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应做之事，未做之人

    “大师再造之恩郭某感激不尽，日后大师若有差遣哪怕上刀山下火海郭某义不容辞。”


    宗信轻笑道：“这也是独孤凤感激贫僧的谢礼，借花献佛而已。”


    “多谢大师救命之恩。”郭威的三个女儿立刻向宗信行礼。宗信回头看了一眼，确实第一次见，还不知道她们叫什么。


    郭威撤手介绍道：“大师还未见过郭威的三个女儿吧～这是长女乐安，二女寿安，三女宁安。”


    三人分别向宗信行礼，低头不言。郭威家教严厉，三个姑娘很少踏出闺房，就连柴荣都难得一见。三个大姑娘都很害羞，别人也不好多看。


    宗信摆手道：“郭大人，恕贫僧直言，你可是让柴荣带侗儿躲劫？”


    “不瞒大师，确实如此。”郭威怒道：“依大师所言，侗儿劫数将至，老夫便让荣儿带着侗儿去一次长安，哪怕在步向阳家中做下人也好，只要能熬过十岁之劫。万没想到，躲劫竟然变成应劫。”


    “郭大人不必担心，一个小孩子在敌人手中反而不会有危险。”宗信道：“侗儿对敌人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以他的性命威胁郭大人。他们保护侗儿来还不及呢，自然不会伤害他。不过接下来……对方恐怕要提条件了。”


    柴荣忍着巨痛说道：“义父，截走二弟的人一共有两个，他们都穿着夜行衣将头部裹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眼神。其中有一个年轻人用化极手打伤了我。还有一人年纪应该与你差不多，功力极高，但却没有出手也没有说话。我怀疑这个人是李守贞。因为我对李守贞非常熟悉，只要他动手或是说话我就能认出他，所以他故意请了一个厉害的帮手。”


    “额～～柴兄，对方一身夜行衣，不动手不说话，你就算猜到他是李守贞也没用。哪怕隐帝在场亲眼得见，也不能因此判定李守贞有罪。”宗信当然会替李守贞推脱，必须要让郭家先占尽下风才会引李守贞犯错。


    郭威点头道：“大师说的有礼。对了，你与那位青年高手对战之时，你有伤到他什么地方吗？如果他身上有伤的话找他不难。”


    柴荣惭愧道：“孩儿无能，使出‘乱世诀’四层心法竟然未能伤他分毫，如此青年高手……我闻所未闻。哪怕是宗信大师我也有自信能伤他一分。”


    赵匡胤非常自信的向宗信递过一个眼神，仿佛是胜利的欢呼。不过赵匡胤自己非常清楚，他绝不是宗信的对手，所以这也是柴荣无耻的联想。


    所以赵匡胤看不起柴荣，甚至是讨厌他，分明没有本事却自命不凡。还想伤宗信？连自己都伤不了。


    神捕道：“郭大人，在下立刻替你查一下到底是谁绑走了郭侗。如果对方不是什么高手的话，我会直接将令郎带回郭府。”


    “有劳神捕大人，如果真是李守贞的话神捕大人暂时别动手，以免打草惊蛇。相信侗儿暂无性命之攸。如果绑匪要杀侗儿的话不必强行带走，相信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威胁郭某。”


    郭威也几乎可以确定是李守贞干的，郭威对直觉的信任远超证据，不然也活不到今天。


    “义父……李守贞虽然一直很嚣张，但他从来不敢对你下手，这一次怎么如此大胆？其中必有缘由。”柴荣说完之后立刻抬头看着宗信。


    “额～柴兄，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这件事情仅有你三父子知道，况且贫僧一直在与郭大人饮酒，从未离开过半步。”宗信有些心虚，担心柴荣知道真相。


    “没有怀疑，我可以肯定就是你。”柴荣勉强道：“咳咳……咳……宗信大师与义父的关系密切，李守贞又得罪了大师，被逼狗急跳墙，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虏走郭侗的真正原因恐怕是……他想逼义父用你的性命交换郭侗。”


    宗信真想大声骂柴荣一顿，真是惊出一声的冷汗。刚才还以为露馅儿了，柴荣已经知道自己与李守贞私通之事。结果柴荣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反倒是在恭维自己。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正是自己让李守贞这样做的。不然的话李守贞怎么可能知道郭侗要离开郭家的消息？当然他们不笨，肯定能猜到有人泄露了消息，但郭家这么大他们根本无从查起。


