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污染分流

    吉尔伯特也体会到了那位最早被入侵意识的战士所感受到的痛苦，而且可能他此时所面对的混乱与苦痛，比起那位战士感受到的还要更甚许多倍。


    脑中仿佛被插入了一把尖刀，用力地在软组织中旋转搅动，将一切能破坏的在不杀死他的前提下搅碎成一堆粘稠的废渣，这让这位意志坚韧的战士死死地将牙齿扣在一起，几乎在下颌的力量之下崩碎。


    “该死的…”夜之锋刃的成员们拥有着正常人难以企及的意志力，每一个成员的意志都可以被比做钢铁，资历越老者，也更可能拥有更强悍的精神抗性，吉尔伯特这位从生死之中摸爬滚打出的战士便是其中的翘楚。


    但钢板也可能被灼热的能量熔穿，也会被夸张到难以想象的力量强行掰断，此时吉尔伯特所面对的精神污染，正是如此。


    在此刻这简直无穷无尽的混乱疯嚣的精神入侵之下，所有凡人的意志都显得太过于脆弱，谁也不知道这具毁灭者魔偶的体内怎么会拥有如此巨量的精神污染。


    精神污染东西在虚空生物身上很常见，但在这具魔偶体内溢出的量甚至已经超出了一般虚空邪神不刻意注视谁时自然向外辐射的精神污染量。


    在近距离受到冲击的情况下，不仅仅是吉尔伯特，所有的夜之锋刃小队成员此刻都属于“近距离”，精神污染无差别地入侵着每一具它认为是躯壳的东西，摧毁扭曲着原本的意志，污染改造着意志所对应的躯体。


    “额啊！”极其痛苦地跪倒在地，脑海中记忆里突然多出来的东西让这个倒霉的家伙，出现了严重的割裂感，自己是谁，为何自己如此痛苦！


    小队中这位兼修巫师的法师的精神尤其敏感，在受到精神污染入侵的时候更加快速地被彻底侵入。


    精神污染顺着他的精神力向里面飞蹿，将一段段扭曲疯狂的画面强行塞入他的记忆，这些充满恶意和混沌的记忆，将会将构成他人格的存在抹去。


    其他的成员也同样没有好到哪里去，从那停转的毁灭者魔偶的炼金核心中向外溢出的精神污染几乎在周边行成了一个毒沼泽，所有身处这片毒沼之内的心智都会陷入这片泥泞且带毒的深渊。


    精神防护装置的工作原理和王宇他们用来处理那三座位于王城黯影的灯塔的提灯原理类似，利用死者的灵魂碎片代替佩戴者接触那些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在这些残破的灵魂被精神污染化为齑粉的同时保护佩戴者的精神。


    但此刻他们身上所佩戴的精神防护装置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就那么被粉碎了，内部的那些灵魂甚至连帮抵挡片刻作用的效果都没起到就直接被这恐怖的精神污染淹没，连带着防护装置一起被崩碎。


    “噶…！”身体素质相对糟糕的法师已经最先开始出现了被精神污染侵蚀到一定程度的表现，身躯的各个部位产生狂乱难明的异变，在皮肤的表面开始出血，一些渐渐张开的裂缝在出血的皮肤之上延伸，内部有着变异增生的大量细小眼珠出现，弹动着滴溜乱转。


    精神污染本身就不仅仅会影响精神，这种还未被完全研究明白的东西在侵入躯体和意志之后不仅仅会将意志扭曲成难以被称为正常之物的东西，同时，这些精神污染还会以他们混乱无序的本质呼唤虚空的注意。


    它会没有任何逻辑可言的让虚空的力量将被精神污染浸透的躯体一起扭曲改变，这也是很多巫师为什么在因为精神污染死亡后会化为不可名状的一坨玩意。


    实际上就算看起来躯体完整，那因为精神污染而崩溃的死亡者，正常身躯表面之下的可能已经完全是能够被称为怪物的东西了。


    “嗬…！”眼前的视线已经模糊，吉尔伯特感觉自己喉咙痒地要死，有什么东西试图从里面钻出来，耳边也出现了各种纷乱难明的呓语。


    仅存的理智让他明白那些混杂在呓语中的噗通声是自己的队友一个个因为这猛然爆发的精神污染倒地所发出的声音。


    “还不想变成那个样子啊…”颤抖的手伸向自己的脖子，竭尽全力地在那怪异的精神污染之中抢夺着自己身躯的控制权，五指在用力，全身的力气在此刻被夺回了短暂几秒，掐住…脖子…


