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天启四年
孤岛上，有桃满山，有木槿点缀，还有挥之不散的风雪，覆盖而来。
夜寂静，月高悬，那一袭玄衣，如仙的少年，在拂去墓碑上的积雪，如诗如画，一如昔年。
一时间，脚踏轻舟，拎着老酒的垂暮老者，浑浊的眸子有些恍惚，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
浊世玄衣，少年如仙，哪怕他离去有三载，这世界都还记得他。
漫天挥之不散的风雪，为他而来，点缀这岛上风景，少年还是那般模样，五十年岁月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半点印痕。
“苏公，您这一剑有多强？”
老者嘴角带笑，步履蹒跚而来。
他是龙轩君。
三年过去，仿佛过去了三十年，他太老了，老到了行将就木，哪怕继续向天夺命，也无法改写他的寿元了。
“剑在不挥出的情况下，谁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强。”
在这孤岛，苏辰将浊的肉身安葬，就在桀的棺樽旁，这两位天陨时代的仙魔宿敌，现在的生死挚友，再度相见了。
他有些恍惚，十年过去，他有些忘却空的模样了，只记得那琉璃的眸子，还有一袭黑龙帝袍，宫门前等候他的身影。
他们是朋友。
可最终却害了他。
“苏公，你最爱的白儒酒。”
龙轩卷，拂去积雪，在石桌上为苏辰温酒，唏嘘的看着如诗画中走出来的少年。
寿元，是悬浮在所有生灵头上的一柄刀。
如今。
刀要落了。
他，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临死前。
他想再看一看生命中这最浓墨重彩的这位故人，风来雪至剑仙临，他有时在想，如果苏辰生在大周皇宫会是如何。
或许。
他亦会是对方身旁相伴的友人。
或许。
大周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没有如果。
“女帝说，苏公办完了事，还请快些离开吧。”
“绝的仙魔二念，已然聚拢，这一座掌中世界，即将去往中都，完成复苏的最后步骤，您在这里不太合适……”
说到此处，龙轩君顿住，转而劝道。
“在东域，您不是还有事没完吗？”
这一刻，风雪寂静。
苏辰未答。
“您自便吧。”
龙轩君，留下温热的白儒酒，便离开了。
远处。
轻舟远去。
那一道寿火也熄灭了。
龙轩君老死了。
轻舟上，他在笑，似乎临死前能见这一尊记忆中的风雪剑仙最后一眼，便已然满足了。
“又是一位故人逝去。”
苏辰眸子复杂。
他们不是朋友，也不是对手，龙轩君一生都不曾够格做他的对手。
可惜。
到底是故人。
有难言的情绪在滋生。
“这是悲伤吗？”
苏辰体内，长生道树，屹立于道基之上，绽放着琉璃灵光，其上正环绕着一根断骨。
这赫然是曾被苏辰一口吞下的化神遗骨！
这一刻，仿佛寻到了最佳的养料，根根树须，环绕其上，这让树须脱离了苏辰的心，不再汲取他的情绪。
这一刻，苏辰仿佛心活了过来。
“天道印痕。”
“化神通大道，这些遗骨有天道印痕，这才是长生道树最佳的养料。”
这一日，苏辰远赴掌中世界的碧落黄泉，在这里，赫然还有一块遗骨，头颅模样，巨大屹立着。
他并非是绝的遗骨。
赫然跟苏辰体内这一只断手同根同源，来自那一尊极道天化神道尊。
嗡！
树须涌动。
环绕这一具颅骨，长生道树，似在欢呼雀跃，有磅礴的力量在反馈给他。
可惜。
杯水车薪。
无法助他踏进筑基圆满。
仿佛，筑基后期，便是他的尽头了。
“这是为什么？”
苏辰不懂。
他走着的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前方无路，他只能摸索前行。
“或许需要仪式。”
“就如一品时。”
无字书翻动。
有低沉的声音传来。
