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男孩女孩都在画画。

  李追远的落笔速度要快些,因为他只需将赶尸道人的形象给临摹出来。

  阿璃则需要根据少年的描述,对其进行一定程度的艺术加工。

  少年画好了,放下笔,站在画桌旁,盯着道人仔细看着。

  虽然道人头发杂乱覆盖其脸,但他身上的道袍以及脚上所穿的多层底布鞋,显得很干净,且这种干净不仅体现在没有污垢。

  画中的道人正在前进,左脚向前迈出,露出鞋底,鞋底很白,能看见整齐的针脚。

  黄色的道袍,领口处以及袖口处,也很柔顺,没有丝毫毛边。

  甚至,就连其右手所持的铃铛,下摆处的红黄结饰,也是那么的清新细腻。

  这是崭新的衣服、鞋和法器……

  因此,可以大胆猜测出,这位赶尸道人的本体,应是被葬于某个地方,下葬用品,全是新的。

  余婆婆出现时虽厚抹脂粉,但依旧能看出“瞎眼婆”的感觉,事实证明,她那尊泥胎雕塑,就差一双眼睛还没恢复。

  大鱼愿者上钩时,鱼身腐烂溃脓,也是它现实状态的一种体现。

  五头阴神,除了那头猪外,全都是身负重伤的形象,只有那头猪,看不见什么伤口;一来说明它们五个状态中,猪最好;二也是表现出猪在这五头阴兽中的主导地位,侧面暗示另外四头形象是被这头猪强行拉拽出来上场的。

  所以,那些东西在阿璃梦中所呈现出的形象,是和其现实状态有对照的。

  那么,问题来了。

  这个赶尸道人既然能出现在阿璃梦中,就说明其与以前的龙王有“过命的交情”。

  而他,却是被体面下葬的。

  只有两个可能会导致这种情况发生。

  一个可能是龙王当初虽然镇压了他,但却与其惺惺相惜或者过去有旧,因此安排其妥善下葬。

  另一个可能就是龙王虽然镇压了他,但却有人将其尸骸遗留收了回去,进行妥善处理,包括寻墓安葬。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能和龙王有这种交情的对手,就算死于龙王之手,怕是也不会干出那种上门欺负孤女的腌臜事。

  除非他这次出来,是另有目的。

  就像是上次的大鱼,人不是出雾来挑衅的,是想借龙王的力量,找个机会,与玉虚子同归于尽。

  而且,赶尸道人是江水没推动,其余白雾中的存在没敢往外露面时,他自个儿主动出来的。

  综合这些考虑,赶尸道人的立场标签,一时还真不好去预设。

  另一个可能下就好理解了,那就是这位现如今,还存留着传承派系,自己要去对付他的话,就得和他当今的传人交手对上。

  李追远宁愿选择这个可能,双方立场清晰,事件性质也清晰,大家都怀着极为单纯的目的,互相殚精竭虑地把对方搞死。

  可现实不是当下流行的电视剧,好人坏人出场时,看模样就能清晰可见。

  自家太爷有时候陪润生看电视时,最经常问的一句话就是:“这是好人还是坏人?”

