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潘潘

　　深夜。

　　街区小教堂正在举行祷告，年老的神父召集了七八个信徒，用颤抖的语调讲述白天的神迹。

　　“激流城是神眷之城。

　　肯定是城主大人治理有方才能感动天使，亲自现身击杀恶魔，消除了灾难。

　　我们要懂得感恩，感恩啊！”

　　信徒听得连连点头，大声赞美城主大人仁慈睿智，迟疑一点便是不够虔诚。

　　可再虔诚也抵不住肚子饿。

　　赞美过后，信徒们又问老神父何时才有打折的粮食卖。有些人买不起高价粮，家里快断炊了。

　　老神父面色不虞，支吾几声打算糊弄过去。于是信徒们明白其底细，纷纷找借口离开。

　　城市已然宵禁。

　　卫队的士兵分散在各个路口，守着几根火把，咒骂老爷们为啥不早点去死——异端杀主教，跟我小兵有什么关系？

　　信徒们也不去路口，走几步路，各回各家。

　　老神父大骂信徒被邪恶诱惑，信仰不够虔诚。可他自己也饿的紧，肚里咕咕直叫。

　　收拾几张桌椅，小教堂打算关门。

　　门外，一支粗壮手臂忽然出现，抵住了门板，力量之大，把老神父硬给推了个趔趄。

　　“是哪個混蛋？”

　　老神父骂了半声，只见有个凶恶的男子站在面前，硬生生把他后半句给堵了回去。

　　男子是被教堂的灯火吸引而来，左看右看，在脑海里问道：“灯神，这是什么地方？”

　　灯神回答：“这是你的穿越之地。给你一个月时间却击杀违逆之人，才有资格成为我的神选。”

　　男子面前亮起一道光屏，周青峰的头像和大概信息，连他现有的人际关系都清清楚楚。

　　“不是说好了让我位高权重，财富自由，美女如云的吗？我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通过试炼，成为我的神选，为我收集信仰，你的要求自然会得到满足。”

　　在激流城不同地点，十名穿越而来的外乡人纷纷降临，均收到来自灯神的‘试炼任务’。

　　不管以什么方式，击杀化名维克多的前任神选，现任‘违逆者’——周青峰。

　　“我一定会拥有强大的选民，他必定是杀伐果断，睚眦必报，冷酷无情之人。

　　像周青峰这种烂泥般的家伙，简直是神选中的耻辱，只配给我的选民当垫脚石。”

　　此刻，‘神选耻辱’周青峰感知不到虚空中的恨意。他只对刚被宝箱召唤来的机械境魔姬感兴趣。

　　说是‘姬’，其实一点不像人，更不像女人。

　　它个头不到一米，身材单薄，瘦弱的四肢就是几根铁丝加铁皮。

　　躯干裸露，里头是转动的发条和齿轮。转的还不顺畅，吱嘎吱嘎的响，时不时发生顿挫。

　　其脑袋丑不拉几，就一只眼睛，不会说话，反应迟钝，就像垃圾堆废品拼凑的可笑玩具。

　　不，连它连玩具都算不上。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周青峰的鄙夷，这丑丑的机械小人脑袋耷拉，肩膀一松，半支胳膊掉在地板上。

　　“啊.....你这还有情绪了？”周青峰坐在床头，左看右看，捡起小人的胳膊。

　　胳膊真就是废铁做的，几个螺丝螺母连接三五块生锈的铁皮而已，也搞不懂怎么就能动？

　　“这狗看了都摇头，也太惨了。”

　　“你能干嘛？”

　　“能吃东西吗？”

　　“需要点什么？”

　　问了几声，机械小人脑袋耷拉的更低，来回摇晃，啥要求都不敢提，主打一个逆来顺受。

　　要不是火种已然微弱，周青峰会试试用神力能不能强化这机械小人。

　　可灯神离开后，黄金天平联系不上星界的伊西斯，也就没法审判罪人获得柴薪。

　　得想点别的办法。

　　“你既然跟我混，可不能这么惨啊。”

　　“还指望伱能派上大用场呢。有啥需要，尽管说。只要我能给的，一定办到。”

　　“我也不会真把你当宠物。咱就算交个朋友，互惠互助，好不好？”

　　周青峰喊半天，不会说话的机械小人用手指在地板上划了一行字，“机油，潘潘要机油。”

　　“你叫潘潘啊？”

　　机械小人点点头。

　　“我还真不知道该上哪儿弄机油？”

　　周青峰把手头几件魔法物品摊出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你用得上的？”

