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天道的公平
“外邪？”
陈宣默念这个并不陌生的词语，前方，千丈长的应龙神祇垂首，带着绚烂的金色电霞，缓缓穿过巍峨天门而出。
他神情如常，但眼眸眯起，紧盯龙首上的两道人影。
“心斋主杀，可查因果，斩断纠缠，因此克制天命仙种等神物。”万世尊帝天开口，他如松根盘石，牢牢立在应龙神祇头顶上方。
天命之外，他已全力而动，欲与至凶至恶的心斋决出一时高下，但不曾料到，陈宣釜底抽薪，直接进了天命。
这令万世尊感到万分意外，即便是道心坚定如他，此刻都不可避免产生一丝震动。
因为，任何史料中，皆未记载心斋拥有这种诡谲莫测的力量，实在玄之又玄……这明显不同于心斋至凶至恶的杀伐之力，为两种不同力量。
“昂……”
空中金雾弥漫，雷电横空交织，应龙神祇的头颅沉落，低伏在陈宣脚下，姿态显得恭敬，带着些许卑微。
它的竖瞳闪动，流露出对陈宣的恐惧，对方一个念头，它便叛主投敌，弃暗投敌了。
而天门之后的雷池秘境中，许多模糊不清的庞大身影相继升起，一双双金色眼眸闪烁，全部很紧张，暗暗窥探陈宣的一举一动。
这一幕的发生，令帝天失神……他曾花费很大一番功夫，收服了天命中的桀骜生灵，但此刻，这些神灵完全不服从指令了。
陈宣不仅能踏足天命空间，还能掠夺天命空间的掌控权！
“传说中，能踏足其他天命者空间的人，只有中古时代的列仙级两界主。”帝天低喃自语。
但那也只是路边野史中的怪谈传说，难辨真假……但现在，陈宣却轻易做到这种荒诞不经的事。
“两界主……”陈宣知道这则传说可信性很大。
因为，青囊道场拥有两界主留下的某种秘法，老张当初便成功寻到花琉璃的天命位置，虽难以像陈宣一样踏足，但确实也触及到边缘部位了。
”何必惊讶，万世尊，后人自然需要胜过前人，你没信心超越前人么。“陈宣语气平淡的开口。
除非有前人一直从古代活到现今，并且与时俱进，否则，前人肯定都会被后代人们超越，并且差距会越来愈大。
“嗡！”
陈宣开口之际，神魂躯上渐渐流动出绚烂的神光，他快速将沉寂的仙炁能量调动起来，力量得到复苏。
进入天命后，仿佛沾了万世尊天命的光，他可以全力催动仙炁了。
任凭万世尊手段通天，几近无视道宫规则，令人防不胜防，但终究是倚仗天命得到的力量。
一旦用了天命，便在陈宣的掌控之中，究竟谁能从中得更多的好处，犹未可知。
“小青天道尊始祖的《云笈十二签》中言，外邪者，为域外天魔。”帝天不置可否的开口。
他看见陈宣体表流动出仙炁能量，很显然，陈宣“享用”了部分天命之力……心斋同样不该拥有这种特性。
“你口中的域外天魔，是指天外烛龙瞳中的那群幕后之人？”陈宣神情平静问道。
来自域外，是他心底深处最大的秘密。
然而，在练炁世界中，域外天魔并不足为奇，太墟连接诸天万界，域外天魔到处都是
甚至，倘若降低标准的话，可以认为两界主花琉璃，拥有一整个洞天福地的域外天魔。
“那些东西称不上外邪，太渺小了，他们进不了天命。”
帝天摇头道，紧接着，他的高大神魂躯，猛地伸出一只大手，犹如一只蒲扇般，抓住一旁跪伏的另一道身影头颅，将之提了起来。
那人影披头散发，面容模糊不清，仿佛隐藏在层层迭迭的黑暗与迷雾中。
“外来者？”陈宣凝目。
