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抓住光

    对于鹿来说，这短短的十几天的经历，其精彩和丰富，远远超过他此前单调乏味的人生。


    初时，他陪他哥哥去了一趟岩犬部落，见到了从未见过的风景，和平安详，繁荣富强，比之腐烂川域的部落完全不同。


    河川之主统治下的腐烂川域，每个部落必须供奉一至二位腐烂之种，人类负责满足腐烂之种的一切需求，而腐烂之种则为人类抵挡魔兽的侵害。


    看似互惠互利，奈何腐烂之种对人类的统治过于残暴。


    为了满足他们的栖息需求，部落里面堆积的是腐烂的、充满恶臭的污泥，房屋都像是陷在沼泽里。


    而且，每隔几月，腐烂之种便会要求与精壮的男子和女子媾交，以便诞下血脉，但时常是某种畸形的怪物。


    这种怪物只会被放逐，又会反过来使人类受到侵害。


    到头来，游荡于腐烂川域的魔兽，其中有不小的一部分是由这些异种造成的。


    鹿常常为此感到愤懑，但却无力改变什么。


    因此，当他听闻了那位强大的神选者卡卡的传说，不免感到憧憬，渴望变成一样强大且富有智慧的人。


    尤其是去了岩犬一趟，并亲眼见到那位大人以后。


    之后的一天，一位蒙眼老者突然找上他……


    “你渴望力量吗？”


    这位蒙眼老者名为雅图，银白的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气质温文尔雅，与这片腐臭脏污的土地格格不入。


    见蹲着的鹿没有回答，他又继续问：


    “你希望你的部族可以摆脱腐烂之种的统治吗？”


    鹿抬起头，逆着光，眯起眼睛仰望这位陌生的老人，突然问：


    “你能直接杀死部落里的那只怪物吗？”


    这怪物自然指的是部落供奉的腐烂之种、异种大人、近似主人一样的存在，所有人类不过是他的奴隶。


    雅图笑着摇头，说：“虽然我可以，但我不会杀死他。”


    “为什么？”


    “因为这无济于事，起不到什么帮助，只要那位河川之主一日盘踞在这片大地上，只要人类一日没有获得自保的能力……那么，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说话期间，鹿仔细观察着老人的表情和动作，注意到，他的右手手背有一块被灼烧出的痕迹，像是一扇紧闭的门扉。


    “我也这样觉得。”


    鹿点点头，竟然认同这位老人的想法。


    “不过我觉得，思想的禁锢更可怕。”


    “前些天，陌想要带他生病的母亲去血宴平原定居，这里的环境一点也不好。”


    鹿的双脚完全浸在腐烂的泥巴里，从地上拔起一根草，沉默一会才继续说：


    “怪物没说什么，人却带头把他和他的母亲绞死了。”


    他正是为此跑了出来的，起码让陌和他母亲的尸体有个好的归宿。


    “你说的对，思想上的禁锢十分可怕……可首先，我们必须把他们手上和脚上的镣铐敲断，这样，思想才会有解放的机会。”


    雅图直视鹿清澈的双眼，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你愿意成为那个敲断镣铐的人吗？”


    “为什么找上我？”鹿感到不解。


    他是个很普通的人，虽然有限的眼界让他无法完全理解这老人说的话，但他意识的到，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比之生死更重！


    雅图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清楚。


    “别说你不知道，我也一样不知道。”


    “我唯一知道的是，你就是我要找的人，这不会错的。”


    老人的表情很坚定，不似作假。


    鹿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没有在意赤裸的小腿上溅满的泥点子。


    他突然注意到，同样是站在这如同沼泽一般的地界，老人的鞋子上，竟然没有半分脏污沾染。


    真神奇啊！


    鹿在心中感叹，他感觉，这一次的选择，会让自己踏入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透过稀疏的树叶，金黄的阳光十分刺眼，这让他十分不适应。


    这在外面是十分平常的景象，可在这片腐烂川域却并不常见。


    因为，不论是那些魔兽，还是被供奉起来的、拥有智慧的腐烂之种，身体似乎都会往外散发一种昏黄的气体。


    虽然没什么害处，但常常会积聚在一起，化作这片土地特有的、笼罩在四季的雾气，遮蔽大部分的阳光。


    鹿很讨厌这种黄色雾气，很难闻，阴魂不散。


    他喜欢阳光照在身上那种温暖的感觉。


    手掌张开，让其沐浴在光芒之下，又缓缓合拢，似要将其抓住。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不过，我愿意跟你走，去敲断镣铐……”


    “去抓住光……”


    最后这句话的声音非常之小，因为他自己也没什么信心。


    ……


    就这样，与父母悄悄告别之后，鹿开启了自己崭新的旅程。


    自知道了这位老人的名字之后，鹿对他的称呼也变成了“雅图大师”。


    “我们的时间不多，但你要学的东西有很多，我虽然看见了一些事情，但也并不确定，你是否会按照我预期的那样，真正地成长起来。”


    雅图大师是这样对鹿说的。


    “不过，慢慢来，我相信我所看到的，也相信你能做到。”


    鹿以为，雅图大师相信的是指他在预言之中看到的画面。


    殊不知，雅图所指的，是当所有人都同意将陌绞死时，只有鹿站了出来，极力反对的这份勇气。


    “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很多，首先就是岩犬部落，那里有一个人需要去拜访。”


    “是谁？”鹿问。


    “他的名字是奇卡，是岩犬部落的巫……”


    “是一位伟大的先驱者……”


    雅图大师总是很神秘，脸上噙着笑容，不愿意说太多。


    他右手手背的疤痕亮起光芒，接着，就在两人的正前方凭空出现了一道高耸的大门，布满奇异的花纹。


    没有理会鹿的惊讶，雅图大师带着他直接走进去，纯白的光芒将两人的身影淹没。


    门未完全合上时，零落地飘来雅图大师的声音：


    “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很多，这可以帮助我们节省很多时间……狼鱼部落……血宴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