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两个战场

　　艾德里克学院，哨戒灯塔。

　　通过不算太长的回旋式楼梯，索菲亚快步来到了发出通讯的灯塔上方。

　　圣银剑姬芙蕾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索菲亚老师。”

　　负责这个灯塔警戒任务的是一个蓝班的男生和一只毛色略浅的灰色凯特族。

　　男生看到索菲亚上来，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对方施礼。

　　“你说的情况呢？”索菲亚摆摆手，示意无须多礼，然后快步走到了男生旁边，看着他面前那个有点像浑天仪一样的机巧构造。

　　在数个魔力圆轨中间，不甚清晰的图像时隐时现。不过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在那个方向有什么东西正在朝艾德里克靠近。

　　“刚刚咪露说那玩意像一条船。”

　　男生指着图像上的一大块阴影，向索菲亚她们说明道，他口中的咪露则是那只灰色的凯特族：“我选修的科目里没有关于船舶的项目，所以不能很切实的判断种类，不过从对方的行进方式来看，我认为咪露说的对，那玩意确实是一条船。”

　　除开魔法方面的学识，西维一直都认为自然科学也十分重要，所以在魔法史、魔法构造学和炼金学之外，他还设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额外学科，其中大部分都与魔法无关，但却和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而这些科目的讲师则由教廷拨给他们的那三个商队中的相关人才担任。

　　有趣的是，虽然一开始没有体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杂学反而比起一些选修的魔法科目更受到学生们的欢迎……

　　“如果说是船的话，未免太大了一点吧？”

　　索菲亚看着那个逐渐靠近的黑影，皱起了秀气的眉头。

　　海面可以用于参照对比的事物不多。不过那艘不明物体上空却有不少盗贼海鹫在盘旋――这是一种极度不受水手们欢迎的鸟类魔物，它们身体庞大，爪子锋利，虽然一般来说这些家伙不会攻击人类，但是它们却喜欢跟在渔船后面，在捞网里的鱼全部倒上甲板的时候，俯冲下来抢食。那比人足足两人高的庞大躯体还让一般水手对此无计可施。

　　然而此刻那些巨鸟和那团黑影相比，简直就跟小米粒差不多……

　　如果那团黑影真的是一艘船的话，那么那艘船光是俯视的面积。恐怕就足有四分之一个艾德里克学院那么巨大了！

　　“我听说过东海之滨的一些势力正在和鱼人和谈，打算开发海洋的传闻。”芙蕾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海洋之中，生物体型普遍巨大，想要对其开发的话。他们身就需要有一定的威慑力，所以船舰体积肯定也要增大……说不定那艘就是那些势力所建造的船。”

　　索菲亚恍然地点了点头。

　　和纯白教廷那种以百年为单位积累起来的广罗密布的情报网相比，艾德里克的情报来源范畴还是太窄了一点。

　　“菲特，能把图像弄得清楚一点吗？”

　　索菲亚努力地盯着图像看了一会，还是没能看出什么线索，最后只能求助于三贤人系统的化身。

　　虽说菲特的体现在正在院长室主持全局，不过三贤人毕竟是覆盖了整个学院的系统。双马尾幽灵少女的影像马上就出现在了索菲亚身边。

　　“可以是可以，不过在这座哨戒灯塔上投入大量处理能力也意味着三贤人对其他地方的处理能力会相应下降，影响的范围囊括了整个学院，院长大人不在的情况下。只有通过您的临时院长权限才能确认这个操作。”

　　菲特认真地说道，也只有在这种严肃的情况下，菲特才会将索菲亚称作‘您’。

　　她炯然有神的双眸盯着索菲亚：“要许可这个操作吗？”

　　“恩，我许可了。”索菲亚也知道自己的话意味着什么。不过现在大海茫茫，唯一有可能对整个飞在天空的艾德里克造成影响的。只有那团体不明的黑影。

　　既然如此，承担一点点的风险还来威胁来源的情报还是非常划算的。

　　“了解，马上进行处理。”