这时，他这才发现，另一道人影并非跪在地上，而是膝盖以下的部位都没了，无法站立，因此看起来像是在跪拜万世尊。
它空荡荡的裤脚，在半空飘荡，簌簌落下混杂碎裂骨肉的血水，这不是天命中的原住生灵？！
“咳……”
那人影发出痛苦的嘶鸣声，口中喷出大量血液，它的头颅被帝天抓着，但扭曲的脸庞，依旧缓缓转向陈宣所在方向。
“救，救……”它口中低喃，并拼命抬起海草般的软绵手臂，仿佛一只久受酷刑的笼中野兽，在对陈宣呼救。
“可怜的人……”陈宣双眉紧锁的心道。
这人影身上，贴满各种紫金色符篆，身躯残缺，凄惨无比……难道这便是天命者韬红尘时，将要遭遇的恶意？
但万世尊依靠自身实力，击败、抓住了神游而来的恶念，并圈禁起它，试图解决天命者的命中劫难？
陈宣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念头，与此同时，神魂躯眼瞳中，龟缩着的一页《山海经·姑瑶》，发出细微的颤鸣。
“陈宣，这才是外邪，你的……同类。”
帝天开口，他的另一只手张开，一柄璀璨的金色剑胎，随之衍化而出，剑鸣声冲霄而起，斩向外邪。
“外邪欲成真正的天命人，本尊会斩掉一切敌。”
帝天言语坚定的开口，犹如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是一种遭遇大恐怖后，仍旧不惧任何挑战的强大信念，气吞天下，俯仰古今，试问天下英雄与邪祟，谁能争锋？
这一刻，年轻的万世尊身上，初显真君大人物们，才会拥有的强大气魄与无上威仪。
“……”陈宣盯着那凄惨的外邪身影，眉心紧锁如川字。
“斩！”帝天抬起符文萦绕的金色剑尖，朝外邪劈了过去，电光璀璨，犹如可以镇压一切，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然意味.
血光暴戾的分开，凄艳，血腥。
但这一刻。
陈宣一动没动，脑海中那不算久远的一段记忆，如浮光沫影般翻涌了起来。
与此同时。
飞升台上，乱成了一锅粥。
“万世尊强到这种地步，犹如天道亲临，心斋这次怕是踢到铁板，要折戟沉沙！”许多人赶到战场边缘。
心斋倚仗前无古人的仙躯，横行霸道，强如雀皇、流霜那种仙种神游都被迫俯首，但此刻，到了天命鼎炉万世尊这里，并不好使了。
“不愧是当世最强天命，初步崛起，便无惧任何艰险，一切皆可横推过去了。”有人感慨出声。
天命者常伴意外，总能做出些超出常人想象力极点的惊人之事……这是连仙种都要甘拜下风的能力。
战场中心，陈宣与帝天的神魂躯离去，但意识仍能操控现世中的躯体。
因此，在其他人眼眸中，两者此刻仿佛在进行对峙。
万世尊身上流动金色仙雾，成千上万的天道符文衍化而出，而陈宣身上亦有八色神光荡漾，宛如神人，璀璨夺目。
“咦？心斋能动用仙炁能量，他也能无视道宫规则？”有人愕然，心斋远比想象中更加不同寻常。
一场龙争虎斗，怕是立刻就要爆发。
“不愧是南域的天命鼎炉三巨头之首啊。”
南冕仙韵飘飘而来，他远远驻足观看，随后看向另一边赶到的花琉璃，语气莫名，笑问：“阿花，你有何感想？”
“我能有什么感想！”花琉璃脸色冰冷，恶狠狠的瞪了南冕一眼。
“两年多前，武饕餮便可登神，而如今，你也一只脚踏进韬红尘领域。”御谪仙顿了一下，继续道：“你不好奇帝天这些年，都在做何事么？”
