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人间无憾人长生

    “在下黄轩，不知……”


    “令狐寂。”令狐寂的回答很简单。


    那位名为黄轩的青衫剑士与令狐寂相互作揖，同时，从青衫剑士的眼中露出了一丝难以发现的敬佩。


    “你的剑术非常好，但还少了几分神，若是能将其弥补，将来必成大器！”青衫剑士将长剑归鞘，拍了拍令狐寂的肩膀。黄轩本也是好战之人，此时遇见令狐寂，就好似遇见知己，心中有些说不完的话。要是换在平日里，黄轩几乎很难找到一个能这般战斗的人。


    对于黄轩的夸赞，令狐寂倒也不客气，但令狐寂的心中却是明白，这哪里只是缺几分神似的问题？这一招一式中的神意令狐寂还不能掌握半分，黄轩所说的话只不过客套罢了。


    忽然，黄轩愣了一下，对令狐寂问道：“令狐寂？难道你是令狐家族的那个大少爷？”


    令狐寂似乎早就预料到了黄轩会有这番反应，并没有多惊讶，微微颔首表示确定。


    黄轩接着又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一时间有些尴尬。


    令狐寂对此倒是清楚的很，无非是由于现在令狐家族灭亡，全族仅剩下令狐寂一人活下来，若是再提及这一类的事，不就是揪人家不开心的事吗？终归是不太好的。


    “你本就是这九天城中的居民吗？”令狐寂询问道。


    黄轩摇了摇头：“不，我本来是白帝城的，但在我还小的时候，便随着父亲来到了九天城之中。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从来没问过家父，家父也从来没与我说过。”


    “算了，我也不瞒你了。”黄轩突然又补充道，“其实家父乃是侠榜第十八名黄鹤，我这一身剑术也是由家父所教。”


    忽然，这时候，一位魁梧青年带着几位官兵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了过来，面色严肃地看着狼藉的街道与略有狼狈的二人。


    不用说，明显是令狐寂与黄轩方才的战斗引来了城中的高层，毕竟动静如此之大，想不被知道都难。


    “黄轩？怎么又是你？”为首的魁梧男子惊讶道，同时在其身后的几位官兵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久没有战斗了，这不，今天好不容易找上个对手，没事，你放心，这块地我来陪便好。”黄轩笑呵呵道，突然又将令狐寂拉到身边，“对了，这是我们九天城的四大将军之一，沈永年，同时也是侠榜第二十八名。这位是令狐寂。”


    传闻说，九天城之所以会成为九州中公认最强大的城池，与这四大将军有很大关系！


    沈永年盯了盯令狐寂，撇了撇嘴道：“是个好苗子，就是可惜，手断了，还有……看来天妒英才这句话果真是不假！哈哈哈哈……”


    说罢，沈永年便又带着这几位官兵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同时还不忘留下一句：“三天你要是没修好这条路，我便去你爹哪告你状！”这句话自然是对黄轩所说。


    此时，周围已经没有多少看客了，几乎都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了。安曦月亦是如此，不知从何时开始，安曦月已经将令狐寂当成自己目标去追逐了，现在便是修炼去了。不得不说的是，这妮子还真是勤奋。


    接着，韩春霖从一旁的酒楼中走出，来到令狐寂身旁。


    “还不知姑娘芳名？”黄轩笑嘻嘻地对韩春霖拱手行礼道，同时心中也是暗自乍舌，惊讶于韩春霖美貌。


    黄轩本就是豪门世家，见过的美女自然不在少数，但如韩春霖这般美丽不可方物还是正是少见。


    “韩春霖。”韩春霖冷声答道，甚至没有正眼看黄轩一眼。废话，此时韩春霖的心思完全在令狐寂身上，至于其他人，都无关紧要了。


    这让黄轩一时间有些尴尬，不过黄轩倒也没有深究，而是细细想了想韩春霖的名字，恍惚间又明白了什么，不过这次仍是没有说出来，而是向着令狐寂会心一笑，接着便作揖离去。


    “日后若是有机会再战！”


    “一言为定！”


    令狐寂豪爽的答道。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韩春霖问道。


    令狐寂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没有。”