　　既然索菲亚都那么说了，菲特也不再多说，整个人化作了魔力组成的数据流，消失在众人眼前。

　　随后，他们跟前那台类似于浑天仪的物品魔力圆轨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随着其速度越来越快，中间图像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然后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那团黑影确实是一艘大的惊人的船，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艘船的样子实在是太惨了。

　　船体上布满了不知被何种力量轰击而产生的巨大空洞，组成这艘船的木板中出现断裂的不知凡几，原涂在外壳上防止腐朽的漆层也犹如被腐蚀出来的锈斑，海浪一打就簌簌剥落。

　　船舱就像是被人踩瘪了的小盒子，已经彻底塌陷了下去；作为七桅的大船，船上的桅杆风帆却都早已不知去向，只有尾部的一根侧桅还呈折断妆台，晃悠悠地挂在上面，随着海浪起伏而左右晃动；船前的撞角也不知所踪，不如说这艘船的前角就像是被直接削掉了一样，露出船体里面黑黝黝的空间；而最为令人震惊的，则是这艘船中央，那里有着一个横贯整条船的裂口，就像是被人将这艘船掰断之后，再笨手笨脚地用木条极为简陋地将其重新钉起来了一样……

　　“这正是……”芙蕾长大了嘴巴，楞了一会儿才说道：“令人难以置信。”

　　如果一定要形容这艘船给人的感觉，那就是诡异中带着点惨烈。

　　“菲特，不能再放大一点吗？”

　　诡异的巨船还在向艾德里克靠近，而索菲亚则再一次向菲特询问道。

　　虽然图像确实清晰了很多，但还不够大，加上视角的问题，索菲亚完全没办法确认船的甲板上有没有什么生物。

　　“如您所愿。”菲特的声音从不知何处传来。

　　同时。图像也再一次放大。

　　破旧腐朽的甲板上没有什么生物。

　　这使得索菲亚心里诡异的感觉更加浓重了。

　　正当她打算下令让艾德里克学院避开那艘幽灵船的航行路线时，图像中似乎出现了一个活物。

　　那是一个穿着七曜法师协会制式魔法袍的背影。

　　难道是落难的法师吗？

　　索菲亚将自己的这个想法说出，那个身影就已然转过了身。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负责警戒的男孩甚至还发出了干呕声。

　　那个身影的正脸早已看不出人形，除了寥寥无几的肌肤之外，其余的地方都被缝合上了宛若章鱼般滑腻恶心的组织，有些地方还有黏哒哒的触手在不断蠕动着。这种恐怖而又诡异的外形令人毛骨悚然。

　　不管对方是什么东西，总之已经不是人类了。

　　不等还在震惊中的索菲亚他们做出反应，对方先一步动手了。

　　巨大的木船像是被无形之手托起般从离开了海面。然后化作离弦之箭，笔直地朝艾德里克射来！

　　“菲特，发出战斗警报！”