  余婆婆那家伙,本就不算人,大鱼和近期的那头猪,也不是。

  但这个赶尸道人……真就是人了。

  魏正道在《江湖志怪录》里就着重提过,邪修死后变的死倒,最难对付。

  他不仅能懂你的手段,自己也会一些生前手段,甚至,还能和你玩些心眼儿。

  李追远闭上眼,先擦去脑海中刚刚形成的各种复杂逻辑,先找主要矛盾。

  等再睁开眼时,少年的目光清澈多了。

  甭管你是好是坏,是否有难言之隐亦或者是意有所指,既然你出现在了阿璃的梦里,既然我打算将你当作实验对象主动打造因果线路向你靠拢……

  那我最终目标,就是奔着把你彻底弄死去,就准没错。

  至于最后你是老怀甚慰、终得解脱,还是恼羞成怒、死不甘心,这都是后话,是一起事件完成后,大家围着烤炉吃烤肉时所“添加”的另一种调料。

  赶尸道人身后的“尸体”,李追远没看见,也就没有将其画出,不过,对方挥洒出去的黄色纸钱,倒是被李追远着重记下了细节。

  而且,单独在画卷的两角,对其放大描摹,各自画了一对正反面。

  各个地方因风俗习惯不同,纸钱的设计形式也是大不一样。

  那种“天地银行”的冥钞虽已铺开流行,但目前还不是主流,且出现年代也很短。

  南通这边的纸钱,以正方的黄纸为主,去吃白席时,近亲普遍也会买一竖扎黄纸带去当礼。

  村里不少人家,也会把这种黄纸放厕所篓子里,当擦屁股纸用。

  因为它用起来质感比报纸好,比较厚实不易破,中间还没镂空。

  而很多其它地方的纸钱,从设计上来看,是真的像“铜钱”,颜色、规格等方面,也都各有自己的习惯传统。

  有些地方更考究的,纸钱上还会印字。

  得幸,赶尸道人所抛洒的纸钱上,就有印字。

  李追远之所以选择两角来画纸钱,也是因为这纸钱分为两种,款式设计上一模一样,但字体不同。

  左侧角纸钱正反面分别写着:阴人上路,阳人避让。

  右侧角纸钱正反面分别写着:解家赏赐,小鬼谢拜。

  这两种纸钱应该是交错叠在一起,撒纸钱时,两者一起撒出去。

  左侧那张纸钱,意思很简单,算是一种告知。

  赶尸人的传统本就是夜里上路,因为白天容易惊扰到人,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一般从事这一行当的人,普遍会被世俗认为比较晦气,他们自己也懒得硬往主流里凑,更懂得偏安低调。

  这一点,和捞尸人很像,太爷家平日里也是没什么外客走动的。

  哪怕是在当下,身为公家单位的殡仪馆员工,出去跟陌生人介绍自己工作时,也经常会遭遇有色目光。

  但右侧纸钱上的文字,口气就不对劲了。

  解家赏赐,这指出了门楣。

  小鬼谢拜,这指出了尊卑。

  说明解家在“阴阳路”上,很有地位,已经不是求小鬼们不要在路上捣乱的,而是我赏你点钱,识相的,自己给我滚开。

  敢印这种字,证明解家的地位是真的,绝不是自我感觉良好。

  因为干这行的,最忌讳这个,普遍都是把自己姿态放低些,能做十分只对外说七分,生怕风大闪了舌头。

  没这真底蕴,你敢撒这纸钱,就等着那些脏东西主动上门把你全家给弄了吧。

  这也是为什么“走江”这词,专属龙王家的原因。

  文艺圈,可以圈内人自娱自乐,互相捧臭脚抬身价,没羞没臊。

  古往今来,玄门里也不是没人这么玩过,但后来都沉入了江底。

  “解家?”

  有门楣,事情就好办多了,省得自己大海捞针般地找。

  李追远指尖轻轻扣动自己太阳穴,他脑子里,还真有两篇记载内容,能和这解家对得上。

  一篇源自于阴家族谱里夹杂的一位阴家先人的游记,他游历时,夜里曾宿在大庸城郊的一处客栈。

  晚上,一位赶尸人带客来投宿。

  正常的客栈,自然不敢留宿赶尸人,但有些客栈是有这种特殊背景的,以及……有些客栈可能真的生意差到快经营不下去了,破产比尸体更可怕。

  客栈掌柜晚上提灯吩咐留宿的其它客人,天亮前就尽量不要出门了,暗示有赶尸人来投宿。

  那位阴家先人,自是不在此列,他不仅出门了,还去寻那赶尸人,二人喝酒聊天,并“互为知己”。

  李追远觉得,这里的“互为知己”是有水分的。

  因为阴家自阴长生后,家族实力和地位,可谓呈两千年的直线跳水式下滑。

  但奈何阴长生的名气太大,又隐约是酆都大帝本尊,所以历代阴家人出门游历时,论个先祖……总能凑上去喝酒吃席。

  甭管对方来头多大,甭管你当下阴家是否有资格对话上桌,多少也会给阴长生一点面子。

  也因此,阴家历代先祖的游记,还真挺有趣的,因为他们总能混上高端局。

  就比如被这位阴家先祖引以为知己的赶尸人,他就姓解。

  但很可惜,古人写东西比较简略,那位阴家先人只是把这段经历当作个小插曲讲述了一下,并未再详细描写。

  因此,李追远作为后世看记载的人,唯一能从这篇记载里知道的事:

