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书店

　　当天亮后，周青峰才知道艾莉丝住的地方有多破。

　　阁楼根本没有采光，必须打开木制的天窗才能通风透气。站在窗前倒是视野开阔，可天窗外就是公寓的烟囱，每到做饭时便烟雾喷涌。

　　公寓内住的都是穷人，拖家带口的，彼此关系一点也不融洽。

　　光是为用水，上厕所，用厨房这些琐事，邻居们就有无穷无尽的争吵，仿佛随时要爆发战争。

　　想躺平的周青峰住的一点也不舒服，不得不离开公寓，上街寻找‘衣食住行’等全套的生活服务。

　　当他从面包店买了早餐出来，正好撞见城里的治安官沿街张贴新的通缉令。

　　通缉的正是他本人，罪名是袭击治安人员并造成重伤，赏金提到了跟‘夜枭’同一水平，十金镑。

　　通缉令上没有头像，但写了一行小字‘此人能使用邪恶的魔法，极端危险，很可能是近期抵达激流城的外来人员。

　　市民绝对不能与之有任何接触，否则将追究与之同等罪行。有线索者可前往城市执法处通报，重赏。’

　　街上的行人大多是文盲，看不懂通缉令的内容。但‘十金镑’的数字被加粗加黑，格外显眼，吸引好事者围观。

　　“老爷们又通缉谁？”

　　“巫师，据说是个尚未登记的流浪巫师。”

　　“‘夜枭’的同伙，昨天托比兄弟被他伏击。”

　　“确实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很多目击者声称现场听到剧烈而密集的连环爆炸。托比兄弟受到严重的烧伤，差点死了。”

　　只半天时间，关于‘巫师’的议论比通缉令本身还高。周青峰从街头人群穿过，听到不少人在询问哪里可以找到巫师，学习魔法。

　　通缉令前往往会站在一名挥舞手臂负责讲解的治安官，以咆哮的语气向街头居民宣讲城市执法处维护法律尊严的决心。

　　“在牧师的治疗下，托比兄弟在今天早上苏醒，我们已经掌握邪恶巫师的准确信息。不管他躲在哪里，都不能逃脱绞刑架的制裁。”

　　虽然治安官的话大概率是在吓唬人，却成功的让周青峰忧心忡忡。不比蒙面变装的艾莉丝，他可是被托比兄弟看得清清楚楚。

　　黑发、少年、外乡人、东方面孔，只要托比兄弟说出这四个标签就能成功锁定周青峰的身份。他在大街上逛半天，就没看到和自己一样的人。

　　“这事还是得跟艾莉丝商量一下，否则身份真的曝光，我的日子就很难过了。”周青峰原本想采购些替换衣裳，此刻只能暂时打消念头，先回公寓再说。

　　可好巧不巧，街道上忽而响起尖利哨音，一伙治安官乘坐马车出现，吓的路上行人纷纷躲避。

　　周青峰不确定是不是冲自己来的，急忙进了路边一家店铺，避一避。

　　虽说新的一天，临时技能又可以再次使用。但再次召唤‘蓝火加特林’肯定派不上用场，因为巡街的治安官们除了手持棍棒刀弩，还特意装备了臂盾。

　　哪怕是最轻薄的盾牌也能让烟花失效。治安官们显然不是没脑子。

　　周青峰站在躲避的店铺窗口朝外看，店内倒是响起个温和的声音安慰道：“别害怕，那些治安官应该是去抓捕流民的。不如趁这个时间看看我店里的书籍，如何？”

　　这是一家书店。

　　店铺面积不大，也就二十平米，摆了五六个书架，堆了好些草纸、卷轴、绘画、雕刻之类的商品。

　　说话的店主是个头发花白的侏儒，他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抬手指了指书架，“所有书籍都打折处理，随便选购。”

　　街面上乱糟糟，一时走不了。

　　周青峰正需要书籍，他走到第一排书架前，发现上头是些地图画册和旅游指南，随手翻开一本也称得上开卷有益。

　　“激流城。”在一本画册上，周青峰找到自己所在城市的名字。这是一座建立在大河旁的城市，隶属诺曼联盟。

　　“年轻人，你刚来不久吧？”老侏儒，走到书架前叹息道：“我这里有地理、历史、文学等诸多书籍，但城里人压根不爱读书。

　　我推荐这本《大陆通史》，是我一位喜欢旅行的老友写的，一定会让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出现颠覆性的拓展。现在它只要两个银苏，特价。”

　　“挺贵的。”

　　“羊皮手抄本，非常便宜了。阅读能让你增长见闻，开拓视野，拥有无价的知识。”

　　当老侏儒将厚重的羊皮书卷从书架搬下来，在收银台的桌面打开封扣，展示内部色调暗淡的页面内容。

　　周青峰不由得感激自家老祖宗发明的造纸术。同样的内容，纸质书籍又便宜又轻便，传播性比羊皮好太多了。

　　“我可以从您这里付费阅读吗？”