　　索菲亚也终于回过神来大叫，与此同时，芙蕾从自己腰包中掏出一个金属管。拉掉魔力引信从窗外丢了出去。

　　顿时，那个小金属管就径自飞上天空，炸出一团红色烟雾。

　　那是一枚信号弹。

　　几乎是同一时间，艾德里克的学生和纯白教会的圣殿骑士们都做好的应对的准备。

　　只不过相对于脸上写满了紧张的学生们，那些饱经磨砺的骑士就要淡定的多了，一些人甚至还有闲情抚摸自己生死相伴的亚龙坐骑。

　　学院顶层的钟塔则释放出一圈红色的波纹，给所有人加持了一个至少让他们战斗力上升了三成的增益状态。

　　也正是这个时候。被巨量的风元素加速到惊人速度的巨舰撞上了艾德里克的防护结界！

　　朝墙壁丢番茄的话，肯定是番茄摔烂而墙壁无恙，但如果用射钉枪朝墙壁射钉子，那结果自然不同。

　　此时那艘巨舰正是在超强力的魔法之下充当了钉子的角色。在瞬间前甲板就撞得稀烂，彻底粉碎，然而其舰身前端却死死地卡进了防护结界之内！

　　旋即，或如同蟑螂爬行。或如同蝙蝠翱翔，或如同蠕虫蠕动……无数形态各异的怪物宛若黑色浪潮般。从失去了船头的舰身内喷涌而出！

　　而那个穿着法师袍的非人身影也随着潮流，一步一步朝艾德里克学院的城堡走去。

　　因为这边才是守军，圣殿骑士们自然没办法像往常那样乘坐亚龙坐骑欺负敌人，于是他们干脆放开坐骑，让那些身实力不俗的亚龙自己振翅飞上半空，去捕猎妄图从天空飞向艾德里克城堡的怪物。

　　而他们自己则一手持盾一手持仪式剑，凭借着自己身上的祝福铠甲，构成一道钢铁之墙，砍杀着一切靠近的怪物，硬生生将那股疯狂的潮流给拦下！

　　骑士挡住敌人，学生后方施法支援。这是一开始就订好的战略。

　　虽然想的很好，但最后这道由铁与血构成的堤坝还是有三处决堤了。

　　左边战场突破防御圈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兜袍，有三根触手从兜帽下伸出的正体不明的怪物。它黑色的斗篷下面仿佛隐藏着无数的黑色小臂长的蠕虫型怪物，那些怪物只要被斩断或碾死，就会爆出绿色的浆液――那是一种连被神圣魔法祝福过的铠甲都能够轻易腐蚀，见血封喉的恐怖毒液。

　　右边战场突破防御圈的，是一个穿着与兽人萨满无二的佝偻老人，它近绿色的皮肤象徵着他低等兽人的身份。只不过不论图腾、诅咒还是降头术它都用的非常数量，三根火焰图腾掀起的烈焰风暴更是轻易将几个骑士连同几十只怪物一同化为了灰烬！

　　中央战场的，则是那个非人法师。

　　没有华丽的魔法，没有咏唱，甚至连施法动作都看不见，只是一步一步缓缓地往前移动着，十几个靠近他的骑士就被无形之风撕成了碎片。成为那些怪物的养料！

　　战场以左，毒虫嘶鸣，但未建寸功就被魔法轰杀。

　　四色班长和缇欧五个远强于一般学生的精英接过了左边战场的战斗，四人无数次联合作战养成的默契配合，加上缇欧的查漏补缺，很快就抑制住了黑袍怪物施放的毒虫数量。

　　只不过这个小小的逆袭没有持续多久，对方就仿佛对他们这几个碍事的小家伙感到不耐烦了。

　　数以万计的蠕虫从他袖口钻出，相互缠绕虬结，化为巨大的虫之手。像是拍苍蝇般朝他们猛地拍去，铺天盖地的毒虫更是嘶鸣不断，面目狰狞！

　　就在这一刻，一只幽蓝色的巨手凭空出现，将那只黑色的虫之手硬生生地捏断连带着毒浆一同丢回了怪物群中。强烈的猛毒直接让那一小片地区变成了死亡区域！

　　“又要共同作战了，四位。”

　　尼禄不知何时已经摘掉了自己套在手上的绷带石膏套，露出了那只乍看起来有些吓人，但细看却犹如艺术品的右手。

　　“神父！”四人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向喀米尤他们打了个招呼，随后又转向缇欧：“还有这位小姐，希望合作愉快。”

　　“恩。”缇欧点了点头。再一次发动了魔法。

　　战场以右，图腾柱不断竖起，掀起一阵阵威力惊人的类法术。

　　克劳德穿梭其间，依靠着出色的反应能力和幽鬼症的效果。死死地拖住了这个萨满。

　　然而很快，佝偻萨满就抓住了一个机会，发动了诅咒，让黑色的阴影缠上克劳德。让其在瞬间丧失了行动力。

　　也正是这一瞬间，一根即死系图腾柱拔地而起。绿光在顶端闪烁不定。

　　只是没等法术放出，从天而降的冰霜直接将这根图腾化为了冰柱，碎裂消失。

　　“正好我早就对兽人萨满的身体构造好奇了……”