  他去大庸和解家赶尸人,喝了顿酒,吹了一夜牛逼。

  大庸,也就是现在的张家界。

  脑海中另一篇记载,源自于魏正道的《江湖志怪录》,他在里面记录了一尊由邪修变成的死倒,这死倒生前姓谢,与解、卜、汪,并称为老天门四大赶尸家族。

  薛亮亮说过,李追远的脑子就像一部百科全书,这确实不假。

  以前这些记载,看过也就看过了,顺便也就都记在脑子里。

  等真的需要拿出来反刍时,再做更细致的思量。

  谢、解、汪、卜,老天门四大赶尸家族。

  这里的老天门,应该指的是天门郡。

  公元263年,稾梁山裂,千仞石壁之上洞开如门。

  吴景帝孙休,也就是孙权第六子,东吴第三位皇帝,他将此视为吉祥之兆,把稾梁山改为天门山,并分武陵郡西北部置天门郡,郡治设在今张家界。

  公元555年,南朝梁敬帝在位时期,朝廷罢天门郡,设澧州。

  魏正道在写这书时,天门郡已经被改名字了,他就将这四大家称为老天门。

  应该当时这四大家,也是继续保留着原称呼,无它……老名字更好听。

  李追远揉了揉眉心,其实,原本有更简单的方法,要是秦柳两家,能有完整的家族史流传下来就好了。

  自己拿着诸位龙王的生平记载,去进行寻觅,效率更高。

  但老太太说过,龙王家不会特意记录这个,都是别人家帮忙记。

  这里表现出龙王家的傲气只是浅浅第一层,深层次的原因是,家里龙王出了太多,一代代龙王都干着替天行道的事,真把他们生平清晰记录下来……谁敢看?

  这就相当于你家世代给天道当人间的白手套,你居然还背地里偷偷记私账?

  真要是记了,再两个天道白手套世家联姻了,合成一家,两家背地里的私账再一合计……那后果简直太可怕了。

  所以,秦柳两家流传下来的,只是历代先人口口相传的一些故事和事迹。

  反倒是九江赵那种只出过一代龙王的,能便宜一些,可即便如此,所谓的龙王笔记,肯定也不是家族内公开的,年轻一代,怕是只有赵毅那小子能有资格去看,而且看这个也必然会付出一定的代价,等于窥探天机。

  至于阴家……那家等于是破罐子破摔,无所谓。

  而且阴家族谱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把阴长生的生平,记录得跟神话传说似的,严重失真。

  但现在看来,这或许也是一种保护措施,真记录得写实详细了,阴家就不是衰败了,而是早就断代了。

  至于李追远自己写的那些东西,也只是团队内部流通,不可能外传。

  因此,李追远现在也不想去询问老太太是否知道解家的事,第四浪虽未开启,但自己已经准备去了,还是不要把老太太牵扯进这因果吧。

  日后哪天要是天塌了,老太太她想站起身去顶一下,李追远能理解,也不会反对,但平日里,自己就没必要去软刀子割肉了。

  李追远再次拿起笔,在画卷下面写上:解家、张家界。

  看来,又要来一次团建旅游了。

  阿璃这时放下笔,看向李追远。

  “画好了?”

  阿璃点头。

  “我看看。”

  李追远走了过去。

  阿璃画的是自己第三浪的结束画面。

  她原本预先画了一幅,是那五头阴兽并排的场面,但那不是正式稿,如果后头有更合适的,是要移除出来的。

  李追远看过去,画面中,自己小小的,脚踩在一颗猪头上,那头猪匍匐在地,身躯不断往后延伸,如同小山一般。

  这,是不是艺术加工得太过了?

  当时,那头猪被自己打崩出来,本就是奄奄一息的状态,连同另外三头阴兽,也就是猴、牛、蜈蚣,形体都很小,半透明,很孱弱。

  自己踩在那头猪头上时,那头猪的体积,放普通农户家里,杀年猪都轮不到它,得留着继续长肉呢。

  不过,李追远也理解阿璃为何要这般设计,因为脚踩一头普通的小猪……真的不太好看。

  余婆婆形象阴森诡异,大鱼凶猛庞大,第三幅画变成小猪,落差着实有些大。

  阿璃指尖轻挲画纸,显然,她也在担心这一点。

  “阿璃,你画得真好,我很喜欢。”

  阿璃抬头看着男孩。

  “我说真的,这个,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画本框又不会外传,以后也是年纪大的我们才会翻出来欣赏回味,既然是自己画给自己看的,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阿璃点了点头。

  至于说以后万一不小心遗落出去,被其他人看到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本来就是画来自娱自乐的,偷看的人也没资格说自己画得夸张。