　　周青峰扫了一眼书架，确定自己最快了解穿越世界的方式就是读书，但他却不想把这些厚重的‘羊皮’搬回家。

　　“付费阅读？”老侏儒一脸为难，“也不是不行，每日费用一银苏，所有书籍都向你开放。”

　　“一银苏也太贵了，很多人一个月都赚不到。”

　　“这价格很便宜了。你阅读的可是知识，能令人开化的知识。”

　　周青峰觉着这价格畸高，但老侏儒死活不肯再便宜。两人还在就价格扯皮，书店门铃响动，有人推门进来。

　　一个大大的背包砸在老侏儒的收银台上，来人粗暴的喝道：“霍格，你个老家伙骗了我，这些东西是假货。”

　　收银台被砸的哐当乱响，台面不少纸笔尽数掉落。老侏儒被这变故惊得慌了手脚，看清来人后，反而抢先道歉。

　　“雷德尔阁下，发生什么事了？”

　　“别装模作样，退钱。否则我派人砸了你的店。”

　　来人挥挥手，跟随的仆人将背包打开，露出几本厚厚的羊皮书卷，一本一本的取出丢在地上，每丢一本就要发出‘哐’的一声。

　　“我鉴定过了，这些根本不是什么魔法书，里头的咒语完全无效。我试了一遍又一遍，在施法材料上白白浪费好多钱。”

　　老侏儒手忙脚乱的将丢在地上的书籍捡起来，一边捡一边继续道歉。对于来人的退款要求，他不敢拒绝，只能求饶般表示手头暂时没钱，无法支付。

　　周青峰对这纠纷感到好奇，凑上前瞧了瞧被退货的‘魔法书’。可他上前两步，要退货退款的男子却怒目相对，“滚开，这里没你什么事？”

　　老侏儒抓住机会辩解道：“雷德尔阁下，我卖这些书时可没说它们是魔法书，只是说它们可能跟魔法有关。上头的内容需要有巫师才能解读，不能乱来的。”

　　“这城里还有比我更接近巫师的吗？你这些书两金镑一本，又贵又没用。我不管到底是什么东西，反正我要退款。”男子步步紧逼，将老侏儒压到墙角。

　　周青峰倒是愈加好奇，脑海中问灯神，“临时技能可以甄别这些书籍的内容和价值吗？”

　　“需要消耗今天的躺平，来一发鉴定术吗？”灯神回答道：“不过你只能鉴定一次，选择鉴定目标。”

　　被要求退款的‘魔法书’足有五本，封面用的牛皮，里头是羊皮。周青峰也摸不准它们具体价值，只能打开后翻看一二。

　　“小子，你在干嘛？”男子瞧见周青峰在翻书，气恼的喝道：“别白费力气，更别想捡漏。我已经鉴定过，这些书都是冒牌货。没一本有用的。”

　　周青峰笑笑，却没有放弃，反而向老侏儒问道：“这些书是怎么来的？”

　　“有个朋友送来寄售的，他说来自某个破落的贵族收藏，其祖上出过巫师。这些书很可能跟魔法相关。”

　　老侏儒也沮丧，“我试图进行鉴定，于是找到这位雷德尔阁下。但我绝对没说这些是魔法书，只说有可能。”

　　周青峰又看向那位脾气暴躁的男子，“您是巫师？”

　　男子抬头挺胸，傲然道：“我的祖父是大巫师兰德的弟子，我的父亲是王国宫廷巫师的一员。

　　而我是‘激流城’神秘学协会的理事长，如果问这城里谁最懂魔法。我应该可以排进前三。

　　我说这些书是破烂，它们就是破烂。我的朋友都同意我的观点，绝对不会错。”

　　神秘学。

　　理事长。

　　也就是并非巫师。

　　只是个祖上或许阔过，但自己没入门的魔法爱好者。

　　周青峰还想翻，可他这举动却把理事长阁下激怒了，厉声质问了一句，“小子，你是谁？”

　　啊......忘记要低调了。

　　正被通缉的周青峰干脆不言语，放下书，扭头就走。

　　理事长余怒未消，在书店骂了足足半小时，逼得老侏儒掏出家底赔付才罢休离去。

　　可等理事长一走，周青峰又溜了回来，点名要求再看看刚刚被退回来的五本‘魔法书’。

　　老侏儒跟被抽了筋似得，趴在收银台上哭，“孩子，没用的。雷德尔是城里的魔法权威，名气很大。

　　那家伙眼光和认知都是一流，城里确实没谁比他更懂神秘学。他说这些不是魔法书，那就真不是。”

　　周青峰却不管那么多，仗着自己‘通晓语言’，仔细翻阅五本疑似魔法书籍的具体内容，并挑了其中一本。

　　“灯神，我要鉴定术。”

　　“动用技能，今天的躺平又清零了哦。鉴定后发现那就是一本普通魔法笔记，可别哭。”

　　“你这话是暗示吗？”

　　“你自己判断，反正躺平清零，你的永久技能又得推后一天。”

　　到底是继续躺平还是赌一把？周青峰也犹豫，眼下通缉逼近，需要掌握更强的能力应对。他咬咬牙，“鉴定，我愿意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