    窒息的感觉因为被压迫的气管而出现，大脑供血不足加上短暂的缺氧让吉尔伯特的意识模糊了一瞬，这个瞬间他暂时摆脱了一些精神污染的影响。


    “呕！”从自己的喉咙里吐出几根自己绝对没有可能吃过的断指，吉尔伯特明白自己身躯的异变已经开始了。


    但是，眼睛的余光扫过周边那些倒下的队员们，能发现他们身躯之上的异变已经不再继续，精神污染的侵蚀看起来停止了进一步对他们躯体的破坏，他知道，这是锚定开始起效果了。


    每一个夜之锋刃的成员都会在王室那名为“天之黯”的地方接受锚定，这个锚定是为了确保他们在面对精神污染时不会因为意志的崩溃迎来彻底的异变，精神崩坏，身躯化为恐怖的危害其他队员的不可名状之物。


    意识中的画面跳到了记忆中的前辈在一次任务中因为直面虚空邪神而被那散溢出来的精神污染于瞬间击穿防护，精神崩溃，触发了锚定后的结局。


    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很久前的边境疗养院了，他记忆中那位异常冷静果断，有着强大决策能力和个人实力的前辈，像个痴呆的傻子一样流着口水玩弄着面前护工端上的粥。


    是的，那位前辈没有变异，只是在锚定的启动下变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傻子，但吉尔伯特宁可在精神污染中变异，也不愿意成为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白痴。


    来自“天之黯”锚定的作用针对的是精神污染的作用原理，精神污染针对的是那脆弱的灵魂，那就提前在灵魂中埋好一个在灵魂被精神污染攻破时会触发的后手就好了。


    但这个后手的作用实际上并不是帮助抵挡精神污染，它的作用是像精神污染无法扭曲一颗石头一样让精神污染无法对被锚定者的灵魂生效。


    而办法，就是让被锚定者的灵魂遭受来自内部地冲击，短暂地…更可能的是永久的将被锚定者变成一个白痴，而精神污染，是无法对一个本身就已经失去了一切秩序可言，没有任何正常神志的残破灵魂生效的。


    吉尔伯特借着那窒息感和供血不足带来的意识模糊和本身强悍的意志力竭尽全力地对抗着那仍然不断从毁灭者魔偶的破口中溢出的精神污染，肌肉被强行驱动起来，双手摁在毁灭者魔偶沉重的金属躯壳之上，脚陷入地面，推！


    “嘎…！”刺耳的摩擦声，毁灭者魔偶金属的躯体和地面上的岩石因为重量互相用力摩擦着，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


    这具沉重的金属之躯在吉尔伯特艰难的推动之下移动了起来，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那里…那里！”意识中回荡着自己的目标，吉尔伯特只能通过一遍遍重复自己目的的方式来让这个想法不在狂乱的精神污染冲击中被遗忘。


    双眼充血，死死地看向下方就是无尽深渊的悬崖边缘，他要把这具本来就接近悬崖边缘的毁灭者魔偶推下去，让这个恐怖的精神污染源远离他们。


    一米，两米，五米…总共不到十米的路程在此刻却无比的遥远，毁灭者魔偶那沉重的重量让吉尔伯特推动的尤其困难，那强行从精神污染中借着窒息感和大脑供血不足所抢夺到的身体控制权也渐渐在这凡人根本难以抵御的精神污染面前被重新夺走。