  阿璃指了指画卷四周,意思是她还需要把画卷进行充实,比如把那四阴兽的形象也加上去。

  “那四个可以加,但没必要画得凶恶,也不要画到那头猪那一侧去,它们一直在做行善积德的事,而且现在也算我们门下的了。”

  阿璃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既然是自己门下的了,那肯定要把形象画得慈眉善目一点,要和这头猪形成反差。

  “阿璃,这个给你。”李追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设计图纸,这是魏正道书里记载的七窍同心锁,“你有空时,做两把锁,一把锁书房的门,一把锁住你那个画本框。”

  阿璃目露疑惑,随即抬头,看向上方天花板。

  她懂了。

  李追远本不想打小报告,毕竟没有哪个子女喜欢长辈偷看自己日记。

  但阿璃太聪明了,都不用李追远纠结是否需要找个理由借口,她就知道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不过,阿璃也没生气。

  她并不觉得自己画的少年形象,被外人看到有什么不好的。

  但李追远得为老太太的身体着想。

  这些日子,老太太咳嗽不断。

  一个真正的练家子,发脾气来动辄能将实木座椅捏成细粉,哪可能会得这么长时间的感冒还不好?

  只可能是偷看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唉,真是个好奇心重且调皮的老太太。

  阿璃将设计图纸收起,她会去做的。

  “过阵子我会出一趟远门。”

  阿璃刚拿起毛笔,准备继续把画卷完成,听到这话,就默默地把笔又放下。

  起身,离开座位。

  少年要出远门了,她得帮忙提前准备和收拾行囊。

  第三浪中,团队的符纸等器具消耗很大,还没来得及补充,另外出远门时补充不便,得多带些去应急。

  因此,她现在得去三楼,取材料。

  祖宗牌位全身是宝。

  底座坚硬可以当柄端和外接部件,外皮可以当符纸,内里可以做木卷花,搅碎了也能当聚雷材料。

  尤其是带字的那一面,就算祖宗们灵没有了,但那一面有时依旧能发挥出“震慑”的作用,阿璃每次取材时,都会先把那一面细细剥下。

  李追远本意不是为了暗示这个,他需要这些的话可以直接明说,但见到阿璃已经走出书房,那自己也只能跟上去。

  上了三楼,推开门,走入摆放祖宗牌位的房间。

  李追远先一步上前,把那些看起来稍旧一些的牌位全部取下来,和阿璃一起各自抱着,走下楼。

  现在开发的器具多了,使用人数也从自己一个人扩充到了整个团队,所以祖宗牌位的消耗率也提升了很多。

  已经看不太出新旧之分了,大家其实都挺新的。

  下楼时,柳玉梅正手里拿着一本《新柳氏望气诀》准备出来,见俩孩子抱着这么多祖宗下来,柳玉梅转而停步,坐回去继续喝茶。

  楼下,秦叔提着水桶走进来,见俩孩子下楼,他马上走进厨房,一边把手里拿着抹布要出来擦餐厅桌子的刘姨拉回去一边问:“你再想想,院子里还适合种哪些菜。”

  回到书房,李追远帮阿璃把牌位整齐垒好。

  这感觉,像是垒起了待用的柴火。

  做完这些后,李追远没有留在柳奶奶家吃午饭,先回了寝室。

  几乎是和自己前后脚,谭文彬也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小远哥,这是我妈做的春卷藕饼,你要不要尝尝?”

  “好。”

  谭文彬打开保温盒。

  “我去找宿管阿姨要点醋来给你蘸。”

  谭文彬拿着一个碗出去了,等回来时,不仅带来一小碗醋,还带来一海碗的骨头汤。

  “阿姨在炖筒子骨呢,给了我一碗。”

  李追远开始吃起了午餐,谭文彬则讲起了中午的事。

  他说那个罗明珠很烦人,不仅想接近自己,还想拉自己重新组建一个探险小队。

  谭文彬伸做出开枪的姿势,抵着自己额头:“我是疯了才会和她这样的人一起组队。”

  李追远夹起一根春卷,蘸醋时说道:“方法上,倒是可行。”

  “嗯?”谭文彬马上问道,“小远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李追远点点头,他不习惯吃饭时说话,就加快速度,把午饭吃好,然后整理起了保温桶。

  见这架势,谭文彬就清楚有严肃的事要说,他就趁着李追远去洗手池那儿洗保温桶的间隙,跑去下面开水房打了两瓶水,倒了两杯水后,又加矿泉水中和了一下,然后拿起本子和笔,准备做笔记。

