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太行山上（3）

    耶律小石是标准的契丹人，他虽姓耶律但与皇族八百杆子都打不着，就如同他名字中的小一样，命中注定只是个小角色，不出意外他会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平凡的一生。但天不随人愿，谁知道风平浪静的日子竟被一群疯子打破，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焦土一片。他的父母被杀，妻女被掳，要不是他在外谋生肯定难逃魔爪。


    从那时候他就立誓要杀光这群恶魔，这群屠夫，这群嗜血的侩子手，天打雷劈的女真人，你们生孩子没屁股眼！


    后来耶律小石和许多辽国的难民进入了兵营，成为怨军中的一小兵，尽管后来郭药师将怨军改名为常胜军，但他心中的怨气还没有来得及泄完，这帮杀不完的死女真居然将大辽颠覆了。


    他一个小兵能有什么办法，只能随郭药师投降了宋朝，然后随郭药师开始挥刀砍辽国人。就算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如此，否则他只有一死，可死了谁为父母妻女报仇。于是他把这笔账也记在了女真人的头上，以后他会加倍偿还。想通以后耶律小石手中的刀更冷漠、更凌厉，慢慢地砍出一个将军来。


    今天他率领两万常胜军打前锋，去剿灭太行山的土匪。他的任务是行至前面三十里的胡杨林，在里面秘密休息，然后夜行军，凌晨赶到太行山，乘贼寇还在睡梦中发起进攻。


    耶律小石心中对宋人也憎恶，他们趁火打劫抢幽州，害的自己向同胞挥刀，今天就用宋人的头颅先洗刷他心中的屈辱，等到宋金开战，再报深仇大恨。


    郭帅是耶律小石的向导，他来过太行山三次，虽然每次都是双眼被蒙，但凭借敏锐的方位感，他还是能感觉出太行山贼寇总部的大约方位。今天他骑马走在耶律小石旁边，阴沉的脸上露出笑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耶律小石聊天，偶尔相互吹捧几句，两人都仰天大笑，非常受用。


    耶律小石率领的都是步兵，除了将官之外其余兵都要靠两条腿走到胡杨林。他估计路途不到十里，抬头看看太阳快要中午了，士兵们虽然累，但在这大平原休息就等于晒太阳，还不如快速行军，到胡杨林再休息。


    他立刻传令，队伍跑步前进，正午之前到达胡杨林，然后休息。


    两万大军一路飞奔接近胡杨林。这片胡杨林郁郁葱葱，数量极广，两万人藏在里面就如鱼入大海，根本不会被发现。胡杨林长在坡上，树林对面是一马平川的平原，穿过胡杨林再走几十里就是太行山。


    跑的大汗淋漓的常胜军迫切需要进入树林休息，现在队形也跑乱了，谁都想先进入树林，争前恐后的上坡。这时候只听一声炮响，树林中出现许多骑兵，他们沿坡而下，挥舞着手中的刀，呼啸而来。


    耶律小石先是一愣，郭药师不是说贼寇已经被他迷惑，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吗？哪来的这么多骑兵？紧接着他马上反应过来，他们才被贼寇迷惑了，中埋伏了。身后没有退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人是跑不过马的，只有奋力抵抗。


    他高声喊叫：“弟兄们不要慌乱，在一块儿的士兵自由组阵，联手对付骑兵！”


    在大平原作战，步兵若不结阵，碰到骑兵只有挨宰的份。这伙常胜军中有两千是以前的老兵，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他们反应很快，立刻组织周围士兵临时组阵，但仓促中效果就大打折扣。


    只是一瞬间，双方军队就被灰尘覆盖，灰尘中惨叫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哭喊声，兵器碰撞在一起的响声此起彼伏，乱哄哄的犹如地狱中的炼狱。


    感觉是一段很漫长，很难熬的岁月，灰尘慢慢落下。


    耶律小石已能看清楚满地的死尸，满地的鲜血像铺在地上的红毯，断臂少腿的士兵在红毯上翻滚，爬行，蠕动，嚎叫，这景象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但耶律小石来不及为他们难过，他看到杀过一个照面的骑兵已经调转马头，随时准备再一次冲锋。再来一次，还有几个人有命？


