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拉撒路的低语

    国安某秘密基地的地下七层，特级审讯室。


    这里的空气，仿佛都是由纯粹的冰冷和压抑所构成。


    代号“信标”的男人，被牢牢固定在一张由记忆合金打造的特制审讯椅上，身上连接着数十个精密的生命体征监测探头。


    他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呼吸均匀得如同钟摆，仿佛不是一个即将要面临最高级别审讯的阶下囚，而是一个正在进行深度冥想的瑜伽大师。


    隔着一面巨大的单向防弹玻璃，观察室内。


    萧然的脸色，凝重如铁。


    在她身旁，那位头发花白的、国内最顶尖的心理侧写专家——刘教授，正满脸挫败地，摘下了自己的耳机。


    “……没用的，萧组长。”


    刘教授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他指着监控屏幕上，那条平稳得如同一条直线的心率波形图，苦笑道：


    “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长达六个小时的‘莫比乌斯’循环心理压迫，把能用的所有手段，都用上了。但是你看……他的心率、血压、皮下电流反应……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这个人的意志，是我从业三十年来，见过最坚韧、最可怕的。他的大脑，就像一座由最纯粹的信念和纪律所浇筑的钢铁堡垒……我们，找不到任何可以攻破的缝隙。”


    萧然沉默不语。


    她知道，刘教授说的是事实。


    对于“信标”这种从冷战时期最残酷的情报绞肉机里爬出来的“活化石”而言，常规的审讯手段，与挠痒痒无异。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之际，观察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懒洋洋地推开了。


    林烽，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速溶咖啡，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纹丝不动的波形图，又看了看玻璃后面那尊“石像”，突然，笑了。


    “物理世界的墙，不好敲啊。”


    他说着，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将一个看起来像是某种最新款的VR头盔，但结构却远比市面上任何产品都要复杂精密的银白色设备，放在了桌上。


    “那就……干脆别敲了。”


    林烽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如同恶作剧般的、危险的弧度。


    “去他的精神世界里，把他家给……拆了。”


    他拍了拍那个银白色的设备，对着早已目瞪口呆的萧然和刘教授，发出了邀请。


    “——欢迎体验，‘奇点’安全与国安十三局联合出品，‘梦境’1.0绝密测试版。”


    ……


    半小时后。


    当那个银白色的头盔，被强制戴在了“信标”的头上时，他那钢铁般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不再是那间冰冷惨白的审讯室。


    而是……


    一片漫天飞舞的、冰冷的雪花。


    一群疯狂的、叫嚣着“自由”的人群。


    以及，那堵正在被无数的铁锤和凿子，狠狠敲击、即将要轰然倒塌的……柏林墙！


    时间的坐标，被强行拨回到了——1989年11月9日！那个大雪纷飞的、见证了一个帝国落幕的……宿命之夜！


    “信标”……不，应该叫他，年轻的东德边防军下士，赫尔穆特·科尔，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上那身熟悉的、早已被历史所尘封的橄榄绿军装，大脑，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乱！


    “欢迎来到，你的记忆废墟。”


    林烽的声音，如同上帝的低语，在他的脑海中，冰冷地响起。


    紧接着，最残酷的精神凌迟，开始了。


    在林烽那如同神明般、可以随意修改参数的操控下，赫尔穆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经历他人生中最痛苦、最不愿回首的记忆片段。


    他看到，自己曾经宣誓要用生命去捍卫的钢铁洪流，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被西方游客争相合影留念的、生了锈的废铁。


    他看到，自己那些曾经同样坚信着“世界革命”的同志们，在信仰崩塌之后，有的，醉死在了柏林的街头；有的，为了几块西德马克，卑微地，出卖了自己的一切；还有的，沦为了西方媒体口中，那个“红色帝国”最愚蠢、最可笑的注脚。


    他甚至，看到了自己那位早已“光荣牺牲”的、亲手将他从废墟中拯救出来、并引他加入了“幽灵”组织的导师，正站在一片废墟之上，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充满了嘲弄和轻蔑的眼神，看着他，无声地，用口型说道：


    【你所谓的忠诚，不过是我手中，一件最好用的……工具而已。】


    “不……不！”


    赫尔穆特的精神世界，在这些被林烽精心“剪辑”和“加强”过的负面记忆的轮番轰炸下，那座钢铁堡垒，终于，从内部，开始出现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就在他的精神即将彻底被撕碎、被黑暗所吞噬的前一刻——


    一束光，出现了。


    萧然，以一种身着纯白色制服、脸上不带一丝情感、身后带着审判者光环的“虚拟神格”形象，缓缓地，如同神明般，从那片灰暗的天空中，降临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却又仿佛带着一种能够穿透灵魂的、神谕般的力量。


    “赫尔穆特·科尔，你的旧世界，已经死了。”


    “而你所信奉的新‘信仰’，也只不过是一个，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更大的骗局。”


    “现在，告诉我一切。”


    “我，可以给你……解脱。”


    ……


    “哗啦！”


    现实世界，审讯室内。


    “信标”——赫尔穆特·科尔，猛地，从脸上扯下了那个银白色的头盔，整个人，如同刚从冰冷的海底被打捞上来，浑身都被冷汗彻底浸透，正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空气，那双曾经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了无尽的、被彻底击溃后的恐惧与崩溃。


    萧然和林烽，站在他的面前，静静地，等待着审判的结果。


    “……是‘幽灵’……”


    赫尔穆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仿佛在梦呓。


    “……我们……我们是‘幽灵’……”


    “……组织的最高层，是三位【主教】，他们负责战略……执行者，是【骑士】团……而所有的技术和后勤，都来自于……【城堡】……”


    “……他们的最终计划……要清洗这个肮脏的世界……那个计划……叫【默示录】……”


    萧然看着他，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最后的问题。


    “【默示录】的核心，是什么？”


    赫尔穆特猛地抬起头，那双已经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空洞的眼睛里，突然，倒映出了一种极致的、仿佛已经亲眼看见了世界末日降临般的、最深沉的恐惧！


    他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意志力，从喉咙的深处，挤出了那个，如同地狱深渊里，魔鬼低语般的名字。


    “——拉……”


    “——撒……”


    “——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