  阴萌在医院陪着润生,林书友下午有不能跷的专业课。

  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三个就算出席了这场讨论会,所起到的作用也就是个“重在参与”。

  目前,团队里,能够起到帮李追远查漏补缺辅助计划完善的,也就只有谭文彬一个。

  二人在寝室里面对面地坐着,李追远把昨晚自己写的《走江行为规范2.0》、《主动走向浪花策划书》以及画着赶尸道人的画卷,递给谭文彬。

  然后,他就开始讲述起了上午发生的事,介绍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想法。

  谭文彬一边看规范一边看策划书,还得时不时扫几眼画卷,耳朵还得注意接收远子哥的讲话,可谓忙到飞起。

  他毕竟不是能一心二用的天才,但好在,他熟悉了如何打配合。

  这些东西,该看的自己看,该了解的就了解,该听的就听,他不用去对理论的东西进行理解和纠正,只需要在熟悉的基础上,帮远子哥去完成从想法至现实的落实。

  除此之外,他还得自我消化反刍,抽时间去和团队里其他人传达一下远子哥的精神,省得远子哥一个一个找人重复去说。

  李追远说完了,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水。

  谭文彬也放下手中的本子和画卷,点头道:“我明白了,小远哥,我们要主动制作因果?”

  “对,以前都是江水把因果线推到我们身边,哪怕是我们提前发觉并且顺蔓摸瓜,也是建立在它构建好之后。

  就算去得再早,席面其实早就已经布置好了。

  这次换个玩法,我想试验一下,我们自己造的因果,江水会不会认。”

  “明白了,就是要造理由,所以小远哥你刚刚才说,罗明珠的新探险队,可以利用,就比如这次,解家,张家界。

  我们要先主动创造一个,我们要去张家界的理由。”

  “对,是这个意思。”

  “如果我加入罗明珠的探险队,再暗示她去张家界,这样我们去张家界的理由,就成立了?”

  “我说的是方法上可行,但没必要是罗明珠。”

  谭文彬仔细咀嚼这句话的意思,随即明悟过来,小远哥只是拿罗明珠探险队来举例子,而并非真的要用这个法子。

  “小远哥,是因为这法子,有缺陷……”谭文彬做出拿铲子挖沟的动作,“我们是在没有水的时候提前把沟挖过去的,但事后,这条沟也注定会有水流进来。”

  李追远点点头:“把普通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容易产生二次麻烦。”

  这些人,很可能会受到因果的反噬。

  谭文彬忽地一拍手,说道:“这好办啊,不牵扯无辜的人,那咱牵扯有辜的人就是了。”

  随即,谭文彬看着李追远说道:“小远哥,你其实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对不对?”

  “嗯,但具体落实措施需要你来帮助设计。”

  “这个容易啊,我先去我爸局里,那帮通缉犯名目多得很,发函协助调查的也多得很,找个在逃或可能藏匿在张家界的通缉犯。

  我身为警局颁发奖状承认的优秀青年,肯定得为社会和谐稳定出一份力嘛,拿着通缉单,就可以去张家界了。”

  李追远:“一条线不够,容易断,而且不容易续上。”

  以前他们逆推时,都是几条线一起上的,就比如上次去民安镇,是三条线一同逆推。

  谭文彬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也不顾忌远子哥就在旁边了,低头点燃,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

  “有了,再加一条。让阴萌或者阿友,一个女生一个看起来面嫩的,兜里带点钱,再放个老家张家界某处埋有金砖的藏宝图,故意去那些社会渣滓面前晃悠。

  让那些渣滓动手抢夺,那笔钱是为了增强他们信心,也是给他们路费了,让他们先出发去张家界,我们的人被抢了,那我们肯定要报复把钱给追回来,这样就又多了一条理由去张家界。”

  走江本就是平邪祟积累大功德,让世间清静,那拿这些人间渣滓当鱼饵打窝,更是“清上加清”。

  李追远:“嗯,不错。第一条通缉犯的线,自由度很高,只要我们没找到他,就能有理由在张家界到处跑。

  第二条线,我们也能做引导,一边追着那群抢劫犯跑,一边给他们前面留点线索暗示,让他们跟着我们的节奏来,我们要去哪里,就把他们调往哪里。”

  谭文彬:“那第三条能不能也依葫芦画瓢……”

  李追远:“不能。两条有辜线了,都是偏黑暗的画风,第三条线最好画风正常点,这才符合江水的审美。”

  谭文彬用力抽着烟,右手不停抓着后脑勺:“这个好难办……”

  “既然想不牵扯无辜的人,制造出二次麻烦,那就把这一类人在这一范围里去除,哪些人,会不在意自己牵扯因果?