    耶律小石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能觅得战场中的一线生机，他突然高声喊道：“弟兄们！冲到树林里去，依托地形抵抗贼寇骑兵！”


    常胜军看到了生机，他们高声叫喊着向破上树林冲去，大约离树林五十步的距离，突然一阵箭雨覆盖了冲锋的常胜军，前面的常胜军已经变成刺猬。


    娘的！树林中还有伏兵呀？


    没办法了，躲避箭雨唯有卧倒在地，可卧倒在地就是换一种死法，轰隆隆马蹄声过去就变成肉泥了。读书楼 


    横竖都是死，攻不进树林只有死路一条，耶律小石下令不惜命的向树林冲锋。这时候马蹄声又一次响起，那团灰尘从他们屁股后开始覆盖过来。


    当灰尘再次落下，耶律小石简直无法直视这场面，这就是屠宰场。活着的士兵已经不到十分之一，都惊慌失措的望着对面血染战甲的骑兵，他们提着鲜血淋漓的刀，静静地望着即将成为刀下鬼的常胜军。


    怎么办？


    手足无措的耶律小石突然听到骑兵中传来投降不杀的喊声。他突然拍额暗道：“紧张了半天，怎么把投降忘了？我耶律小石是为杀女真人而生的，不能把命丢在这里！”


    他弃枪下马跪地高喊：“投降！我们投降！”


    于是活着的常胜军都模仿耶律小石的动作，简单而又有实效，因而他们活了下来。


    全军覆没，两万人无一漏网。耶律小石沮丧到了极点，本来是去偷袭别人的，到头来却被别人偷袭，该死的郭药师，你给我的都是假消息，谁说贼寇被你迷惑住了，你被贼寇迷惑住了才是真的！也怪自己太大意呀！


    不论怎么后悔，被贼人俘虏这是事实。他是契丹勇士，不会傻到去做宋朝的烈士，他要活下来报仇雪恨，就算是死也要死到砍杀女真人的战斗中。因此他非常配合审问，有问必答，把他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诉审问他的裴宣，让裴宣轻松的以为得到的都是假消息。


    审问完备，裴宣道：“耶律小石，按理说金人才是你们契丹人切齿的仇敌，你们既然投降大宋，就应该安安稳稳当好大宋的兵，为什么和金人勾结图我太行义军？你们难道不知道与贪婪凶残的金人合作就是助纣为虐吗？最终我们双方都是输家，金人才是真正的赢家！你们这些软骨头！”


    耶律小石瞪圆眼睛，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的站起来问道：“你说什么？谁勾结金人？你说清楚！”


    “跪下！”


    两个护卫强行把他按下去，耶律小石也冷静了许多，他盯着裴宣道：“请大人明示！”


    裴宣也摸不准这厮到底知不知道内幕，索性将他一军道：“别装疯卖傻啦！郭药师以招安为幌子迷惑我们，与金人合作南北夹击我太行义军才是真正的目的。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今夜金兵就会急速行军，赶到凌晨袭击我军。他们的目的和你一样，只不过是一南一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耶律小石就像丢了孩子似的，喃喃的反问自己。突然他冷静下来，抬头问道：“大人说的可是实话？”


    “怎么可能是假话？我们的侦察兵已经把事情侦察的清清楚楚。”


    裴宣严肃地道：“金人蛇蝎之徒，垂涎我大宋富庶久矣，早晚必定起兵攻我汴梁。可我们太行山义军就是他们的拦路虎，他们若进入宋境，会时时担心我们给他一闷棍。因此现在的联合行动就是金人为自己以后入侵铺路，你说这是不是为虎作伥？我估计郭药师早有投金之心，他是一条提前向未来的主人摇尾巴的狗！”


    “哈哈哈哈……”


    耶律小石突然狂笑起来，继而暴躁的站起来，在护卫的按压下暴声骂道：“郭药师，算老子瞎眼跟错了主人！你这个忘了祖宗仇恨的小人！我要把你和女真恶魔一同砍成八块！”


    像是骂累了，耶律小石眼中的仇恨慢慢转移到脸上，变成恐怖狰狞的笑容，他抬头高声道：“大人，我要见大当家，我有击败金人的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