　　弗兰肯颇感兴趣地望着佝偻的老人，也不见他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克劳德身上的诅咒就骤然消失，让其恢复了自由之身：“还能打吗，小子？”

　　“那是当然的啦！”

　　战线被撕出来的三个缺口很快就有魔像、凯特族和雇佣战士们顶了上去。

　　但魔像数量稀少，凯特族实力太弱，雇佣战士也没有合作意识，三个缺口依然给人岌岌可危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数百个人偶手持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介入了战斗，硬是把两边的战力扳平！

　　艾德里克学院大厅，爱丽丝闭着双眼，头上冒汗，真红则坐在她右手边，双眼也失去了往日灵动的神采――在真红全力的支持下，爱丽丝硬是咬牙操控着数百人偶，将战线稳固了下来！

　　战场中间。

　　轮转胜利之剑萃集了太阳的力量，加上圣银剑姬身的魔力，瞬间爆发出了威力惊人的一剑，哪怕是之前休勃梭鲁的分身恐怕也不敢硬抗芙蕾这全力一剑！

　　然而非人法师却做到了。

　　他身边的风场厚度大概已经达到了三米，其中除了风元素之外连一点其他元素都不存在，芙蕾全力以赴的一剑仅仅是斩入了其中两米就已经无法继续深入了。

　　更糟糕的是，下一个瞬间她就被风场给轰飞了出去。

　　如果不是身上穿着圣女大人亲自施加过神术的盔甲，恐怕她也会和之前的几个骑士一样被撕成碎片的吧。

　　强行咽下用上喉头的腥味，眼看就要撞上艾德里克城堡的墙壁，电光石火之间，少女背后突然出现了片翼天使的半身虚影，宽大的羽翼一展，将剩余的冲力完全化解，让少女犹如片羽般悠然降落。

　　而在她和非人法师之间，一个珍珠色的双马尾身影徒然出现，张开洁白的双翼，无数和她一样珍珠色的羽毛纷然零落，仿佛充斥在整个天地之间。

　　“不会让你继续往前的。”传说中朗格的宝藏，五百年前的大魔法师少女，现在的三贤人之一，菲特凛然立于半空，对着非人法师如此说道：“绝对！”

　　非人法师的脚步，也第一次停了下来。

　　――磨砺之塔四层――

　　西维如有所感地抬头望向天空。

　　不过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战场上还是不要随便分心比较好。”

　　他重新将目光放回了自己面前。

　　在他周围，是近百个浑身颜色变成了灰白色的恶魔。

　　不知道是谁用了什么魔法，中央战场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猛烈的飓风。

　　于是西维身边那些造型各异的灰白色恶魔就像是被风化了一样，化为无数白色沙尘消失不见。

　　它们在之前就已经死了。

　　解离波动，这是一个集解离术和法术扩散为一体的魔法，能够使进入扩散范围的生物无时不刻受到次级解离术级别的伤害，下位恶魔一秒钟都熬不过，中位恶魔熬得就一点，不过也就四五秒的事，大恶魔说不定能免疫这个魔法，不过西维也不会无聊到用这种闲暇之余搞出来的半成品和大恶魔战斗……

　　他一边按着自己的尖顶巫师帽，防止被飓风吹走，一边还在心里胡思乱想着诸如‘如果不是为了防止误伤加大的演算量的话，扩散范围还能增加一倍’之类的事。

　　这个时候，地上突然浮现出了一道道红色的纹路，组成了巨大的红色魔法阵。

　　随后，无数个八面体破土而出……

　　西维扶了扶帽子，吹了声口哨。

　　正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