    你当剑道是大白菜啊？随随便便就能体会？那恐怕现在剑道强者已经数不胜数了吧？


    绝对是没有说仅仅一场战斗便能体会到多少东西的，这一定是经过了一定累积以后厚积薄发的一个过程。


    即便是几日前令狐寂与安曦月那一战，也只是这一年修行中的体会表现了出现，而非一步登天。


    这时，一个看起来仅有七八岁大的孩子，挎着一柄木剑，屁颠屁颠地跑向令狐寂，嘴中似乎还喊着什么：“大哥哥，你能不能教我练剑呀！”


    令狐寂愣了一下，注视着这个满是稚气的孩子，一时间忍俊不禁，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别人请教的一天。


    不过话虽然这样说，令狐寂却是没有答应孩童的要求：“抱歉哦，我可不能教你哦。”


    没等令狐寂做出解释，孩童便做出一副无比之沮丧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要哭出来一般。但这依旧改变不了令狐寂的决意。


    令狐寂不教他舞剑，不是因为别的，说起来好笑，此时的令狐寂反而有些感受到了当初令狐白不让令狐寂习武的心思。江湖险恶，一入江湖身不由己，这一点令狐寂现在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这是个凭实力说话的江湖，向来如此，残酷，无情。这才是江湖原本的模样，修罗场，便是江湖最好的代称！而并非是如那些孩童们想象中那般飘逸，一身肝胆，青衫仗剑行天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想当年令狐寂也是这么想的，现在看来未免有些可笑。


    想着想着，令狐寂甚至有些抽噎，不知是想到了已逝的妣考，亦或是因为这一路过来的坎坷不平，或许都有些许吧？


    “大哥哥，你怎么哭了？”孩童依旧天真的问道，澄清的双眸中满是好奇之色。


    令狐寂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孩童的头，笑了笑，接着便离开了。


    即入江湖，那便要玩个尽兴！怎么说都要扬名天下算行吧？怎么说都要让天下人识我吧？


    对于令狐寂来说，不光如此，还要将那些所谓的家族势力亲手绞杀，尤其是那些个族长，个个都是吃人血馒头长大的。此仇不报非君子！


    因此，说到底还是要实力，唯有绝对压制的实力，才能博取绝对的服从！


    …………


    此时，九天城内城。


    陈无量正与另一外男子在殿宇林立的内城之中闲逛。


    “城主，你说，那些家族销声匿迹整整一年多，究竟有何居心？还是说真的是在调养生息？”男子有些沙哑但却无比厚实的声音在殿宇之中回荡。


    陈无量摇了摇头，并不知晓：“一年前，他们就好像疯了一般的侵占九州各城，并且攻势强而疾，几乎没有多少人能拦得住。据说就连白帝城的郭帆与李奕叔侄二人都没能拦住那些家族势力，实在是不能小觑。”


    “这两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韩家，令狐家族剿灭，关是这一点便足以惊动整个九州了，想当年，那令狐白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就连侠榜都看不上眼，不屑登上，后来出现了一位后起之秀，韩荣，其资质更是惊人，我觉得若是能再给他十几年，兴许便能与叶前辈，靳前辈一较高下。”男子略有崇拜的说道，双眸中精光大放。


    “哎，自打这两位老前辈隐居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过在剑道上更有成就的剑士了。难不成真是剑道无果？”若是用儒家的一句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只是山，看水只是水。那恐怕即便是当代剑道大家叶无双，也仅是达到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至于最后一层看山只是山，看水只是水，好似与第一层境界类似，却又有所不同。


    同样是山，同样是水，不同的乃是本心。


    剑道亦是如此，何为剑道，这个问题自打有了剑道以来便开始争吵，至今仍未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江湖需要这么一个人物，需要一个为后辈开出一条广阔剑道的大能！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是谓道也。


    几日后，琅琊州依旧是阴雨天气，云压的很低，对于令狐寂来说还有些不适应，但是对于那些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来说，却是早已司空见惯。


    此时，九天城城外。


    在城外的某一块空地，有两名男子正在战斗，正是令狐寂与黄轩。


    所谓不打不相识，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自打那次战斗以后，令狐寂便经常与黄轩一起讨论剑道，自然少不了切磋。


