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放弃，掌握

    那被王宇他们取名为埃尼阿克，由旧日黑夜神祇抹去其原本意志后创造的图书管理员手中的匕首本质上就是达米安手中匕首于虚空之中的投射，将内部那庞大意识对神祇的影响于此时此刻完全施加在了黑夜女士的身上，那道链接神祇与信徒的通道，便是这攻击最佳的施展方式。


    和光明神教相比，夜幕教会的规模还是太小了些，而且其中成员对于黑夜女士的信仰也显得相当宽泛，甚至很大程度上缺乏那种对于神明的敬畏感，因此，想要影响黑夜女士比影响光明之神要简单太多。


    不仅因为不需要接近本体来直接刺入这把用以弑杀神祇的匕首，更因为黑夜神祇的特殊性，原本的黑夜神祇和现在的黑夜女士，并不是同一个存在。


    哪怕王宇他们已经将之前复苏那个旧日神祇意志抹去过，但此刻，那些被封存于匕首中的意识重新显现于世间，将自己意识中对黑夜神祇的认知，借助达米安对黑夜女士的信仰通道直接施加至对方的身上，弑杀神祇的进程，当即无可阻挡地开始。


    不知理想国组织是如何收集并将这些匕首铸造的，其内的意识数量和对这些神明的认知强度可以用惊人来形容，对于光明之神等体量极其庞大的神祇而言恐怕没有那么严重。


    但对于一些并未拥有太多信徒的神祇而言，这绝对是毁灭性的伤害，从根本上将其的存在否定，把其的力量之基刨开摧毁，然后让另一个新的事物将其的位置占据，连同其的养分来源也一起夺去。


    更别说黑夜女士这种原本神祇和如今神祇有所冲突的存在了，「复苏」永远比「创造」要更简单，那匕首之中的海量意识几乎在瞬间便让那名被抹去意识的旧日神祇找回了自己的行动权，然后携带着这些意识给予祂的力量，将刀刃刺入了黑夜女士达克妮丝的后心。


    匕首深深嵌入这位身形高大的女士的后心，其内的侵蚀性力量疯狂蔓延着，快速破坏着黑夜女士对于信徒力量以及夜空之树的掌控权，取而代之便是这位重获力量的旧日黑夜神祇所做的，祂不仅是上个时代的黑夜之神，也将会是这个时代的黑夜之神。


    「嗡…」


    属于黑夜女士的神国开始不受控制地震荡摇晃起来，内部的黑夜神力翻滚沸腾，逃脱黑夜女士的掌控，汇聚至它们的新主人手中，那位正快速依靠夺取黑夜女士力量而成长起来的旧日神祇手中。


    「啪沙沙沙沙…」


    庞大的夜空之树摇晃着自身的枝干，无数闪烁星空光芒的叶片从其上脱落而下，掉落在黑夜神国的地面，融入其中，化为流体的黑暗回归新的黑夜神祇的怀抱。


    这些叶片代表的便是夜幕教会那些信徒们的信仰，因为黑夜圣典对于神明本身并没有太多的描述，所以信徒们对于神明的认知也完全适用于这从旧日神祇复苏而来的「新黑夜之神」，在逐渐完全夺去黑夜女士力量的情况下，这些力量自然也便归对方所有。


    原本庞大的夜空之树逐渐枯萎倒塌，枝叶凋零，树干褪皮软化，参天的巨树却于极短的时间内萎缩到了一个相当可怜的程度。


    那旧日黑夜神祇的躯壳在力量的填充下开始变得完整，原本漆黑一片不见具体五官的面容也重新绘刻而出，那是一位身形与容貌皆比起黑夜女士要小上一号的少女，对方的形象应该便是曾经那位黑夜之神在信徒们眼中的状态。


    相比黑夜女士显得娇小的身材此刻却有着比起对方强大太多的力量，束缚黑夜女士的力量已经不是那把匕首的侵蚀，而是这位少女自身所掌握的黑夜神力，在攥取到几乎全部的黑夜神力的情况下，其将黑夜女士完全压制，悬殊的力量让黑夜女士完全无法动弹。


    现在，只有很少的信仰力量还指向着黑夜女士，这些就源自于夏尔，爱德华


    ，还有诺艾尔等一些直接知晓达克妮丝这位和王宇他们走得很近的神明化身的存在。


    被夺去几乎全部力量的黑夜女士可以看作完全无法再调用黑夜神力，连带着那边正和理想国组织交战的王宇和艾薇雅也受到了影响，黑夜神力构成的雾气很快消散，显露在敌群之中极速冲刺破坏的王宇的身形。


    原本交给女孩使用的夜空之树力量同样被收回，艾薇雅现在只能使用很少很少的一点力量，根本无法为那边王宇的战局提供丝毫帮助。


    而不再被遮蔽身形，且没有了黑夜神力配合进攻的王宇很快被铺天盖地，来自于理想国组织高塔的集群攻击包围，战车之力全力运转，在理想国组织的高塔之间疯狂闪避冲刺，才勉强没被连绵不绝的攻击轰炸至连移动都难以正常做到。


