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必死之劫
颜玉书修炼的很投入，轻拢慢捻抹复挑，十八般手技用尽了。
“难难难，我的天命之路，难于上青天……”
她低喃，时而一脸认真，黛眉紧蹙，若淡淡春山锁娇媚，时而抬头，媚眼如丝，如星辰闪耀，能让世间一切失色。
“嗯！”颜玉书娇躯紧绷如弓弦，过电了一般，颤动了几下。
再度升了一境。
“几次了？”她转头看向陈宣，泛红脸颊上恢复平静，眼神中泛起一丝淡淡的慵懒厌倦之色，道：“帮我计数哦！”
“第三次雷劫了。”陈宣道，随后颇为关切的问道：“你还能成么，要不缓一缓？”
外界，他正在抵抗雷劫，沐浴纯粹雷光，洗筋伐髓。
他的肉身根骨资质，历经多次雷劫，经脉、骨骼、血液中都流转着浓浓道韵，无限趋于万数了。
传说中，仙种根骨都破万，那是凡俗不可抵达之境。
就像那些神仙谱天骄，出生时便是罕见的九五之姿，但历经破限、九次雷劫后，成为巅峰鼎炉，最终只能提升到“九九之数”。
界限牢不可破。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我要试试自己的极限在哪里。”颜玉书鼓起腮帮，眼神坚定，语气认真。
山海宴中时间紧张，她知道陈宣还有其他事情做，因此想尽快结束此事。
“呃……”
陈宣闻言，一时对颜玉书惊为天人，道：“好吧，你不要伤了自己。”。
事实上，他觉得颇为困难，从鼎炉一重天到韬红尘，足有九个境界。
她最少要在短时间内，连冲九次，也属实比较夸张。
但这六欲天天命之内，唯有神魂能存在，她无法借助外物，确实只能依靠自己了。
“她这天命，位格很高，但副作用太大了。”陈宣心中嘀咕道。
即便有心斋坐镇，依旧不能免疫掉她的所有副作用。
要是换做天衍道，根本不会出现这种难堪情况，更不用提两界主、炎帝明那种纯粹辅助性的天命了。
毕竟，颜玉书冲一次，就能破一境，这太夸张了……
“因为你在，所以我敢尝试。”颜玉书说道。
若非心斋在此，她绝不敢连续动用六欲天破境，连续动用个两三次，必被恶意侵蚀，变成恐怖的妖邪物。
时间流逝，数个时辰后。
山脚下，围观的练炁者们，已然收敛住笑意，各个沉默无比，仿佛石化了。
“传闻，六欲天妖女每破境一次，需从追随者中挑选道侣，修佛门的欢喜禅，数月之后，方能恢复清醒意志。”死寂的氛围中，有人开口。
并且，境界越高，影响越恶劣。
“但现在，七次……还是八次雷劫了？”有人沉声道，心中升起一股寒气。
此刻，发生的事情，太过惊悚了。
短短数个时辰，走完那些一州天骄的最少二十年才能走完的道路？！
“或许……颜神女失控，一位天命者要化妖邪了。”有神游自语，神情凝重，心中警觉起来了。
六欲天对上位神游的影响，不算很严重。
因此，倘若六欲天出现不被允许的意外时……神游们会做出正确选择。
“你们两个，最好做事有分寸……”苏扶摇喃喃自语，指尖轻轻磨挲腰间黑白双剑，仙种存在的重要意义之一，便是……镇压失控的天命妖邪。
仙种为何强大到与其他天才，仿佛不在一个世界中。
试问当【六欲天】在这种天命怪物失控，成妖邪物出世之时，需要何种风华绝代之人杰，才能抵抗的了呢？
——仙种，拥有平荡一切天命者的实力。
这句话，并非胡编乱造而来的。
“咦，何方道友在渡劫？”
就在这时，数百里外，两界主花琉璃通过青囊术，精准的跨界而来，落在苏扶摇身边，一脸惊奇问道：“剑仙子，谁在山海宴中破境？！”
“花花，你来晚了，她连破七八次了。”苏扶摇眼神连怜悯看着花琉璃。