    在此期间，黄轩还多次邀请令狐寂韩春霖二人前往黄家住下，但令狐寂仅是婉拒，在九天城之中令狐寂并非是没有住所，陈无量早就将这些为令狐寂都安排好了。


    忽然，又是一道冲天剑气，在百丈高空之中轰然炸裂，将云层撕裂出一道大口，让几道光柱得以从其中射下，气势之浩大，令人叹为观止。


    令狐寂与黄轩的战斗也就到此为止，两人都累的倒在地上大口喘息，但却是非常开心。


    事实证明，这几次的切磋还是非常有用的，令狐寂甚至已经有些要跨入剑道这条通天大道的门槛的趋势了。


    但是对于令狐寂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正如先前所说，令狐寂现在连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境界都难以做到，路漫漫其修远兮，还需笃行。令狐寂需要更多更多的战斗，并且是以命相搏的战斗！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激发令狐寂的潜能。


    “对了黄兄，可有时间给我讲讲当时那些家族势力相关的事？”令狐寂突然问道，对于这件事，令狐寂其实一直很放在心上，只是一直不知要找谁询问好。


    黄轩怔了片刻，笑了笑：“有何不可，但凡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隐瞒。”


    黄轩也不是傻子，他知道令狐寂的家族是被那些家族势力所剿灭，自然知道令狐寂当下想要知道什么，也知道令狐寂将来要做什么。


    “那些家族势力的话，那可就说来话长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一年多以前，那些家族势力突然在九州暴起，无比野蛮的向琅琊州进攻。主要便是林家，周家，武家，慕容家这四大家族，其次便是一些附属的小宗族。虽说我很恨他们，你也知道的，我的故乡，白帝城被他们攻占了。但我不得不说的是，他们真的很强大，不说四大家族的族长长老，即便是那些领队的将军，个个都有不俗的本领。”


    黄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双眸中满是怨恨之气。


    “当然，他们还远不止如此，我曾听家父所说，那些家族势力似乎还在与某个神秘的组织合作，至于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我便我不知道了。总是，若是真的存在那个所谓的组织，那必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黄轩补充道。


    对于那个什么组织，令狐寂倒是想到了什么。


    当时令狐寂还在极北州瑞丰城之时，便有一个男子前来与他对话，便提及到了一个名为复苏的组织。


    难道与这个组织有关？


    令狐寂恍惚间有种不好的感觉，很难说，总觉得这个复苏组织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


    “怎么了？令狐兄？可是想到了什么？”黄轩见令狐寂神情有些惘然，便向前询问道。


    令狐寂终究是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摆了摆手：“没事，让黄轩担心了。”


    不知封于修现在如何了？令狐寂暗自想到，上一次相遇，好像还是在炎州赤水城，武道大会那会儿。并且令狐寂与封于修大战了一战，那一次可真是惨烈，令狐寂甚至差点死在这场战斗之中。至于封于修如何，令狐寂便不知道了，自这以后便是没有再与封于修见过面了，若是他还活着了话，现在应该也变强了不少吧？


    想着想着，令狐寂又不由得想起那个当年在极北州相遇的那个人儿，沐芷。


    真是没想到，当时在茫茫雪原之中将自己救下的，竟然是一只幻化为人的灵狐，想想还真是可笑，万物皆有灵，人的人性却是被其他污秽之物所覆盖。不然，那何家族长又怎么会痛下杀手，对自己亲女儿下手？那些家族势力又怎会大开杀戒，造就了九州如今这副生灵涂炭的模样？沐芷终究是死了，为了保护令狐寂死了，这份情令狐寂这辈子，下辈子都还不清。


    令狐寂后来将沐芷的尸体葬在了一个小方天地之中，对沐芷来说也算是善终了吧？


    再后来，在罪都据一位名为白狐仙的前辈所说，沐芷现在已经与令狐寂合为一体了，令狐寂的心情多多少少好了些许，但同时也带来了些许沉重。令狐寂决不能再做一些铤而走险的事了，因为令狐寂的命已经不是自己了，这是沐芷给他的新生。