    就算如此，面对丝毫不顾及伤害到自身友军，铁了心要把他宰掉的理想国高塔集群所释放的饱和打击，这家伙还是不可避免地需要用身体去硬抗部分，若不是那恐怖的身体强度和战车之力的效果，他早就挂了，但如此下去，也将很快逼近这个状态下王宇的承受极限。


    「你叫什么名字？」


    黑夜神国之内，黑夜女士的声音有些突兀地幽幽响起，话语之间一如既往的带着那种平静的淡然，没多少即将湮灭的恐惧感，而询问的对象则是身后那将匕首刺入其体内的旧日黑夜神祇。


    「？」


    面对这个问题，旧日的黑夜神祇没有回答，只是带着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似乎并不能理解黑夜女士所说之话。


    「看来你没有名字啊，我叫达克妮丝，一位很好的朋友给我起的。」


    轻轻叹了一口气，黑夜女士的话语之间多了份微不可查的同情，并将自己的名字告知了这位夺取其全部力量的旧日黑夜神祇。


    「其实我时常为你们感到同情也时而感叹自身的幸运，真的。」


    「我也曾和你们一样，被某份事物束缚着，哪怕是自身的意识也可以轻易受这份力量影响，我是我吗，这是我回首未曾拥有名字之时的自己经常思考的问题，我有着自身的意识，还是说，我仅仅是由信徒们的认知构成，响应他们思维的反馈机器呢。」


    黑夜女士平和地说着，话语之间是由衷的感慨。


    「……」


    旧日的黑夜神祇依旧是沉默以对，并继续加快攥取黑夜女士力量的速度，同时开始抹除「黑夜女士」这一在其力量之中占比几乎可以完全忽略的存在。


    「你可能无法理解，这也是我可能有些过于自大地为你们感到同情的理由，正因曾经感受过那份完全被束缚之感，我才更能明白此刻自由的意志有多么来之不易，为了这份自由，放弃那些顺带的力量，着实是个有些过于轻松的选择了。」.


    黑夜女士说着，向前走出了一步，那份压制在其身躯之上的黑夜神力，于此时完全消失，这位旧日黑夜神祇的力量，已经完全和黑夜女士没有关系了，她现在不再是黑夜神祇，而是一个名为达克妮丝的个体。


    「原谅我的这份怜悯。「


    达克妮丝转过身子，以对方已经无法触碰的身形，给了这位外形是少女的旧日黑夜神祇一个拥抱，就好似一位母亲在安慰孩子，只是对方可能甚至都无法理解黑夜女士到底在为何而怜悯。


    虚空的某处，正在观测此处发生之事的苏拉眉头已然簇起，事情确实正在如其所料的发展，王宇身上的黑夜神力完全消失，旧日的黑夜神祇已经将夜幕教会的神祇取代，现在，他此次的目标已经失去了神祇的庇佑，就算只有两个节点，也足够将其杀死。


    但身为一个学者，对于自己认知中的某些事，他是绝不会模棱两可去接受的，情况有些不对，此刻他居然


    也一时无法完全说清楚问题出在哪里。


    「那位黑夜神祇此刻不是应该已经显现身形才对吗，攥取夜幕教会所信仰神祇力量的祂，早以可以履行自身的职责了。」


    口中默默自语，他确切发觉了问题所在，却暂未明白为何会如此。


    和黑夜女士曾和王宇说过的那样，哪怕放弃全部力量，祂也绝不愿意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此刻她所做的就是将自身拥有的全部力量舍弃，坦然的将它们交给这篡夺其神明身份的旧日黑夜神祇。


    她现在一无所有，也便不再和那位旧日黑夜神祇有任何瓜葛，对方自然无法再以两者之间存在的联系干涉于她。


    静立于虚空之中，黑夜女士看着面前发生之事，神色之中依然是淡淡的怜悯和一份一直便存在的满足。


    无数盘根错节的黑色根须从黑夜神国之内的四面八方轰然冲出，这些由黑夜神力构成的触须，毫不留情地绑缚上它们的「主人」———那位旧日黑夜神祇，开始将祂拉拽向正重新自地面破土而出的庞大巨树，这是新的夜空之树，由自黑夜女士这里攥取而来之力和那些新信徒所提供的力量构成。


    「谢谢，吾友。」


    微闭眼眸，黑夜女士没有再停留，向着王宇和艾薇雅所在的方向走去。


    此时此刻正发生在那位旧日黑夜神祇身上之事实际上并没有看起来的不合理，为何力量会反噬它们的主人，如果需要理清楚这个问题，就必须分清楚主次，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神祇？


    是啊，说到底，那份由信徒认知构成的庞大力量团体才是所谓的「神明」，而正在被绑缚吞噬的「旧日黑夜神祇」只不过就是从这份力量之上诞生的意识而已。


    类比一下，这些有着一定意识的「神祇」，就像是电脑里的操作系统，力量是硬件，而它们是软件，没有硬件，祂们什么都不是。


    现在这份力量正在做的，仅仅是「更新系统」而已，将「旧日黑夜神祇」这一并不那么符合信徒认知的「系统」，更新为完美符合信徒认知的模样。


    而究竟什么样的系统最为符合信徒对神祇的认知呢，实际上这便是黑夜女士为可能篡夺其力量的存在埋下的巨坑了，这个答案早就由王宇和艾薇雅给出，那便是一个没有自我意识可言，极其机械，会根据设定好的程序进行不偏不倚响应的「CPU」了。