  有极强目的性且主动愿意为此付出代价的,以及不在乎这代价或者代价对其影响不大的。”

  谭文彬顺着李追远的思路,说道:“前者不太好找,得靠运气,后者倒是好找些,打个简单的比方,比如死去老人的遗愿,身患绝症者的心愿。”

  这两类人,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也不在乎其它了。

  李追远:“其实难点,就在这里,正因为前两条线好设计,第三条线需要运气,所以,这第三条线才是最重要的基石。”

  谭文彬:“明白了。”

  李追远:“第三浪刚过,我们时间还很充裕,不急,慢慢找,我们也能慢慢细想,说不定能想出其它更好的方法。”

  “好的,小远哥,那我先去我爸局里挑一挑合适的通缉犯,然后再去医院看望一下润生和阴萌他们,顺便把这些,也告诉他们,这些资料和画卷,我就先带着了。”

  “好。”

  谭文彬出门了。

  李追远一个人在寝室里坐了会儿,然后起身,先将铜镜调转面向寝室门,杜绝外界干扰的可能。

  然后走到角落,把那本被包成球的邪书抱起来,放到书桌上,将其剥开取出。

  李追远拿起毛笔,沾了些墨汁,随意写了一个简单的破损阵法。

  写完后,墨汁消失,新的字体浮现,把这个简单阵法补全。

  少年这么做,只是为了试探这本书的“笔墨”,是否又自动续上了。

  事实的确是这样它浮现出的笔墨,很深很清晰。

  这意味着,上次它呈现出的没墨状态,是一种故意做出的要挟,它不想被白嫖,想获取一些补偿。

  但李追远没惯着它,把它重新封印好后,就丢一边说不理就不理了。

  它怕了,也认怂了。

  并且,它还会自己给自己找理由,新的一行字在空白页上浮现而出:

  “我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

  那我试试。

  李追远将颜料盘拿出来,调好颜料,然后开始在邪书空白页上开始作画。

  他画的是那位赶尸道人。

  既然这本邪书,能分辨功法能修补阵法……那它是否也能认人?

  最好是那种,自己把人一画完,它就能浮现出该人的生平记载。

  当然了,李追远也知晓这个可能性很低,几乎不可能。

  所以,他在这书上画这幅画,是为了验证另一件事。

  这幅画,是自己亲手画的,画中赶尸道人,是自己选择的第四浪目标,可以说,沾满了自己的走江因果。

  虽然事情还在谋划和起步阶段,但少年想看看,这是否已经牵扯到“天机”。

  天机不可泄露,但能感应,九江赵家的那位赵毅,其原先额头上的生死门缝,就有类似的效果,能帮他趋吉避凶。

  但你要真论谁最能感应天机,最能趋吉避凶……当属邪物啊。

  这种东西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天道的挑衅,要是对天机没感觉,也压根存续不到现在,早就在历史长河中湮灭了。

  这邪书,邪得可怕,李追远每次使用它时,都很小心翼翼,也因此,他对这本书的敏锐感知,很有信心。

  只要它能有所反应,哪怕只是微弱的一点,也就能从侧面证明,自己现在做的这一尝试,走的这条路,它有成功的概率!

  其实,也就只有少年,舍得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去当作试探天机的消耗品。

  换做其他人,哪怕是正道人士,不会触碰这邪书,可也不会舍得拿它当柴火烧,只为了见个亮,这是真正的暴殄天物之举。

  起初,李追远刚画时,似是知道少年在画人,邪书还会帮忙添上几笔,替少年省力。

  等少年开始上色时,邪书能自己帮忙快速填充与渲染。

  有时候帮忙错了,李追远只需要把笔尖在上面稍微停顿一下,邪书就会把自己画蛇添足意会错的部分给消除,让李追远自己来画。

  可眼瞅着都快画好了,连纸钱都画出来了,邪书也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李追远不禁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在自娱自乐?