    “还差……一点，啪！”还有最后的大概三米的距离，脑海里本来带来无尽苦痛的精神污染已经反而不再那么让人难受，由痛苦的折磨变成了一种类似于被电击痛苦后的麻木感。


    这不是什么好的兆头，这是他的意识已经近乎彻底被精神污染轰跨，连那被侵蚀时意识所发出的警告都无法继续的表现。


    而下一步，就是触发那潜藏在这坚韧灵魂中的锚定了，身躯终于无法被那摇摇欲坠的意识所驱动，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沉重的毁灭者魔偶，停在了悬崖的边缘，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徒劳。


    吉尔伯特感觉自己以下半身开始，整个躯体都开始失去控制，有个什么东西在接管他这具躯体，他那坚强的意志已经无法再和那精神污染对抗了。


    而剩余的力气，也不足以支撑他还能勉强做出一些动作的上半身将那具毁灭者魔偶从悬崖之上推下了。


    “伟大的…黑夜女士，我…向你祈祷…请用黑暗…的力量…”嘴唇颤抖着，吉尔伯特念诵起黑夜女士的祷词，他逐渐消弭的意识在最后的关头想到了此刻可能的唯一解。


    他不是个法师也不是个巫师，但作为黑夜女士的信徒，他可以使用黑夜女士的神术。


    但是他能使用的神术里并没有哪个是能够产生实体的力量来推动毁灭者魔偶的，所以他此刻并不是用祷词使用自己能使用的那几个神术，而是单纯地向这位信仰的神明发起祈祷，希望黑夜女士能回应他的祈求，将这具傀儡推动。


    吉尔伯特最终的祈祷并没有完成，来自精神污染的冲击让这需要将意识集中在祈祷上的祷词并没有成功指向对应的神明，只是在他祈求力量的那段意识还未彻底消散前，将他的精神和夜空之树建立了一个短暂的链接…


    而在链接建立的那一刻，那股精神污染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就像信仰神明会导致部分精神污染顺着和神明之间的链接被导向神明，他和夜空之树的链接也因为那个在夜空之树旁被王宇弄出来的方块而让精神污染顺着这个链接直接被导向了那夜空之树。


    足以将数十人的精神碾压粉碎的精神污染疯狂地顺着这条链接涌向了那代表黑夜女士力量以及和信徒之间联系的夜空之树。


    它并不清楚这突然出现的通道是什么，它只是感受到了更多的躯体，更多可以被占据的意识。


    这股本来入侵吉尔伯特和他队友的精神污染，找到了一个新的去处，开始顺着吉尔伯特在意识停摆前和夜空之树建立的最后链接，开始涌向那棵巨大的星空之树。


    而周边的精神污染浓度也开始因此不断地下降，它裹挟着大量的精神污染冲入了夜空之树，它要侵占更多的躯体，更多的，自由。


    但是，随后，它就发现了，自己被分流了，强行被均分为了一份份，被那个奇怪的方块分摊给了所有和黑夜女士有关系的信徒。


    那大量的精神污染，在面对这数量似乎有些大过头的意识的时候，似乎变得，有些不够大量了…


    黑夜女士的信徒正在稳步增长中，加上之前在这王城黯影的信徒，现在整个王城黑夜女士的信徒大概在八千到一万这个数之间，而这足以破坏十来人的精神污染，在被强行均分成数千份以后，就显得有些薄弱和不够看了。


    它的意志也因为这强行的分流，精神污染被分割而变得不完整，它发出无声的不甘咆哮，它要自由，它需要躯体，它不要再被困在那什么都没有的无尽虚无之处！


    然而它那无声的嘶吼无人听见，那被均分了数千份的精神污染被传递到了黑夜女士信徒的身上，除了极少部分极其敏感的存在感受到了这突兀出现的一丝异样。


    大部分人都没有因此而感受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在灵魂本身拥有的对抗和清除精神污染的能力下，这些被均分后量很少的精神污染开始被消弭，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处理干净。


    “嗯？怎么回事，有点熟悉的感觉？”正在红枫街一个街角偷看与猫女孩苏芳坐在一起喝着茶的爱德华的夏尔突兀地皱起了眉头。


    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受到了一点微微的刺激，这个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半个月前的某个夜晚自己感受到的有点像，给他整的够呛，第二天才知道那是王宇在做实验，这次又是在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