按照潜力而言，万世尊几年前就该进行闭关，尝试登神了。
“寻找洞天福地级的登神地？不，天命者不在乎这些东西。”花琉璃疑惑自语。
仙种鼎炉欲求完美之路，但天命者不讲究这些，它们的实力几乎都是东拼西凑，没机会挑挑拣拣。
譬如武饕餮，便计划在姑瑶山秘境中，找一座不太腐朽的支脉，直接登神了事。
“小道私自认为，他在为天命者们找寻出路。”御谪仙开口笑道：“他想救阿禺、阿花……等故友，否则，他早该韬红尘，一人独自得道。”
“这……”花琉璃眼瞳一凝。
万世尊崛起之后，愈发寡言少语，逐渐与他们渐行渐远，而且，当年一众逃亡的年轻修士分道扬镳后，她返回云梦州，已多年未曾与对方有过丝毫瓜葛。
“冷漠未必无情，只前路太艰难，因此说不出更多承诺的话……有些人很是念旧啊。”
御谪仙轻声笑道，然后抬起袖子，指向花琉璃，继续道：“而阿花你们，才是真正冷血的生灵。”
当年，武饕餮陨落之时，所有人都觉万世尊一定置身事外。
但其冒着陨落风险，孤身奔赴了姑瑶山。
“……”花琉璃眼神阴晴不定，南冕这是在变着法嘲讽他们么？！
远天之上，古生灵巫大再次对万世尊出手，伴随着月华清霜散落。
它的掌心托举出一个红衣飘袂的妖族少女，姿容倾城，青丝飘舞，身姿如明玉生辉，每一寸雪白的肌肤都在喷薄神华，。
娲皇山的妖绯月刚入飞升台，立刻被巫大发现，并请了过来。
“本娘娘欲得至尊造化，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发生…”她指尖大罗天如星辰般萦绕旋舞，一双血金色竖瞳，饶有兴致盯着陈宣与万世尊，轻语道：
天命空间中，雷声如鼓声震动，轰鸣不止。
“啊！”
龙首上的外邪身影凄厉惨叫，金色剑光刺破层层迭迭的迷雾，自其左肩斩到右边腹部，下半身躯带着破碎的脏器，黑色粘稠的血液，滚滚而下。
“帮……”外邪抬起仅剩的一条手臂，满是伤痕，依旧拼命朝陈宣的方向伸去，口中仿佛正在求援，叫道：“九号——渡鸦，帮……”
金色大剑在空中悬停住。
万世尊转头，看向对面的陈宣，试图通过陈宣的面部表情，看清一些秘密。但出乎意料，陈宣无动于衷，除了有些许讶然外，根本没有丝毫救助的意图。
同类将在面前悲惨死去，对方竟然没有一丝反应？
难道他不是外邪？
陈宣神情严肃，赤金色的目光，紧紧凝视对他有奇异想法的外邪，但其面容依旧模糊一片，只能依稀辨别出那是一张人类男子的面孔。
九号——渡鸦？这是外邪在某个神秘势力中的代号么？
“哗！”
陈宣顿时开启第二层心斋，但令人意外的是，对方似乎依旧隐藏在浓重的大雾中。
“哗！”他看见大雾中，有朱红色的棺椁，若隐若现，棺椁缝隙中滴露刺目的血液，并有各种诡异的吟唱声。
这是一尊不被观测的神秘生灵？还是说，其本身并无更大的秘密，心斋因此无法看到更多画面？
“嗡！”
帝天身体周遭的金色电光浩瀚浑重，化作一道道流光溢彩的天道符篆，空中的黑色血雾击打成一片虚无。
紧接着。
“砰！”的一声。
外邪的人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跌落在陈宣的脚下，溅起一滩黑色血液。
它滚动着撞在陈宣的脚边，黑乎乎的发光，依稀可以辨认出惨白的一些面部轮廓，透着血腥狰狞，血肉模糊的口中，仍在含糊不清的开合。
