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出山门

    公园947年


    凌云寺外大佛之下


    “宗信，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这是何苦？”老和尚释然双目之中滔滔落泪，抬头看着这个仅有16、7岁的小和尚。


    宗信将绳子手里的绳子紧了一扣，老和尚被捆的严严实实倒卧在地。除了老和尚释然之外，身边还捆着十几个师兄弟。


    这是宗信第三次逃出山门，终于成功了。


    三年前宗信一丝不卦躺在凌云寺的门口，头部受了重伤流血不止。至今为止，右边眉毛上还留有一个小小的凹痕，小指头那么大，形状像是一颗逗号，那就是当时所受的伤。


    方丈释然见他可怜便带入寺中养伤，伤好之后宗信自称失忆，连名字都不记得，更不知道自己的过去。释然看得出来，宗信并未失忆，只是不想提及身世。


    既然孩子落在凌云寺前，便是与佛有缘。老和尚将宗信收为弟子，传授佛法武功。宗信资质卓越，短短三年宗信的功力竟然远超释然。


    但是宗信尘心未泯，一天之内爱上五位拜佛的女香客……


    无奈之下逃出佛门，但两次都被抓了回去。这是第三次，终于在不伤人的情况下，将所有师兄弟制服。


    宗信只想离开佛门，师兄对自己都很好，所以并无伤人之意。


    “宗信，你乃是恶龙转世，若是离开本寺只怕……唔～～”释然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一块馒头。


    宗信抬头看了一眼大佛，双手合实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下山之后必定弘扬佛法，普渡天下女生。”


    所有师兄同时抬头，吃惊的看着宗信。是自己听错了吗？普渡天下苍生，怎么变女生了？


    释然嘴里有个馒头，只有不停摇头。


    “多谢师父成全。”宗信转身离去，早就想下山看一看这个花花世界。


    这些年又学佛法又学武功，虽然过得充实，但每次看见女施主来上香都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庙里实在待不住，没一个看着顺眼。哪怕有个秀气一点的师兄弟也行……


    乐山大佛距离嘉州仅有十里山路，来到嘉州之后倒是让宗信感慨颇多。谁说天下大乱？嘉州不是一片繁荣昌盛吗？


    前蜀灭亡，孟知祥建立后蜀，定都CD。孟昶继位因先帝占尽入川之路做好布置，境内一片繁华，没有战事。


    宗信在庙里待了三年，下山后第一件事当然是大吃一顿，来到酒家直接往里走。


    “小师父留步！”还未进门就被小二给拦了下来。


    “施主有事？”


    “小师父，你要是化斋不用跟掌柜商量，到后门我给你盛碗斋饭就行。里面人多口杂，出家人看了不方便。”小二也是好意，里面吃饭有酒有肉，小和尚看不得。


    “怕我没钱？”宗信拿出一块碎银子从左手扔到右手，随后迈步往里走。


    上门就是客，这时候小二也不拦着。


    宗信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叫道：“来一只整鸡，然后炒两个菜，再来一壶酒行了。”


    “你是出家人。”


    “我想开了。”宗信把银子放在桌上，虽然是块碎银子，但足可抵一顿饭钱。


    小二觉得不合适，但又不好多劝，只有转身问掌柜。


    所有人都盯着宗信的方向，一个小和尚竟然到饭店里吃肉喝酒，这倒是有意思。看看掌柜怎么办，也想看看这小和尚怎么下得去嘴。


    掌柜赔着笑脸上前，还没等说话。宗信将手里的筷子往前面一扔，两根筷子死死的插进几米外的顶梁柱里，筷子没入一半。又拿起两根筷子回头看着掌柜。


    “上酒上酒……”


    根本不用说话，掌柜立刻就知道该怎么办了。饭店里的人也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和尚年纪轻轻却身手了得，这一下非十年的功力不可。


    小二立刻端来一壶烧酒，三个素凉菜。


    宗信先给自己倒上一杯，随后一饮而尽。这一杯，口辣，分明凉酒却好似火烧，如滚烫的热水从喉咙里滑过。下肚之后，全身火烧火燎，喉头回甘。


    “原来酒是这个味道……”宗信确实第一次喝酒，立刻用筷子夹了两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嚼，综合一下感觉还不错。