  不过,既然画了,那就该彻底画完,追求细节。

  李追远开始将纸钱上的字,也写上去,为此换了一支细笔。

  第一个纸钱:阴人上路,阳人避让。

  这八个字,李追远才写一个“阴”时,后头七个字,邪书就贴心地模仿其笔迹,给自己主动填补上了。

  李追远点点头,在画中另一个纸钱上,提笔,写下一个“解”字。

  这个字一出,后头的字邪书没有补上。

  后头本该是:解家赏赐,小鬼谢拜

  不仅如此,李追远感知到了邪书在震颤,它在害怕,非常恐惧。

  绝不是一个解家,能让它如此畏惧。

  因为李追远曾用它试验过进阶版的《柳氏望气诀》,它也大大方方地浮现出告诉自己,是哪门功法。

  解家再强大可怕,也比不上真正的龙王家。

  所以,它害怕的不是解家,怕的是……

  “砰!”

  一团火苗升起,

  这书着了。

  ———

  注:1994年4月4日,大庸更名为张家界。文中直接用“张家界”是为了大家阅读方便,前面万州也是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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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那场灾难后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苟活下来,忍辱负重,是为了还那些善良的人清白管你是未来院长还是首席医生试图掩盖当面真相的人都是我的仇人管你是富家千金还是名流巨星吃着五谷杂粮的人总有需要我的时候仁心仁术,要先有一颗人心我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一手遮天

通关基地

“恭喜挑战者赵虎打通第一关,特奖励金属异能药剂一份!”“恭喜挑战者赵虎打通第二关,特奖励顶级智脑一个!”“、、、、、、、、”这是一本打通关卡,获得特殊奖励,纵横宇宙的星际爽文。

盖世狱龙

五年前,江承天顶替妻子入狱,在狱中结识至尊强者,习得一身本领,医武双绝! 五年后,在他出狱的第一天,妻子竟然要跟他离婚!当江承天入世的那一刻,世界将为之震动!

极品邪医

银针妙手,起死回生。真气度穴,杀人无形。实习医生孙飞在医院屡屡受挫,倍受欺压。 偶得孙家祖先真传,修神秘术法,得盖世医术。高官尊他为贵客,名流奉他为主人,更有千金大小姐投怀送抱,火辣警花霸道占有,连美女校长都请他做了私人医生…极品邪医粉丝群:646128251

穿越1998:这个锦衣卫杀疯了

从大明朝穿越到世纪之交。过惯了刀头舔血日子的锦衣卫百户官张大人,如今只想在这盛世过上太平日子。 只是皇帝没了,鹰犬面临下岗再就业的窘境。直到有人喊了一嗓子:剧组招群演,一天二十,愿意干的上车。

超脱万象

万物皆有魂,有魂即生念,神奇的念力于现实中编织种种秘境。因女友出轨而身陷秘境的李一鸣,是意外卷入?还是命中注定?魔法、剑术、机甲、幻兽,在这奇幻的天道秘境下,作为天道漏洞的他,能否使天道异鸣?能否超脱万象?书友群519984811

重生仙尊在都市

绝世仙尊重生地球,踩尽前世敌人,弥补前世遗憾,而后从地球出发,一路高歌,斩天骄,碾天才,镇万族。 “这一世,我要一剑破万法,登临那万界之巅!”——林长青。

扬帆1980

八十年代初的落榜高中毕业生周建平,回乡后不安于现状,在杂乱的嘲笑声中走出穷乡僻壤,历经了创业之初的失败、迷茫、挣扎和冷静反思后,他凭借瑞敏的商业嗅觉和 “新三届”良好的综合素养,重整旗鼓,并在企业的管理经营上游刃有余,扬起了人生远航的风帆。 在商界站稳脚跟后,周建平回过头来,要面对那些当初向他发出嘲笑之声的父老乡亲,他们之间会有热烈的拥抱,还是令人难堪尴尬? ......

仙女姐姐赖上我

灯红酒绿的霓虹灯下,有些人为了金钱放下尊严,有人为了欲望,肆意人生。 宁浪原本以为可以在金钱跟欲望之间保持平衡。 但随着女友的背叛,富婆的诱惑。 宁浪才发现,金钱,永远只会屈服在欲望的脚下。 于是乎,在仙女姐姐的帮助下,宁浪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优雅贵气的柳如丝; 妩媚妖娆的吴媚; 体态丰满的红姐…… 当各种美女争相斗艳之时,宁浪豁然发现,这个世界,原比想象中还要精彩!

