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工具，具有两个本质特征：其一，工具是人体的延伸，是人的肉体机能在非肉体物体形式上的发展；其二，工具是人对自然物改造的产物，是精神与物质相结合的产物。”

　　“很多人以此为依据，认为灵刃也就是工具，灵族就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工具，愚蠢的否定了灵族的选举权和自由权。但他们忽视了最明显的一点，灵刃不仅仅是我们人体的延伸，更是我们人体的一部分，是扯着我们肉体和灵魂共同进化的伴生器官。”

　　“我们和他们是共生关系，我们用自己的灵魂之力喂养他们，他们回馈我们实实在在的肉体强化甚至进化，而如果你的灵刃能够幸运的觉醒自我意识，更是从你的肉体中孕育肉体、从你的知识、记忆中汲取思想的新生儿，从伦理上我们绝不承认子女关系（主要是那鬼畜剧情就太多了），但同源的新生儿怎么也算家人........”

　　雾乌，稍显特殊的名字下，是一个干练的黑发妹子，短发眼镜职业短裙有着职业女性的干练，扎在耳边的小辫也不乏女性的柔美。

　　作为区民政下属普法科的副科长，她已经很少上一线进行准市民培训了，这一个小时一班的重复工作，往往是新人熟悉工作流程和习惯面对人群的自我培训......当然，也不乏麻烦事丢新人，老手喝茶看报等下班的职场现实。

　　这次，她是主动接受对准市民的培训工作的，那是因为她听说了这次新人之中有非常特殊的一位。

　　“三彩新人吗？白露区多少年没遇到了，我记得上次我还是新人培训的时候。喔，想起来了，那个七岁的幸运儿，现在还不到20吧，就已经是称号猎手，好像是被大药企聘请当异界猎人去了吧。”

　　“呵，这小兔，出去后就会遇到诱惑，希望她不要选错。三彩罕见，但两彩踏错的每年都好多。”

　　看着坐在人群中间异常打眼的兔子，雾乌若有所思，表情却没有似乎变化，只是继续“上课”。

　　“.......灵刃最初的原型，是东西方神话总共有的万物有灵体系，比如东方的剑灵、土地灵、付丧神、西方萨满的自然灵，最初的灵能研究者在确定了灵能对肉体的直接改造效果极差且危险后，才用了相对间接的应用方式，用共生灵刃来提升人体的生命能级，正面应对伪神和异兽的威胁。”

　　“而有趣的是，随着时代发展，也出现了大量的自然觉醒灵刃，有的是野外的一个破旧的古堡，有的是某家用久了的茶具，她们没有主人却有四灵赋予的常识，生而为人，也间接证明了灵族作为人类一员的身份，任何分裂四大族的言论都是危险且违法.....”

　　即使注意力都在关注那只罕见的SSR兔，但目无斜视的雾乌却流畅的介绍一些“常识”。

　　普法课的准市民培训讲义也是经典套路了，分三块，第一块主要就是强调灵族的特殊性和“刃权”，强调只是灵刃状态，剑主（东方习惯性称呼灵刃所有者）依旧保持基本的尊重。

　　这不单单是为了四大族间关系的政治问题，更多的还是为了剑主自身利益着想.......每年都有剑主喜出望外的获得新生的灵族，对方却毫不犹豫的翻脸不认人。

　　原因？挺复杂的，有剑主本身和剑灵本身严重三观不合的，即使剑灵往往从剑主那里获得了最基础的常识，但却不等于全盘接受和洗脑，养个孩子都可以叛逆的，更何况是杀戮之器的刀剑。

　　拥有自我意识的独立个体，很自然的都有独特的相性和喜好，很多灵刃更是在完全觉醒前都获得了灵性，拥有模模糊糊的意识，有了性格和喜好，提前拒绝剑主链接的都不少.....其中相当多一部分，仅仅是隐隐约约觉得剑主不太符合他/她的审美观。

　　这除了充分说明不讲究个人卫生和形象的坏处，也说明只要是智慧生物，或多或少摆脱不了颜狗的范畴，尤其是懵懵懂懂的新生儿（普法科：标语请不要用胡渣和口水迫害你的剑，否则受伤的只会是你）。