    嘴里有花生，第二杯酒下肚就好多了。只是胃里发烧，呼吸都带着热气。


    宗信转头看了看旁边那桌，那桌上的菜倒是不错，有一盘酱牛肉，看着诱人。


    “把这盘牛肉给小师父送过去。”立刻有人将桌上的牛肉恭恭敬敬的放在面前。


    “不太好吧……”宗信又仔细的看了一眼，这桌上有四个人。其中一个穿着讲究，应该是主人，年龄50岁上下，满头白发整齐向后。身边坐着三个人看似家丁，其实不然，这三人身体强壮，呼吸有力，是练武之人。


    主人客气道：“我是北方人，吃牛肉吃腻了，小菜反倒爽口。北方以游牧为主，每天都吃牛肉，真羡慕中原地区有米饭小菜。”


    “自己种啊～”宗信一边吃一边说。


    “气候不好，老夫也曾试种水稻能生不能长，收成极少。”


    “水稻不长就种麦子啊～牛羊生长缓慢，不种粮食怎么吃得饱饭？不吃饱饭怎么打架？”


    整个饭馆所有人转头盯着宗信，他刚才那句话如果把最后两个字换成‘打仗’那可就不得了了。


    契丹强盛，唯一缺点就是北方以游牧为主，并没有太多的粮食。如果解决这个问题的话，契丹一定更加强盛，到时候挥军南下定鼎中原。


    “麦子？”主人深吸一口气道：“小麦抗旱力强，北方少水倒是不错。但小师父可别忘了，小麦冬播夏收，北方极寒，麦芽必死。”


    宗信忽然笑道：“笨蛋，冬天播种不行就换春天播种，晚秋收成。虽然味道差了一点，但份量很足一定可以养活很多人的。”


    “此话有理，或可一试。”主人非常客气道：“在下复姓耶律，未请教高僧贵上下。”


    “贫僧法号宗兴，就在不远处的凌云寺出家。”


    宗信夹起两片牛肉放进嘴里，虽然又饮一杯。三年没尝过肉的味道，感觉满嘴留香。


    “小和尚别乱说话，天下哪有春天种麦之说？”说话的是一员武将，身穿铠甲头带金盔。


    那一桌倒奇怪，一位武将倒像是下人，另外两人穿着讲究，一个仅有25、6岁公子哥，气度不凡而且坐在主位，正对大门，他应该是主人。还有一个老头子，年近50微胖，除此之外看着非常和蔼，应该是个管家。


    “哈～农业乃一国之本，连粮食都不会种的人，哪有资格谈什么天下？”宗信初尝酒味，有些小醉，听不进逆耳之言。


    “此话有理，却是无用。”同桌的公子笑道：“还以为又出了一个诸葛卧龙，结果就是一个偷酒的小和尚，哪是什么高僧？”


    “那怎么样才算高僧？”宗信借着酒兴故意抬杠。


    公子道：“若能以一句话说到我佩服，那就是高僧。”


    宗信笑道：“刚才说诸葛卧龙对吧……我这里倒是有一副对联送给诸葛先生。上联是：能攻心则反侧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战。”


    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和尚真不简单。刚才冬麦春种已经不俗，如今这副上联却说的所有人背脊发麻，全身一股凉意。


    “下联呢？”


    “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好！～这副对联能下酒。”没等耶律和公子反应过来，一位坐在最边上的白袍书生叫出了口。


    耶律兴奋道：“此联一字千金，区区数字道尽诸葛卧龙生平功过，带兵之法，治国之道。请高僧留下墨宝，我没记住……”


    宗信点头，眼神有些迷糊，确实酒量不大。


    “快准备。”耶律身后跟了很多人，说话间就已经将纸笔墨砚准备好放在宗信面前。


    宗信提笔就把刚才那一副对联给写了下来。字迹不大，像是在写小纸条。


    写下来之后不止是耶律，就连远处的两位武将都傻了，因为这些字的字体没一个人认识，公公整整，四四方方，简直就像是排好队的士兵等待准备开战。几位都懂书法，但却从来没见过这种字体。


    宗信心里痛快，又饮一杯，慢慢爬在桌上不醒人世，毕竟年纪太小，不胜酒力。


    两队人马先是一愣，紧接着眼睛看着对方，又看着宗信。


    “抢人。”


    耶律和公子身后的武将同时拔刀。


    ‘啪～’


    刚刚拔刀两人感觉手背重重一击，短刀未能出鞘，仔细一看竟然是两颗花生米……


    两人同时抬手，让手下不要冲动。在场还有高手，这位高手还不想透露身份。


    “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还是先回去吧。”耶律立刻带着下人离开，虽然遗憾但也无可奈何。


    公子松了一口气道：“看来高手也不是他们那边的人，耶律是契丹皇族的姓，还是不惹为妙。”