“渡鸦…咯咯咯，救，帮帮忙啊……”
外邪的阴森目光，仰视向上方的陈宣，带着某种隐隐的兴奋之感，
陈宣面无表情，耳边传来一种惊慌的焦灼之声。
“哇哇哇……外邪，外邪。”山海经残页发出意味不明的情绪波动，非常紧张。
五方大地，诸天万界，皆由山海经崩解的碎片而来，但《山海经·姑瑶》依旧称之为“外邪”，天命者的来历与秘密，远比想象中更古老恐怖。
“帮……“只剩下小半个身躯的外邪，不断呼救，流出的血液飞速氤氲出一个血泊，令其看起来像是从血海中爬出来的厉鬼。
陈宣沉默不语，伸出一只脚慢慢的踩在外邪的脸上，用力踩下。
“嗤嗤……”
黑红白的崩溅成一大滩，半明半灭的电光下，陈宣的牙齿森白。
“万世尊，你在试探什么呢？”
他脚尖在地上碾了两个来回，踩碎头颅，留下一地碎骨渣，令其化作一片晶莹的神魂碎片，消散不见。
万世尊紧盯成陈宣，对方不仅不救“同类”，甚至随手将之打杀。
陈宣移动目光，一道恢弘而磅礴的目光，霎那间，覆盖在帝天的身躯上。
”你似乎搞错了我的来意。“他开口。
气氛一时凝固，两者四目相对，空气中开始响起真经翻动的声音。
《万世真经》浮现，一列接一列的金色篆文，如柳条般，从万世尊体内抽了出出来。
下一刻，帝天指尖划过剑锋，挑起一座电光舞动的雷池，猛地砸向陈宣。
“轰！”
雷池与拳头撞在一起，掀起山呼海啸般的轰鸣声。
此刻，两者爆发大战，万世尊这种走无敌路的天命者，不可能将后路寄托在外人手中，绝不会同意受到节制。陈宣想拿雷属的天命真经，只能强取。
“哐！“
“轰！
帝天轮动金色剑胎，剑锋擦着陈宣的脖颈而过，他同陈宣谈论这么多话，便在等陈宣的神魂躯境界跌落。
“下来！”他沉声喝道，对方的神魂躯强大无比，源自【人皇幡】，比许多神游都强横。
但此刻，在“天道压境”的【万世尊】影响下，神魂躯幽暗不定，直接跌入鼎炉层次。
万世尊为天命者顶点，此刻，正在强势抗衡心斋……
“喜欢公平，对我用天命是吧？！”陈宣开口，敢用天命对付他，哪来的熊心豹子胆？上一个天衍道，如今连脸都不敢露了！
他从山海经残页中驭出人皇幡，玄气冲霄，霎那间，朝神勇无匹的帝天扫了过去。
与此同时。
飞升台上，两者的肉身躯体，也同时爆发大战。
“呵，违反规矩，不敬古仙意志，真要好好教训你们这些调皮的小家伙了。”妖绯月红衣飘舞，浑身神力澎湃，她盯着爆发大战的陈宣与帝天，迎风而去，强势加入战场。
她竟然可以无视道宫规则，肆意动用仙炁能量！
三面一臂的古生灵知道，这位重走来时路的娘娘生气了，后果将会很严重。
”嗯？”突然，妖绯月在半空停下，神情错愕：“本座……跌境了？”
霎那间，她境界从半步韬红尘，直接坠到鼎炉七重天。
不只是她。
处于万世尊天命领域中的所有赴宴者，都在哗哗往下跌落境界，
这一刻，这方地域中的天地规则，再次发生突变，境界至高只能停止在鼎炉七层天。
“这……”天命中，帝天神情一变，他的境界开始失稳跌落，鼎炉巅峰才练就出的神魂躯，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将要瓦解了。
“这才是公平！”陈宣开口，挥动人皇幡，万鬼咆哮化作一条暗色大河，霎时间向着帝天覆盖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