　　听起来很搞笑，但真遇到了，那就让剑主遭遇人间惨剧了，尤其是灵刃状态还无法精确沟通的情况下，等于相当长时间锁死了解决途径，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万幸的是，能够拒绝的灵刃，往往也是灵性充沛即将自我觉醒的存在.......但更惨的事情，断绝链接往往也断绝了剑主的灵能供应渠道和灵性材料赋予，但自我觉醒前的灵刃是需要外界进行灵能供给的，唯一的解决途径——砸灵晶。

　　嗯，约等于砸钱、烧钱......不，应该是说烧支票。

　　普通的灵晶作为固化、僵化的灵能结晶，对灵刃来说也是劣质的营养品，那味道就像是处于过期和不过期之间的微妙压缩饼干，干硬、变质口感、还可能带着额外的味道，不是饿的要死了谁想吃它。

　　首先嘴刁的不一定吃（该剑主已在楼顶），就算吃，依靠着“过期食品”的营养，要让灵刃量变到质变，点燃灵魂火花觉醒自我意识，那烧的大概不是钱，是楼。

　　烧到最后，真的是边烧边哭，还不敢断也不敢停，断个几天进化可能停止甚至退化，停个把月.....你就当没有这把灵刃吧，之前的投入全部打了水漂，大侠请重新再来，或者等个几年、几十年，说不定它审美观变了/忘记你了，又愿意和你链接了（几率极小）。

　　“灵刃闹脾气了了。”一直列为剑主最恐惧事项TOP3，真的遇到了，等于宣布那倒霉蛋即将破产，甚至多半还会债台高筑。

　　Top3其他是啥？“初始灵刃死了”、“初始灵刃自我意识觉醒后，立马走人了，昨天我看到她和一个高帅富剑主有说有笑。哈哈哈，我想死。”说不清楚到底谁更惨，看个人排序了。

　　呃，听起来有点熟悉，像女友？大概，对很多剑主来说，灵刃比女友更重要，甚至就是女友。

　　万幸的是，灵刃作为剑主的意识产物，天生对剑主拥有颇高的好感和认同感，很多甚至还有“造物主感恩”的情绪，闹别扭的多，最终闹到分手的怎么也不会超过10%，比女友好打交道多了。

　　言归正传，意识觉醒之后，也不代表一切安好，甚至还多出了新的风险，单面厌恶的可能直接翻倍。

　　毕竟，这世道不单单是有人渣、丑人、智障、屠夫剑主，更有嗜杀成性、性格扭曲、本性堕落的剑灵，杀戮之器痴迷杀戮到堕入邪道也就一步之遥，灵魂相连的双方很难彼此欺骗，最后闹到分手很难说清是谁对谁错。

　　普通亲人和夫妻都有成仇人的，更何况单方面了解却没有相互交谈的贴身人，性格不合时就有点强制同居的味道，灵魂相连更是两颗星最贴合的距离，好的越好差的根本无法忍受。

　　真的相性不合到极致，和平分手互不打扰算是不错的结局，但剑主肯定已经血亏。

　　当然，有悲剧就有喜剧，那刚刚在民政窗口给自己更新完市民登记，就拉着剑主跑隔壁婚姻登记处登记的，数目也实在不少，民政局的各位也喜闻乐见，还会当即给予祝福和免登记费的折扣优惠。

　　但更隔壁的离婚/民事调解处，每天却要繁忙百倍，专门用来调解灵刃和剑主纠纷的特别调解科，就占据了整个调解处五成人力和七成业务量，常年过劳......门口还常年挂着“没有充分了解的冲动婚姻等于提早预订离婚”这样让隔壁同事吹胡子瞪眼的牌子。

　　由于挂牌子的地方也是婚姻登记处所必经的通道，约等于给登记处糊脸，双方为了这块牌子引发的定期“牌匾战争”，也是白露区政府的保留笑话了。

　　小说的悲剧让人印象深刻，现实中的悲剧却没有多少人喜欢。

　　雾乌等普法科人员的工作，就是在源头上尽可能的减少这次情况的发生，至少，不能让事态发展到最恶劣的一步。

　　是的，没错，直接走人的还不算最惨的，至少是和平分手，最惨TOP3之上还有T0P0——鲜血结末结局。

　　报纸一般不报道，但就雾乌自己接触到，剑灵厌恶到憎恨，苏醒第一刀就砍剑主的，每年有好几十例，喜事直接变丧事让人扼腕。

　　不多，但一直都有。

　　至少，让有些悲剧发生的缘由不至于这么.....难堪？

　　比如说上了内部年度新闻的那位，一位亚人同志，他的初始魂刃是根笔，他长期将其纳入体内上上下下蠕动以获得舒适感和愉悦感.......咳咳，别误会，那是一位野猪亚人，且有严重的鼻炎和花粉症。