    黄轩看着怔怔出神的令狐寂，并没有打扰，而是就这般静静地看着令狐寂。


    谁家没有几本难念的经？令狐寂不愿意说，又何必去过问呢？往事如风，更似酒，酿造的越久，其中的韵味便越是浓厚。


    不然你以为黄家这个练剑世家为什么好端端的要从白帝城迁到九天城来？这其中必然是有原因的。


    许久许久之后，令狐寂方才从思绪之中挣脱，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好向黄轩尴尬一笑，拱手作揖。


    黄轩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表示，仅是说了句走吧，接着便与令狐寂二人一同往九天城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韩春霖则在陈无量那儿练剑，并且是韩春霖主动要求，不管怎么说，她不想只让令狐寂一个人努力，而最终自己成为了他的绊脚石。不过令人惊讶的是，陈无量竟然还答应了韩春霖的请求，要知道，多少人消减了脑袋都无法拜入这位大能的徒下，这小姑娘竟然才说出来便答应了。


    值得一提的是，安曦月此时也在陈无量那儿练剑，这样一来，无形中便多了一丝竞争的气息。


    谁也不让谁，只是，韩春霖碍于那太阴封印，只能拿着一柄木剑在手中模仿陈无量的动作，别说剑气了，就连基本的运气都很困难。不过动作倒是非常之相似。或许，若是韩春霖没有这太阴封印的束缚，现在便又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这样一来，安曦月则是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但毕竟陈无量在这，安曦月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分。


    说来也是好笑，后来安曦月甚至开始主动帮助韩春霖，而韩春霖则一再推辞。难不成这就是女人之间的战斗吗？


    陈无量虽说也发现些许端倪，但却不好说什么，便只好就这样继续教下去。


    其实，陈无量会选择教导韩春霖，并非是没有理由的。早在当年陈无量还没有成名的时候，其实与韩春霖的爹爹韩荣有过一段交情，算不上八拜之交，但却远超过点头之交。在听说韩家被那些家族势力剿灭的时候，陈无量何尝不心伤？但奈何人已去，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只是没想到，韩荣的女儿韩春霖竟然还活着，因此陈无量便打算以收韩春霖为徒来报答韩荣当年的交情。


    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与韩春霖解释这些话，这不，今天好巧不巧，韩春霖主动前来，陈无量自然就顺水推舟，一口答应了下来。


    话说当年韩春霖之所以能活下来，还是因为其贪玩的心性，在灾难发生的前几日，韩春霖便留下一张字条带着姐姐韩彧偷偷外出玩耍了，因此逃过一劫。


    令狐寂亦是如此。


    终于，一天结束了，韩春霖也向陈无量告辞。


    陈无量也没有说什么，仅是微微指点了片刻韩春霖，指出了韩春霖的一些不足，让其努力修正。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爹爹！你为什么要收她为徒？她有什么资格？连基本的运气都做不到，你也看见了她那舞剑的样子，还真是滑稽！”安曦月嘟嘴道，对陈无量收韩春霖为徒这一举动表示很不满。


    陈无量愣了一下，欲言又止，但是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便是当时自己与韩荣的过往。也就是为什么要收韩春霖为徒的理由，他对于这个“女儿”一向很包容，别说打了，就连骂都舍不得骂一句。


    “话说，曦月啊，你又是为什么对韩春霖这个小姑娘，如此反感？”陈无量质问道，语气微微加重，这应该便是陈无量能对安曦月做到的最凶的程度了吧？


    安曦月没有回答，脸颊却是微微一红。


    半晌后，陈无量叹了一口气，显然是猜到了缘由。


    “不是你的，那便终究不是你的，没必要为此付出太多，最后落了个惨状。至于我说的是什么，你应该比我要清楚，爹爹只是想要提醒你，有些东西要付出的代价远远你比想象的大得多，切记切记，慎重慎重啊！”


    收吧，陈无量摇了摇头便离去了。


    陈无量的年轻时便是如此，此番，自然是不希望安曦月走上自己的老路。


    但实际上，陈无量非常清楚，若是仅仅凭借着直接的三言两语便能改变安曦月的看法，那她就不叫安曦月了。但是即便如此，陈无量还是要说一遍，这是他作为父亲的职责，但终究也只能起到向导的作用罢了。该如何，最终的主动权还是在安曦月手中。


    “有道是，红尘无情失颜色，人间无憾人长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