万世龙门

太古宇宙,浩瀚无尽,宗门林立。极乐世界,有无量寿佛把守乾坤,坐下金龙,经万万劫,金身堕落,化为华夏神土;少年孙龙,掌金龙血脉,觉醒无相武魂,于万万年后强势崛起,破碎位面,焚灭万古,踏上无限巅峰之路!

神品透视

楚天因英雄救美偶获无双灵眼,纵横天下独揽美人!唔,接下来该干嘛呢?瞄一眼?擦,老子是那样的人不?再瞄一眼,哟,原来男孩子和女孩子构造果然是不同的啊。继续瞄一眼,咳咳,佛曰,色即是空,阿弥陀佛……这是一个集善良、正义、真爱、柔情为一体的君子如风的故事,…

极品妖孽弃少

五年前,风波滔天,鲜血成河,徐风尘带着指腹为婚的女孩仓皇逃出华夏。 五年后,秋风如刀,杀意似剑,已经贵为徐青帝的男人踏回故土,他要让那些逼着这对青梅竹马亡命天涯的魑魅魍魉,还债、还血、还命!

黑曜契约

世界收容生命亦扼杀生命,恐惧往往就潜藏在身边,渴望生存的人类会变成最可怕的野兽!(书友群:272816264)

大道争仙

悠悠几仙古,只觅一仙缘。缘起争朝生,缘灭尽夕死。千古一凡尘,回首不争仙。少年林易从青阳小镇走出,为救父母,他毅然修仙,且看他身怀无量气海,手持神秘石盘,如何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争仙之道!“大道三千,我只取一道,此道,名杀!!!”

桃源小神医

失踪五年,重回故地,只为偿还父辈之债。一本医书,潜心修行,成就一段传奇故事。

赘婿神医

意外获得太玄经传承,废物女婿杜飞开启了逆袭之旅。 岳父岳母小姨子看不起我?攻略攻略。 富二代豪门大少顶级大佬看不起我? 三天后! 富二代豪门大少顶级大佬:“哥,您看我这跪着的姿势,标准不?” 医术无双,救生命于一线之间! 武道无敌,横扫天下! ......且看他如何扫平一切不服,携手娇妻,踏上世界之巅!PS:每天保底六千字更新,求收藏推荐月票!!!【展开】【收起】

重回1988:我成了全球外科第一

全球盛名的顶尖外科医生苏晚秋,至死都对妻子和女儿的死深感自责和遗憾。 1988年,他欠下赌债,沦为乡里的人渣,妻子绝望,亲友远离,家徒四壁。 妻子带女儿做手术失败后跳楼,一尸两命。闭眼醒来,他回到了女儿做开颅手术的前一天。 这一世,他决心利用前世的记忆和能力,不仅要治好女儿的病,还要抓住黄金时代的机遇发家致富,让妻子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未来兵王在都市

“我永远不会离弃我的战友,让他落在敌人手中!”“我永远不会在战场上投降,让我的祖国蒙辱!”“如果需要,我将为国捐躯;如果必要,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

校园狂兵

重回1991

这是一个狗熊,枭雄,英雄并存的未开化年代。当人们拿着平均工资一两百的时候,有那么一群人日进斗金,在这空白的年代飞速完成了原始积累。 重生回1992年的柴进站在南下的老旧绿皮火车上,望着窗外改革春风绿过的大地,目光尖锐:我要滔天财势! 一段壮丽波涛万丈的商界传奇,自此而生!

酗酒家暴三年?可我刚上大学啊!

林深收到份奇怪的调查问卷。 里面只有这样一个问题: 【妻子被醉酒的丈夫家暴致死,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身为爱情的信徒,林深对家暴的态度是零容忍。 他没有任何犹豫,给出答案: 【杀死那个家暴男】 问卷上交之后,他恍惚了一下。 当他重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酒气弥漫的房间里。 望着拎在手里的酒瓶,以及跪在面前的女人,他突然明白了—— 原来问卷里的家暴男……是未来的自己。 在他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时候,眼前出现这样一行字: 【请你根据判决,杀死那个家暴男】 ———— 【小甜文】【微量商业元素】【微量异能元素】 故事发生在平行世界,所有事件都为架空,无任何现实映射,请自觉树立正确观念。

超级回收系统

“专业维修核潜艇,承接各种型号战斗机翻新、保养,回收二手卫星、航空母舰,大修核反应堆……量大从优!可开发票!”且看穷小子张恒获得超级回收系统之后,如何翻云覆雨,四海称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