遥远的大乾皇宫，重建的登天楼，风雨雷霆汇聚之中，苏醒过来许多年的大虞书库，眸光复杂，难以遮掩神情中的震撼与惊叹。
昔年，初见时，对方不过二品修行。
如今。
短短三十年。
再见时。
筑基大境，有可怖剑意内藏于身，仿佛是威压天地的一方仙道巨擘。
他没见过这般的骄子。
从来没有。
“何意？”
苏辰在问。
他手持无字书，一瞬跨越千里江河而来。
“结丹，就是自身之路的印证。”
“为何停滞，这要问你的心，去做你想做，还未曾做的事情！”
大虞书库在叙说。
这一.夜，苏辰似有所悟，躬身一揖，谢过大虞书库，扭身就走，去往无尽海，化作虚无魔鲸，就此离去了。
至于解封之事，苏辰没有提，大虞书库也没有问。
他们都清楚。
若想要破封，在这大乾皇都，有的是人可以做到。大虞书先生，还在这门当中封印，这是他不想罢了。
或许。
书先生，从来都不是天陨之仙。
“这么做是对的吗？”
“如果不提点他，他止步于筑基，或许是一件好事，这样他还能够走到寿终正寝……”
书先生在叙说。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他是绝！
他眸中有着不属于年轻人的深邃眸光，他注视着苏辰远去的方向，背负双手，嘴角含笑。
“有时候，天赋过于惊人，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山海有五域。”
“化神，便是顶峰了。”
“但他要走的路，或许在化神之上，但五域天地资源是有限的，有化神上位，便要有化神陨落，更何况，化神之上……”
“那时，天下皆敌，哪怕我亦如此！”
“但我想他，亦不会愿意庸碌一生，去见识世间精彩，哪怕死在路上，才是他心中所愿！”
绝在叙说。
“如此。”
“那我便成为他路上的风景吧。”
绝在笑。
无论世人如何看待苏辰。
他始终相信，如果在这山海五域，有人能够最终走到化神之上的巅峰，或许也就唯有这位仙了。
轰！
这一日，掌中世界，剧烈颤抖，笼罩于世界之上的绝天地通轰然炸碎。
遥远的中都，有可怖大修行者，施展恐怖神通，将掌中世界自东域天地彻底脱离，拉去了中都天地。
“什么？！”
“这是中都的化神在出手……”
极道天。
作为绝天地通的主人，五尊元婴巨头，此时脸色难看，赫然是察觉到了掌中世界的变化。
绝天地通被破了。
这只是一件小事！
真正的大事是，那一头极境真龙出笼了。
“可恶！”
“不过好在听说伱我不在时，东域诞生出了一尊人间修行踏足仙道的九命天骄，好生栽培，亦不是没有可能屠龙，重振仙道……”
“速速杀出极道天的遗失魔境！”
五尊巨头，齐齐出手，速度更快了许多。
此时。
东域仙道，还无人知晓，这一尊九命天骄其实就是这一头他们以为被封印于绝天地通中极境真龙。
……
……
天启三年。
大齐诸葛国师，闭关冲击金丹圆满。
同年。
大齐王朝，趁着五大宗内斗时，起兵戈，攻打邻国，一举吞下了燕赵韩魏四大王朝，更有其他草寇之国，闻风而投，版图扩张十倍。
一时间。
大齐气运暴涨。
朝堂中，缔造了假丹十数，结丹三位，引得五大宗色变，放下了斗争，再度悍然联手对付大齐天启帝。
八尊真丹巨擘联手，杀上大齐皇都，诸葛墨落败，逼得天启帝亲自出手，以王朝气运真龙退敌。
天下大惊！诸葛墨竟跌落金丹！
一时间。
风起云涌。
大齐王朝，岌岌可危，麾下结丹巨擘，假丹大修，亦心思各异，有流言纷飞，大齐将亡于内！
“天启四年了吗？”
青山脚下。
有一黑发如墨，眉心绽放十二瓣莲的男子，骑着青牛，在远眺大齐皇都。
他是苏辰。
不。
现在的他叫做黑莲。
这一年，他在青山上驻足，看大齐兵锋锐利，势不可挡，天启帝意气风发，吞并四大王朝，独享凡俗气运，成为众矢之至。
这一年，他看到了有七尊可怖魔子，藏匿身份，或是拜入大齐，受封官职，享受气运，或者隐匿踪迹，藏于市井。
这一年，静看天下风云变幻，看这诸葛墨出关，以污浊金丹，妄图镇压八大真丹，狼狈败逃。
还看到了大败过后，气运折损，人心思变，有枭雄野心勃勃，欲要取而代之，成就大齐天朝之主。