　　种族关系鼻孔极大且鼻涕量惊人，有时候在野外实在忍受不住了，就用手边物疏通或封堵花粉......呃，已经足够恶心了。

　　更可悲的，确是这野猪亚人除了卫生习惯之外，性格口碑都相当不错，据说那位笔灵也对其拥有相当的好感，但刚刚出世气疯（不止于气愤）之下，就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后来，那笔灵也当场选择自灭了。

　　这样的新闻让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大多数人还是期望不要发生。

　　咳，据内部缺德小报，经过尸检，那位野猪亚人还有严重的便秘和痔疮，案发现场邻居还听到“你不是喜欢被捅吗，我今天就让你捅个痛快”的女性尖叫，且受害者死状颇惨，一根木桩从下到上，很难说那笔灵自灭的原因是自责弑主，还是泄愤后根本不想活。

　　咳咳，言归正传，至少雾乌这样的普法科的工作人员，是绝对不会传谣和信谣的，一切以官方新闻稿为实。

　　普法科的诸位同仁，一直将减少这类新闻视作己任，努力从源头抓起，从娃娃抓起。

　　没错，娃娃。

　　“老师，老师，可以进入下一部分了，你说的妈妈都说过了，我要看斗兽！我就是为了看斗兽才来的！”

　　“哈哈，你居然叫老师，她不是老师，她是......是......”

　　“是大姐姐！漂亮的大姐姐！”

　　看着下面一诸哄笑的孩子们，就是习惯严肃脸对待同事的雾乌，也露出了和睦的微笑。

　　剑主的灵力需要累积，灵刃需要时间成长进化，诞生初刃自然越早越好，此时在雾乌面前的，除了正左顾右盼浑身难受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的兔子，就是一群身高不及兔子一半的小萝卜头了。

　　“小家伙们，我知道你们爸妈都会反复强调，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幸运到有人日常指点。更何况，尊重灵刃等于尊重家人，知道并不代表一定能够知道。或许你现在能够做到，但五年、十年后了？你们要学会善待自己的小伙伴......”

　　听着下面孩子们的哄笑声，雾乌依旧带着和善的笑颜，她也知道这些话是孩子们心目中听腻了的说教，结果多半左耳进右耳出的结果。

　　但只要有一个人听进去了，有一个人因此改变了，避免了一场事故，也工作就是有意义的，预防工作平日不见效果，但却必须。

　　从普法科设立以来，百年内事故率降低了70%以上，虽然不是它一家之功，但这结果确实让雾乌这样的普法科同仁骄傲。

　　现实事态变化从错综复杂，剑主和剑灵的关系，早就是一门综合了社会学、伦理学、心理学的专门学科，详细指导大概需要几年时间，但有一个始终是重点兼核心。

　　尊重，尊重，还是尊重。

　　把灵刃当同类看了，很多悲剧就不会发生。

　　很多事故的源头，就是剑主将其视作物品甚至普通的工具，他们大概想着反正大部分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觉醒剑灵，当工具用也没差......但这份“幸运”真的降临了，往往就秒变厄运了。

　　所以民政局还有走红毯、诞生钟、初生祝福、灵刃出生登记一系列的制度，这时候初生灵刃多半是没有意识的，做的再多对她并没有实际意义。

　　这份仪式感，根本就是做给新人剑主看的！

　　“我们政府都把他当人看了，你还不尊重他？”

　　这份苦心，正在闹腾的孩子们现在大概是不会懂的。

　　“现在镶入印象，以后回想起来时懂就行了，我也是成年后才懂的。”

　　嬉闹的孩子们，正处于获得灵刃的兴奋期，不是老师的雾乌也没打算去维持“课堂纪律”，她其实很喜欢有活力的小孩的。

　　她只是回忆着普法科的经典讲义，尽可能的说的有趣点，同时用反复强调和趣味小故事让孩子们能多记住一点“尊重”，减少一点事故发生的可能性。

　　而在一群闹腾的萝卜头中，有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就分外打眼，也给了雾乌不少工作动力。