    公子带着下人离开，就剩下醉倒的宗信。


    所有人离开之后，白袍书生走到宗信身边，扔下一个酒葫芦之后，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宗信醉了一天，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痛～～头痛～～”宗信感觉头痛欲裂，抬头之后就看见一个葫芦。葫芦上挂了一张小纸条写着‘酒量太差，好好练’。


    宗信把纸条一扔，打开葫芦闻了一下……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


    “好浓的味道……”宗信被吓了一跳，奇怪的是原本头痛的厉害，闻了这股酒味之后忽然就不痛了。


    “奇怪……谁的～？”宗信左右看了看：“那就是我的。”


    刚才头痛没有发现，太阳已经落山，而且周围没有一位客人，只剩下小二在柜台打瞌睡。


    “阿弥陀佛，看来不用给钱了……”宗信没想太多，迈步离开饭店。身上倒是带了些钱，不过得省着点花，释然存点钱不易啊都被宗信给偷了。


    天色很晚，街上几乎没人了。离开寺庙之后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要先想办法把今晚给凑合过去。


    “旅店客栈反正都要花钱……直接去青楼吧。”宗信迈步往前走，远处有灯光引路，很快便来到一处繁华之地。


    左右两排都是一样的买卖，穿着暴露的小姑娘正在招揽客人。行路之人倒是不多，都在左右观望，寻思着进哪一家。


    “打，给我往死里打。敢在美凤楼吃霸王餐，我看你是活腻了。”


    不远处人声纷乱，宗信上前几步看个热闹。五六个人穿着统一，后面站着一位有钱的大爷。他们正在打一个醉鬼，看样子喝多了，躺在地上挨打毫无还手之力。


    这几人拳头不轻，再打下去恐怕要出人命。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都没人管一管？


    打了一刻钟，打人的也累了一群人回到美凤楼继续喝酒，醉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打完散场，看热闹的也过足了瘾。


    “呀～看得太过瘾，都忘记劝架了。”宗信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打了这么久，应该死了吧。”


    宗信顺手拿起木棍蹲在醉鬼背后捅了捅，果然没反应。


    “阿弥陀佛，贫僧就念一断经超渡施主亡魂。”


    “没死呢。”醉鬼努力转身面对宗信。


    两人年纪差不了太多，但相貌上却有云渊之别。一个相貌清秀的小和尚，一个蓬头垢面的醉鬼。不过这个醉鬼身上的衣服看着并不破旧，从脸和手的情况来看，不像受苦之人，家里应该挺富裕的。


    宗信叹了一口气道：“没钱还敢来吃霸王餐？看兄台的气度不像没钱吃饭的人啊～”


    “懂个屁，这是我们赵家门风，出门从来不带钱，吃饭绝对不结帐。”


    “好门风……”宗信倒是佩服，竟然有这种不要脸的门风。


    姓赵的忽然问道：“小师父，你惹了什么麻烦吗？看样子有人一直盯着你。”


    宗信吓了一跳，其实刚才就有这种感觉，但并不明显。被姓赵的一说，确实如此，离开饭店之后像是一直被人跟踪。但是自己刚刚下山，没这么快得罪人吧。


    正想着，忽然从暗处走来一人，宗信认识中午请自己吃牛肉的耶律。


    “哈哈哈哈，高僧酒量不行啊～”耶律温柔笑道：“几杯清酒便不醒人世，不知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嫖院。”宗信认识耶律，所以并未隐瞒。


    耶律忽然看向远方，惊叹道：“世间竟有如此美貌天仙～”


    宗信和姓赵的立刻向后转，并没有看见什么美貌天仙，与此同时感觉脖子上被扎了一下。没等反应过来，就感觉天旋地转，全身无力。


    立刻就来了一辆马车，身后跑来几个壮汗将宗信与姓赵的搬上马车。耶律上车之后，马车立刻向北驶去。


    耶律乃是契丹皇族的姓，契丹民风彪悍不缺武将，但带兵打仗不仅需要武艺，更要兵法。若有攻心之术，更是百战百胜。单凭冬麦春耕四个字，这位小师父就立了大功，这还只是随口聊天，若此人有心相助，契丹国力必定更盛如今。


    大辽最缺这种人材，既然遇见又岂能轻易放过？看这和尚也不是好来的，吃肉喝酒还准备嫖院。


    到了辽国之后，餐餐美酒佳肴，夜夜美人相伴，此人必定全力辅佐。到时候大辽挥军南下，趁中原四分五裂之际，夺了这片大好河山。


    身边这个姓赵的也是一枚好棋，不过他的重要性远不如这个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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