“这！”花琉璃一惊，瞪大一双秋水般的双眸，胸脯颤动，赞叹道：“天下英雄，果真是如过江之鲫，层出不出啊！”
“你……”苏扶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剑仙子，你怎么了？说话啊。”花琉璃脸色疑惑，紧接着，她握紧粉拳，自语道：“本尊一定要将这则惊世见闻，写进话本中，一定会大火！”
一日连升七境，这种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上古神话中，才会有这种不知真假的记载……花琉璃觉得光是亲眼见到这种传说之事，便不虚山海宴之行了！
“……”
六欲天中。
陈宣头皮发麻，他微微低头。
颜玉书八爪鱼一样，一口咬在陈宣肩膀上，咬不进去，腮帮鼓鼓的，她披头散发，浑身骨头像是被抽走了。
“你别这样，冷静点……”
“实在冲不动了，好人，你帮帮忙……”
“祂们看着呢！”陈宣破天荒有点难为情，推搡着颜玉书柔软的脑袋。
“有人看正好……”
两人推推搡搡，六欲天中残余的魔佛鬼神都静悄悄偷看，过了一阵，颜玉书要撕了衣服，并拉着男人的大手，往衣裳里送，肌肤流动着晶莹光泽，吹弹可破。
陈宣年轻气盛，倒还觉得有些莫名刺激，但他意志十分坚定。
“你过分了啊！”陈宣想要给昏头了的颜玉书一拳，让她好好清醒一下，但两人毕竟相识已久，且关系良好，不好像不以前那样直接动手揍她。
而令他感到头疼的是，倘若出手制服颜玉书，她便无法修炼。可若不制服，她又属实难缠。
“好人，你听说过书里说的神交么？”颜玉书红着脸嘟囔，她精疲力尽了，邀请道：“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不动心，你试一下，就试一下哦……”
”砰！”
陈宣坐怀不乱，并且重重一拳，锤击颜玉书的脑袋，呵斥道：“你在勾引，我不中计！”
他有九成把握确定颜玉书是故意的，这个漂亮女孩很坏，想趁机乱他道心。
心斋如今层次很高，压制六欲天恶意，颜玉书完全可以保持理智。
颜玉书挨揍，双手抱头像只小牛犊，发丝如瀑，她目光委屈，差点被欺负的哭了，啐骂道：“陈宣，你是不是不行啊？不行就直说哦！”
六欲天的魅惑力，一向对陈宣不管用，但这次陈宣主动来救。
这是否意味着，六欲天对石头一样的陈宣，终于起了一丝作用？
她对此不自信，但也不敢直接问……
“胡言乱语，你适可而止吧。”陈宣叹了口气，他还要留着精力，预防她的红尘劫。
“好吧，其实我也没那么想。”颜玉书正经起来。
天光迷蒙，她在六欲天的暗光里仔细看着他，随后起身，语气有些凉薄的道：“陈宣，我要开始韬红尘了……”
“隆……”
天幕之中，一具太墟生灵的完整材料坠落下来。
一刹那间，这个六欲天黑了下来，无数黑漆漆似佛似魔的阴影，自四方天幕的裂缝中涌出，群魔乱舞，情景十分骇人。
陈宣神情严肃，六欲天的最后考验来临了。
“吼！”漫天诸魔佛，依旧畏惧陈宣，不敢袭击颜玉书，于是簌簌落下，疯狂涌入黑色大湖中，吞噬那落下的太墟生灵材料。
“嗡！”
颜玉书朝陈宣嫣然一笑，体表一圈接一圈神环似的经文浮现，如同星辰仪轨似，笼罩了整个六欲天，金光弥漫。
这是不久前记下的《六欲真经》神游篇，无需修炼，自行推进衍化、
紧接着，她的神魂绽放白茫茫仙光，愈发趋于真实，极速凝练。
且，外界她的身躯绽放黑金色与白金色的两种神光，咔嚓一声，有大道神音落下，似乎进入一种崭新的天地之中。
这是鼎炉第十境界？还是传闻中的鼎炉破限？
“难怪世上会有一条天命仙丹路……天命者一念仙魔，只要找到崛起机会，真是要吓死人了。”