　　“你是......兰梦琪吧。呵呵，剩下的课程，要请你帮忙参与一下了吧。”

　　经典剧情，好学生认真听课被老师点名，一脸懵逼中，周围的坏学生有的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有的却在起哄。

　　“啊啊啊，不公平，老师，我说了我要去斗兽。”

　　“不，你没说，你只说你要看斗兽，胆小鬼，这个时候跳出来。”

　　“敏敏不是胆小鬼，敏敏八岁了，都敢一个人去上厕所了。”

　　“现在才敢去厕所，还说不是胆小鬼，我六岁时就敢了，胆小鬼，胆小鬼。”

　　“我......我五岁就敢了，刚才说错了。”

　　“我四岁......”

　　在场面逐渐向零岁进化的时候，雾乌直接打开了边上大门，室内竞技场的喧哗声传来，她知道就算她什么都不做......

　　“第一个到斗兽场，才是勇士！”

　　“敏敏才是勇士，你耍诈先跑了！快回来，重新来了。”

　　孩子一溜烟就跑进去了，只剩下兔子依旧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

　　不是上课上的好好的，怎么一下子都跑没了？

　　雾乌知道她的情况，笑着迎了过来，友善的拉起她的手。

　　“放心，很安全的。这是市民培训的一部分，现场讲解灵刃的基础应用和遭遇空间异兽的躲避措施。我们用的是安全的狱犬兽。”

　　“狱犬兽？”

　　兔子瞬间炸毛，这一瞬间，那庞大如牛的躯体，被小车般的冲撞力撞飞的矮墙，连同那喜剧感十足的26秒初上镜加下镜，同时浮现在脑海中......那人间凶器你说安全？我看你们是想吃兔锅！

　　这一瞬，兔美的眼睛敏锐了，她水晶般的瞳孔左右一扫，就发现了前后左右四个通道，呵，愚蠢的水星人，你低估了我火火兔子久经锻炼的逃生能力，只要一秒，我就能地面到书桌到屋顶逃给你看！

　　“安全的狱犬幼兽，只有半年大的，比野狗大一点的那种。我们还拔掉了牙齿和爪子，总不能让它伤到了那些孩子吧。呵，在你的三彩初始灵刃面前，那估计还不如野狗。等下你慢点表演哦，我可是专门过来看的。”

　　雾乌温柔的话语，让兰梦琪松了一口气。

　　通道传来孩子们的叫喊声，也督促她们跟上步伐，想起那些欢声笑语的孩子们，兰梦琪放松了最后一丝“多余”的警惕。

　　两人边走边聊，雾乌也友善的告知一些常识，比如说兔子很走运，她的审美观符合水星本土人的审美观，还和兔化亚人有诸多相似，应该会很方便融入主流群体，不像大多数异人倒霉蛋，刚出去就遭遇就业颜值壁垒。

　　很快，一个小型室内竞技场就出现在了兰梦琪面前。

　　看到那真的是比小狗大一点的幼兽，在趴在竞技场中间吃饲料，兔子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而同时，雾乌皱起了眉。

　　她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熟人，而那个男人每次出现，都意味着一连串的“意外”和麻烦。

　　“郑秘书长.....不，应该是原秘书长郑礼，他来这做啥，还站在兽栏那里和管理员说话，他在指六号兽栏.......我记得，那是一只寄存的母兽，一只有两项灵能器官的变异头兽，和普通狱犬兽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五分钟后，走进斗兽场的兰梦琪，看到小犬幼兽......还有挡在它前面的，那庞大如小山变异巨兽，还有尖牙下滴落的腐蚀性口水，她呵呵一笑，全然无惧。

　　“呵呵，我就知道你们水星人一点都不可信！我连入场的门都没锁，看我的超级速度.......”

　　“咔嚓。”

　　背后突然响起的，确是清脆的关门声，接着，还有更加明晰的锁门声！

　　“啊啊啊啊，残忍的混蛋水星人，你们不是想吃兔兔，就是想看到狗狗吃兔兔！啊，兔兔不好吃，狗狗不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