　　机械小人先研究三具魔像，包括尚未修复的。

　　看得出，它对猪头和马头魔像很感兴趣，但最终怯怯的指了指尚未被修好的牛头魔像。

　　“想要？归你了。”周青峰把牛头魔像的棋子碎块全推给机械小人。

　　小人抓起一颗碎块塞进嘴，其胸口的发条和齿轮随即快速转动，吱嘎吱嘎响个不停。

　　响了一阵，它忽然跟噎住似得咳嗽，齿轮越转越慢，停了。

　　琢磨半天，原来是发条没劲了，还得给它上发条。

　　接下来，周青峰每十分钟就得给机械小人上发条。

　　小人应该是真缺机油，内部齿轮磨损大，上发条费劲，上完之后它运动也费劲。

　　等了两三个小时，这机械小人也没把区区一颗魔像碎块消化完。

　　马可世等人商量一夜，倒是讨价还价的确定彼此如何合作，这少不了用‘圣光会’招牌。

　　“入会？洗礼？”周青峰打开房门，就看到大半夜跑来蹭澡堂子的几人。

　　打开异次元卫生间，先让雷纳德和罗格进去享受从心理到肉体的热水浴。

　　玛德琳瞧见少年身边多了个会动的机器小人，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天使送的，算个跟班吧。”

　　周青峰也挠头，早知机械境的魔姬是这样，他宁愿要极乐境的小妖精。

　　对少年身边出现奇怪的玩意，几人也算见怪不怪。毕竟天使都出现了，还能有什么更神奇的吗？

　　玛德琳蹲下来，试图逗弄机械小人，“它叫什么名字？”

　　“潘潘。”

　　面对玛德琳逗猫似得招呼，机械小人害怕极了，抱着周青峰的大腿，脑袋贴近腿面，不敢朝外看一眼。

　　“挺好玩的，就是胆子小。”

　　罗格第一个洗完澡，出来后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深刻理解什么叫‘科技改变生活’。

　　雷纳德进去再出来，除了浑身清爽，还不停朝姐姐挤眉弄眼，想表达什么。

　　马可世又要进去。

　　周青峰惊讶问道：“你不是已经洗过礼了。”

　　“我还吃过饭呢。”马可世毫不客气，抓住机会又洗一次，还把达武也带上。

　　玛德琳则幽怨道：“我跟着几个臭男人谈了一晚上，好累啊。”

　　“行行行，你也洗吧。”周青峰挥挥手，‘浴场总管’的头衔是名至实归。

　　玛德琳则朝机械小人招招手，笑问道：“要不要跟我去洗个澡？”

　　“它是机器，遇到水会生锈的。”周青峰想拦着。

　　“不试试怎么知道它不需要洗澡？看它这可怜样，或许洗洗能好些。”

　　周青峰问罗格和马可世哪里弄到机油，挥挥手算同意玛德琳把机械小人带去卫生间。

　　小人不肯松开周青峰的大腿，拉扯了好一会，才被玛德琳抱去。

　　可进去没一会，就听卫生间里传出女人尖叫。

　　雷纳德吓一跳，想冲进卫生间，却听到玛德琳在里头喊：“让维克多进来。”

　　卫生间里灯灭了。

　　周青峰曾经把零线火线抽出来玩电刑，都没把灯搞灭，可这次罪魁祸首赫然就是机械小人。

　　“怎么了？”周青峰重置了卫生间，让一切恢复如常。

　　“你这小跟班把手捅进那插座里了。”玛德琳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然后冒火花，就黑了。”

　　机械小人站在角落，像个闯祸的孩子，害怕的瑟瑟发抖。

　　“没事，没事。”周青峰反而欢喜，他把小人抱起来，指着插座问道：“你能用电？”

　　小人狂摇头，半晌后又微微点头，转过脑袋看向洗衣机。

　　周青峰身边这些人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都很强。

　　哪怕是七十好几的马可世，也很快学会如何使用洗衣机。

　　玛德琳对洗澡更是有种痴迷，且每次都会把自己的内衣丢进洗衣机里。

　　机械小人跟着进卫生间，很快就对电力转动的洗衣机产生不可抑制的好奇和求知欲。

　　它不敢乱动洗衣机，却忍不住去摸插座，还把细细的手指捅进插孔，自然是弄短路了。

　　周青峰让玛德琳先洗完澡，再把机械小人带进卫生间，指着洗衣机道：

　　“从今天开始，我们便是一家了。我不怕你犯错，就怕你没有探索和求知欲。

　　随便拆，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玩坏了可以重置。只要能对你有帮助就行。”

　　机械小人明显兴奋，死命的点头。

　　周青峰则暗爽，“我巴不得有台智慧机器来打工，怎么可能舍不得培养呢？

　　成长吧，成长吧，我等着享福呢。”

　　接下来，卫生间的洗衣机算是倒了大霉。

　　机械小人先是学习如何使用，然后琢磨着了解它是如何运作，并很快进行拆解。

　　第一次拆解，洗衣机支离破碎，完全没办法恢复原有功能，失败。

　　第二次拆解，机械小人把外壳给剥开，盯着滚筒，扯了半天皮带玩，完事装不回去，发现多了不少零件。

　　第三次拆解，机械小人完全搞不懂洗衣机面板是如何控制电机的？

　　没有齿轮，没有连杆，几根线的结构也太简单了。

　　为破解这个谜题，它把面板塞进嘴里嚼了半天，成功被塑料的味道给恶心了。

　　折腾一天，机械小人只能向少年主人请教。

　　周青峰一摊手，“别问我，虽然洗衣机这玩意烂大街，我这台还是便宜货。

　　但里头包含材料、机电、芯片，太复杂了。只能指望你自己去了解。

　　我只能为你加油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