陈宣心中不禁赞叹，对此刻的颜玉书而言，破限、神游经、神魂躯等其他练炁者苦求难练之物，根本没有任何难度，皆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天命仙种这些妖邪物，倘若脆弱的幼时，没有压制成功，真被它们闯出一条路，便真的是大修士都要寝食难安的怪物。
到了此刻。
陈宣完成了颜玉书对他的所有期望。
心斋坐镇，压制恶意，颜玉书在短短几个时辰内，走完了整条鼎炉之路，一切都圆满了。
接下来的红尘劫，需要靠她自己走了。
“老斋啊，大家都飞黄腾达了，你也要上点心了。”陈宣抹着眼角，心中自语。
他并不羡慕六欲天的快速晋级之路，他有自己的道路，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很稳固。
不久之后，他退出六欲天。
“哗！”
陈宣完整意识回归身躯，他盯着塔中垂下眼帘的颜玉书，看了半晌，走上前，伸手将她散乱的衣裳整齐了，旋即，轻拍了她肩膀一下。
“颜玉书，你有前途，大胆向前走吧。”他低声自语。
此刻的颜玉书，听不见他的言语。
陈宣走到角落中坐下，随后，目不转睛，盯着正在韬红尘的颜玉书。
“瑶池的那批天生神灵，会来么？”
他心想，一双深邃的眼眸中，一抹淡金色的心斋之力，正在盘旋。
……
青山之下。
此刻，所有人与妖都在后退，神情凝重，气氛沉寂如死水。
因为，一圈圈金色篆文如仪轨般扩散出来，此刻已然笼罩数百里，并且，还在持续扩张之中。
王临渊等几位神游，都意识到通天道场的六欲天神女，开始韬红尘了。
“武道小子，现在还活着么？”苏扶摇心中自语，眼神一片冰冷，她对心斋的了解并不深，因此无法推测出山中的具体情形。
但此刻出现的情形，表明六欲天，正在做一件极其疯狂且恐怖的事情。
“剑仙子，这破境之人，莫不是某位天命者？”花琉璃低声问道，连破九境，且直接韬红尘，这种事情除了天命者，没人能做的出来。
譬如青囊道场的张洞玄，一日韬红尘，重续神位，便能轰动整个南域了。
而且，张洞玄早经历过红尘劫，他只是重走来时路，难度与其他第一次韬红尘的不可同日而语，要简单很多。
“六欲天……可能失控了。”苏扶摇言语简单道，而后，她转头面对花琉璃，严肃告诫道：“花花，你要安分守己，否则，武道小子或许心慈手软，但我的剑，不讲人情的。”
“嗯，嗯。”花琉璃连声点头，暗地里，她立刻催动陈宣留下的通讯符篆，尝试联系陈宣：“出大事了，人呢！”
她知道六欲天与陈宣有交情。
并且，她不愿看见天命同类，在眼前出意外……六欲天虽邪性的可怕，但名声在练炁界中，暂时还算良好。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
“嗡！”
甚至此刻，天目穹顶中，庞大的烛龙之瞳浮现了，各种身影幢幢，相继浮现。
“六欲天是成是败？开盘下注了！”一道手持油纸伞的窈窕身影，出声道。
“她成不了……”有声音笃定开口。
“瑶池是最后一支尚存实力的神灵余孽，六欲天死劫至了。”
“这片地域，古时属于瑶池……”
……
红尘如一梦，浮生似浮萍。
陈宣的心斋视野中，仿佛一座繁华的戏台搭了起来，他走马观花，窥看到颜玉书的些许红尘劫光影。
无穷幻想，入劫而至。
陈宣左右环视，是一个富贵之家，四周是白墙黛瓦，错落有致，墙头上爬满了碧绿的藤蔓。
小女孩身着一袭淡粉色长裙，裙摆飘动，宛如一朵盛开的桃花在风中摇曳，追逐着蝴蝶而过，笑声如银铃般，无忧无虑。
“家世不错，小城中的大家闺秀。”陈宣心说。
画面快速转换。