    由王宇和艾薇雅进行虚空编程重构的夜空之树，优化后的效率比起黑夜女士自身来操控要高了太多，本身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一个完美符合信徒认知的神明，不该拥有自我意识。


    而旧日黑夜神祇从黑夜女士这里篡夺去的力量还好好保留着被编程过的状态，更符合信徒认知的事物，当即便在旧日神祇取代黑夜女士成为新的黑夜之神后将其摧毁并取而代之。


    至于黑夜女士为何没有因为失去所有黑夜神力而崩灭，这个问题可能就要问王宇这家伙了，虽然他大概也完全不能理解就是。


    王宇在第一次遇见黑夜女士，并将信仰其的那几只哥布林干掉后，黑夜女士就压根不存在任何信徒了，在王宇无法信仰神祇这个前提下，对方早就该和知识之神塞缪尔•海登一样崩溃掉，哪里轮得到后面成为夜幕教会信仰的对象。


    然而现实情况是黑夜女士暂时存在于王宇持有的「钥匙」空间之内，直到找到新的信徒之前依旧活得好好的，这份维持其存在的效果肯定不是「钥匙」的，那么就只能归结于王宇这个完全不遵守此世界规则的存在了。


    也就是说，此刻这位名为达克妮丝的高大女士，应该是受王宇影响，脱胎于原本黑夜女士记忆与力量之上，似乎是神明，实际上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存在，同时，完成了「脱锁」这个进程，获得了自由


    的意识。.bμν.


    黑夜女士其实真的不傻，你顶多说她有些呆，并且显得相当慵懒，基本上不太会自行动用力量，特别听王宇和艾薇雅的话，讲句实话，很没有个神明的样子。


    但她确实安于如此，没有体会过那种自身意识完全不属于自己，随意被所谓的，「自身的力量」影响扭曲心智的感觉的存在，是不会理解那份来之不易的自由有多么珍贵的。


    她一直很感谢王宇所给予的自由，同时也乐得听从艾薇雅这位聪慧女孩所给予的建议，安安心心地呆着，有人帮你安排好一切，只要照着办就能和他们一起经历感兴趣的事情，有啥不好的呢，慵懒一些，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至于这份「神明的力量」爱咋样就咋样吧，比起自己得到的东西，实在有些微不足道了，不是吗。


    如果能帮到王宇和艾薇雅，她也乐得拿着，看看信徒们的生活，观察并给予力所能及的关照，但若是反而会夺去她的自由，并影响她的挚友，那还是放弃好了。


    为了这份自由，她还是蛮少见的动了动自己慵懒但并不愚笨的脑袋的，将旧日的黑夜神祇留作图书管理员，待其力量复苏之时，便可精确的用神明力量自我的「更新优化」将其的意志磨灭驱除。


    「您辛苦啦，好好休息吧。」


    站立在王宇那片领域上方的艾薇雅，拍了拍从她开战之前放置在脚边的小夜空之树里钻出的黑夜女士的脑袋，笑着说道。


    原本高大的黑夜女士现在缩水很严重，个子比女孩还娇小了一大圈，看着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艾薇雅忍不住就把手放过去了。


    「嗯」


    黑夜女士点了点头，在王宇那片领域的边界坐了下来，看向正在被围攻的那家伙，艾薇雅和达克妮丝两人看起来似乎都并不担心王宇的样子。


    「呼……」


    轻出一口气，王宇已经感知到了某个略显熟悉的事物，只不过之前用这东西的力量需要经过神明的批准，现在，使用战车之力将其驱动，已经不再受到任何限制。


    是的，原本夜空之树的力量可以看做被黑夜女士这个「操作系统」持有，只要对方愿意，便可以把这份有主的力量交给王宇使用，而刚刚么，力量则到了那位旧日黑夜神祇的手里，和王宇不熟的对方自然不会给王宇力量，他理所当然地无法使用。


    可是现在呢，现在的夜空之树或者说黑夜神祇究竟是个啥玩意，一个机械的，没有自我意识的，会进行神明应该完成工作的无意识机器，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没人管理的白板电脑，你说他属于谁呢，似乎已经和空间中的自然魔力没有区别了不是吗。


    那么，这份「无主」的力量，就完全进入了王宇战车之力的可操控范围，覆盖区域则是，全部！


    战车之力于此刻轰然延展，触及那棵新的夜空之树，顺着依旧存在的一个个编程阵列蔓延拓展，比起操控龙王文德尔•弥克斯躯壳更简单的将那些黑夜神力全部握持到了自己手中。


    「轰隆！」


    漆黑触须以王宇为中心狂暴迸放，转眼之间便波及周遭全部理想国组织高塔，被战车之力操控的黑夜神力将它们死死锁定。


    王宇现在是个啥？


    嗯


    姑且算个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