“到底只是少年，虽有城府，但太急躁了些，跟你父亲空差了太多火候。”
苏辰在这座青山，结庐而居，开垦出了一亩药田，里面的灵药长势喜人，看来要不了多久。
第二轮可怖大药，就能够准备充足了。
这一次。
他想要试一试千年份毒道灵药的效果。
或许。
可以尝试，污浊一下元婴，亦未尝不是没可能。
“我不通达的念头，或许就是昔年掌中世界离去的友人，因我而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还有沦为仙宗爪牙。”
“让五宗俱灭，便是我的路。”
苏辰在饮酒。
老神在在。
哪怕是变幻了模样，骨子里仍旧透漏着一股熟悉的慵懒，可惜，这里没有他的故人，自然也认不出来他。
这一日，有少年，坐着黄牛，自皇都而来，给苏辰送酒。
“小老儿。”
“喏。”
“酒钱给我。”
少年，将酒坛搬下来，伸出白皙的手掌，向苏辰讨要酒钱。
黑莲模样，还是俊朗男子，三十许的模样。
这一声小老儿，叙说的是苏辰骨子里的慵懒，垂垂老矣。
“先欠着。”
“等攒够了，咱教你一招剑术，让你成为飞天遁地，横压人世间的可怖剑仙，如何？”
苏辰笑吟吟的逗弄着少年。
对此。
少年骑着青牛，气的哇哇大叫，手舞足蹈。
“好你个小老儿，有记账是吧。”
“信了你的邪！也不知父亲为何总会让你记账。”
“天下剑仙，最强的便是传闻当中，十大真人中，昔年的儒剑仙，现在的小离剑君。”
“你莫非剑道还能比他厉害？”
小离剑君？
苏辰有些恍惚。
仿佛又回到了，八尊真人围攻大齐皇宫的那一日，骑蛟龙巨马而来，双目蒙着白布的那一尊剑仙。
昔年。
他叫小剑真人。
听说大离剑宗嫌弃这个称号不雅，硬生生改成了小离剑君，又叫做小离真人。
事实上，他是大虞剑仙。
只是。
在他身上，有一道虚无剑锁，如同奴役般，永生永世都要遭受大离剑宗的控制。
“小离剑君，他是不如我的。”
“至少曾经如此。”
“现在的话，大概是要较量过后才能知道。”
苏辰笑吟吟的说着。
这是事实。
单论剑道，天下间，能有他三分神韵者，便能算是人间巨擘，剑仙中的杰出者了。
小离剑君，大虞剑仙，便是其中之一。
“呵呵！”
“你就吹吧。”
少年，骑着青牛，半点不信，悠悠下青山，远去归附皇城。
“你看，他都不信。”
“我怎么可能会是你的故人。”
苏辰仍是笑吟吟的模样。
远处。
青山树林中，有一白衣剑客，双目蒙着白布，腰间斜挂着一柄剑，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自称小离剑君。
八大真人，排名第三。
闻名天下！
“传闻，有一剑让东域震颤，五宗惊惧，大齐国运颤动，一跃便是让天地有感，成为了第一杀伐术。”
“那时，我便知晓，如此之剑，唯有一人可以悟出。”
“我期待，你的第四剑！”
白马离开了山林，刹那，遇风化作了蛟龙巨马，高达百丈，狠狠的撞击在了大齐皇城的国运之上。
剑客，也变成了白衣剑仙！
天下山河，万千变化，于他手中化作了一剑，横压而下。
“诸葛墨，滚来受死！”
怒吼声在响起。
于大齐皇城四处响起。
一道道身影屹立。
今日，大齐国运衰弱，再无法凝聚王朝气运真龙，五大宗八尊真人，再度倾巢而出，猎杀污浊金丹诸葛墨！
至于苏辰怎么看？他坐在青山，饮着酒看。
此时。
他不是什么藏书武阁的大齐供奉。
而是青山上结庐的黑莲罢了。
“百年再看，今日，不过些许风霜罢了。”
“大齐或许能熬过去。”
“但，诸葛墨，你熬不过去了！”
苏辰在笑。
其他人寻不到诸葛墨。
但他可以！
他看着诸葛墨的寿火，混迹在混乱的人群当中，朝着皇城之外逃去，毫不客气，掌中出现一个傀儡兵甲，然后……
兵甲如山！
刹那。
巨大兵甲战士，朝着那一座皇城城墙坠.落而去。
轰！
诸葛墨现出了踪迹。
“何人害我？！”
他在怒吼。
八尊真人齐聚而来，杀意毕露。
“害你？”
“我只是想让你死而已。”
苏辰笑吟吟的饮下了一口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