小颜十一岁的时候，阿爹病死了。
“阿娘每天给小颜做好吃的，可能阿妈也想阿爹了吧？”少女有姿色，因此吓得不敢踏出家门一步，终日于家中读书，对话本中的神仙事迹，心生向往。
阿娘病了，去医馆，去求小城中唯一的练炁老神仙家，家中积蓄花完了，病也没好。
没过几年，阿娘彻底病倒了，小颜看着阿娘很难受，小颜哭了，她对阿娘说：“阿娘，你一定会好的……吃了我做的饭，睡睡觉，你就好了……”
第二天，阿娘起不来，叫不醒，样子很难看，小颜赶紧叫邻居，帮她把阿娘送到老神仙家里去。
小颜钟灵毓秀，学了很多医术，但医术救不了阿娘的病……只能去求仁慈的老神仙。
第三天，小颜去老神仙家看阿妈，她还没醒，小颜轻轻分给她洗手，她醒了。
阿娘拉着小颜的手，叫着小名：“颜儿，阿娘想回家……”
小颜问：“为什么？”
只要阿娘能活下去，她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的。
“这里不舒服，还是家里舒服。”
小颜把阿娘接回家，坐了一会儿，她去给阿娘做饭，饭做好，去叫阿娘，阿妈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眼神幽暗，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娘亲……”她知道阿娘回光返照，因此情到深处，流下悲伤的眼泪。
“逃吧……颜儿，你逃吧……”
“女儿逃了，阿娘就活不下去了啊……”小颜轻声回应。
“你真想救阿娘么……”
阿娘惨白而干裂的嘴唇颤动，枯槁如鸡爪的手紧紧抓住小颜的手，抓出血痕，突然厉声道：“老神仙瞧上你了…你是个灾星…你心里什么都清楚……眼睁睁看着你爹被害死…你害的家破人亡了！”
阿娘的眼神中充满怨毒，声音尖利，锋利的手指紧紧抓着小颜的手臂。
小颜眼泪哗哗的往下掉，仿佛一颗颗珍珠落了下去，她转头一看，窗棂外正趴着一张脸，老神仙露出慈祥的诡异微笑，眼神贪婪犹如一只恶鬼，盯着她看。
“说！你说话啊！”阿娘厉声质问，那声音好似无穷无尽的黑暗，朝小颜笼罩了过去。
小颜不说话。
片刻后，阿娘便在痛苦中死去了。
“……”小颜抹着眼泪，盯着死去的阿娘，旋即，又看向那走入屋中的老神仙，下一刻，她嘴角有嘲弄的笑意弧度，勾了起来。
“绝情绝性，是何妖孽？六欲天，你无一丝人性，披着人皮，安知何为人否？”老神仙厉声质问道。
瑶池的天生神灵。
终究还是来了。
“无趣，以为你们有更高明的招数……这就忍不住现身了？”颜玉书讥笑开口，旋即幽幽一叹，道：“这般试探，又能如何呢？韬红尘本就不该残留人性。”
天上，陈宣此刻正抬头，看向更高处。
霞光遮天蔽日，金锣玉磬与箜篌之声交织，乐声里裹挟着道韵威压，九道身影屹立云端，一双双淡金色眼眸，冰冷的围看下方大地。
正中央是一位女修，身披彩色霓裳，广袖飘舞，发间凤冠镶嵌的神珠与日月同辉，脑后层层光环盘旋，犹如神话传说中的神女。
“斩！”她面容模糊不清，却宝相庄严，手持一张金色法旨，开口道。
“噗！”庭院中，颜玉书口中冰凉之意来回翻滚，喷出一口血来，眼前的一切，化作深沉的暗红色，在眼前忽明忽暗。
一道虚幻的金色仙剑，带着雷光，从天而降，斩向庭院中。
“亢！”
金色仙剑崩断，化作漫天光雨坠落，刹那间，一众瑶池神灵侧目，眸光齐刷刷汇聚到一个方向，一抹金红色的光辉，亮了起来。
“诸位，给个面子吧？”陈宣浮现而出，叹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