，很像那种经常在太阳底下干活出力的农民。看上去人畜无害，没有一点白银光甲师的气势。这会呲牙一笑，到显得有几分忠厚。

　　“哦，”高锋点了下头，“没事，你就在后面慢慢跟上来。我去前面探路。”

　　“那多危险啊。还是两个人在一起走，互相能够策应，安全点。”宋青锋谨慎的道：“上面早说了，这里面有很多强大的妖兽，我们还是小心点。”

　　高锋想了下道：“好吧，那我们就慢点。”

　　进入洪荒空间后，高锋一直在努力感应刑天神甲，却没有任何异常的感应。高锋心里也是特别失望。

　　刑天神甲最后虽然交给了天狼王，但天狼王也不知道发现刑天神甲的具体经过。只知道是在洪荒空间的一处山洞发现的。帝国为了挖掘刑天神甲，也付出极大的代价。

　　但具体是哪个山洞，什么时候、什么人发现的，他都不清楚。洪荒空间实在是太广阔了，就算让高锋随意搜索，他也未必能找的到。

　　正因为如此，高锋才没在发现空间入口后，就冒然冲进来。他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未必就能找到刑天神甲。

　　高锋本来还希望他能对刑天神甲生出感应，残酷的现实却击碎了他的幻想。高锋不得不沉下心来，一步步的搜索。

　　宋青峰也松了口气，他生怕高锋一甩手就跑了。要是连个小孩都看不住，田雨晴一定会觉得他很无能。

　　“这就对了。老祖宗说了，小心没大错。在危机四伏的异空间，更是如此。”

　　宋青峰就像了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头，说话很是絮叨。

　　高锋大多时候都保持沉默，偶尔才会搭两句话。

　　宋青峰看的出来，高锋情绪有些低沉。可不论他如何旁敲侧击、试探询问，都没有任何发现。

　　三天后，探索团的成员在一处山谷会合。这三天的时间，探索团已经把数亿平方公里粗略探索了一遍。

　　通过光脑扫描，探索团绘制了详细的地图。并找到数处有价值的大型矿藏。还标示出了数十个强大妖兽的位置。这样妖兽初步估计，力量都在黄金等级。

　　只是这些妖兽，就有着难以估量的巨大价值。

　　经过三天的测绘，众人也发现这座空间太广阔了。数亿公里的范围，都是苍莽林海。从采集的土石、动植物样本分析，初步估计，这片林海的面积超过百亿平方公里。

　　只是这片林海的面积，就是地球表面积的数十倍。按照地质学的理论分析，这片林海之外还有着丰富多样的生态环境。

　　从目前的分析来看，这片空间足够全人类都住进来，还绰绰有余。

　　如此广阔的空间，让众人感觉到很无力。完全没有了刚进来时候的兴奋。

　　哪怕是黄金大师，在这里也不过是汪洋中的一条小鱼，难以兴起什么波澜。

　　会议结束后，高锋独坐在一颗巨大松树上，头仰着一个舒服四十五度角，仰望着星空。

　　高锋现在真有些茫然，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解决问题。在这样广阔的空间中寻找一件小小光甲，还没有什么特殊标记，那和大海捞针没区别。

　　这种事又无法找人帮忙，就算亲如路远，也不能说。高锋心中也是说不出的郁闷。

　　从天狼王的记忆推断，刑天神甲大概是在半年后发现的。帝国花费了巨大代价，把刑天神甲得到手。

　　研究了一段时间后，刑天神甲的消息就被泄露出去。结果，引发了泰坦、奥丁帝国发动战争。绵延数十年的战争，让三大帝国元气大伤。

　　黑龙族趁虚而入，在短时间内迅速击溃三大帝国。残余的人类，四散逃亡。又支撑了数十年，所有大型人类组织都被摧毁。天狼王的最后一战，也就是人类的末日。

　　人类末世的种种画面在高锋脑海中流转不停，惨绝人寰的画面也让高锋的心猛然抽成一团。

　　亿万人类作为食品，被黑龙族活活吞掉。侥幸逃生的人类，苟延残喘。为了生存，人们彼此杀戮。只有疯狂邪恶狠毒，才能活的更长久。

　　天狼王一百多年的记忆浩如烟海，高锋也极少去翻看那些属于自己的记忆。当他再次回想起人类的末世，痛苦就不可抑制。

　　前面一切顺利，高锋对未来也充满了信心。但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局势却失去了控制。

　　高锋开始怀疑，他一个人真的能拯救人类么？他的肩膀再坚强，也难以承担万亿人类的命运。

　　受到严重的挫折，高锋也不可避免失去了信心，感到绝望。哪怕他有王者的经验智慧，知道这样的情绪没有任何用，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失败。

　　但作为一个正常人，这样的情绪波动无可避免。

　　明知前方就是深渊，却无力改变，只能眼睁睁的滑落下去。一直垂青他的命运，在最关键的时刻冷酷的把他抛弃了。

　　高锋心里无比的压抑悲愤，既痛恨命运的捉弄，更痛恨自己的无能。如果得不到刑天神甲，哪怕成为王者，也无力挽回什么。

　　“你的情绪似乎不太好？”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关跃平，大脸上都是探寻之色。他和高锋不熟，但对高锋却有一定的了解。

　　在他印象中，年少的高锋一直是意气风发，锐气逼人。现在的高锋，却低沉的近乎脆弱。就好像一个失恋后正准备寻死的少年。

　　这种反常的变化，让关跃平特别好奇。

　　高锋不耐的道：“和你没关系。”

　　“你别这样啊，我是关心你。有什么伤心事和我说说。”关跃平咧开大嘴道：“有些事说出来，就痛快了。”

　　高锋没好气的道：“好吧，我和你说，我的神级光甲丢了！”

　　“啊？”关跃平呆了下，突然大笑起来，“你不是做梦丢的吧？”

　　“你怎么知道？”高锋反问道。

　　“那可真要大哭一场才行……哈哈哈……”关跃平越说越好笑，在树枝上前仰后合，差点掉下去。

　　“有那么好笑么？”

　　“神级光甲都丢了，太悲伤了。悲伤成河，悲伤到极点，就只能笑了！”关跃平捂着肚子，一副笑岔气夸张样子。

　　和关跃平胡扯了几句，高锋心情到好了不少。人不能没有情绪，却也不能总让情绪掌控自己。

　　关跃平看高锋脸色好了不少，也收敛笑容，拍着高锋肩膀道：“不管你为什么难过，都大可不必。你这不活的好好的么。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其他的事就都好说。”

　　高锋想了下用力点点头，“关大哥你说的太对了。我太矫情了。你真是大智若愚，大道至简！”

　　关跃平又咧嘴，寂寞的一笑，“老弟，你懂我。”几句话的功夫，关跃平已经把引为高锋平生知己。

　　高锋和关跃平相视一笑，有股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

　　两个人笑容还没落下，就听联络器中狂呼：“警报、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