    郭威点头道：“我估计也是这样，宗信大师与忠臣亲近势必会让李守贞心焚如火。但既然李守贞敢出手，他就绝对不会停下来。如果说李守贞逼我杀掉宗信大师的话……那可就糟了。”


    “你什么意思？好像我打不过你似的。”宗信立刻跳了出来：“别以为我平时很尊敬你就可以随便乱说，你刚才的话仿佛是只要你出手我就是死路一条。”


    “大师别闹了行吗？我心里烦着呢。”郭威心里确实挺烦，亲儿子被虏走，干儿子被打成重伤，郭威哪还有心情和宗信开玩笑？


    “老爷，外面有一个乞丐求见，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郭威叹了一口气：“果然来了，请到这里。”


    “是的老爷。”


    所有人都不明白郭威是什么意思，‘果然来了？’好像一直在等这个乞丐，而且并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乞丐是来送信的，他送的信……应该是恐吓信，李守贞释放郭侗的条件应该就写在信里吧。但愿不是让宗信大师的人头挂在郭府门前，不然我……”


    宗信尴尬道：“哎呀～郭大人，贫僧还有要事在身，有缘再见。”


    “宗信大师留步……”郭威道：“大师不必担心，郭某人绝对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若是以杀死大师作为条件才肯释放侗儿的话……只能怪侗儿命苦了。暂不说大师对我郭家有大恩大德，哪怕只是一个贫民百姓，我郭威绝不会伤他一分一毫。”


    “阿弥陀佛，郭大人可以放心，刚才贫僧只是开个玩笑。若是贫僧一命能换郭侗安然无恙，贫僧立刻砍下首级送到李府。不过李守贞不会这么傻，要贫僧的命又有何用？他要的恐怕是郭大人的兵权。若是贫僧没有猜错的话……李守贞或许会让郭大人自废武功，或是其它什么事情让郭大人暂时无法战斗。只要没有郭大人的阻挠，他便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强逼隐帝除去你所有兵权归于他手。到时候派来千军万马围剿郭府，任你武功再高，也难逃一死。”


    “真会是这样吗？李守贞还有这个胆子？”郭威大吃一惊，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仔细一想宗信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他的猜测非常符合逻辑。


    甚至就连柴荣都被吓了一跳，以自己的聪明才智也只想到李守贞会利用义父的慈爱让他放弃一部分的兵权。


    但仔细一想，宗信大师的办法才是最好的，这样李守贞可以得到义父所有的兵权。如果他不是得道高僧的话，真会怀疑这个计划就是他想出来的。


    “回事，访客已在门外。”


    “请进来。”郭威立刻转身迎了上去，自己面前果然是一个乞丐，手里拿着结实的竹棍，一身又脏又臭刚到门口连躺在床上的柴荣都能闻到味道。


    几个姑娘立刻躲在一边，这股味儿实在是受不了。


    “郭大人，在下刚才睡醒之后发现身边多了一个包袱，包袱里有一张纸包住十两银子，还有一封书信。包银子的纸上写着‘将书信交到大将郭威手里钱便是你的’。”


    郭威把信拆开仔细的看，看完之后郭威咬着牙。


    “郭权，帐房拿二十两银子给这侠兄弟，多谢你把信送来，郭某还有要事商议……”


    “在下告辞了。”乞丐转身就走，郭威立刻把门关起来将信纸放在桌上。


    “宗信大师猜得没错，李守贞果然准备逼宫。信上写的条件是……只要我一个月不踏出郭府大门，郭侗便能安全回家。若是我前脚踏出郭府大门，后脚便会有人将郭侗的人头送来。”


    宗信松了一口气，李守贞果然依照自己的计划在行事。


    “万幸不是要贫僧的命，虽然与贫僧估计差不多。郭大人，你打算怎么办？”


    郭威摇头道：“李守贞真是狠毒，这要比让我自废武功还难受。我一身的气无处发泄，真想冲出去将李守贞碎尸万段，但却不能离开郭府。只是待在家中绝不算什么伤天害理，宗信大师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阿弥陀佛，贫僧想问郭大人一件事情，一个人只是站在那里他犯了什么罪？”


    郭威不知道宗信怎么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别人是佛门高僧必定不会随口乱说。


    郭威道：“他是一个普通百姓却站在皇宫之内，这样就犯罪了。”


    “不对。”立刻摇头以示否定。


    “那么他站在官道中间，档住了来往的车辆所以他犯罪了。”


    宗信再次摇头：“还是不对。”


    “宗信大师，我现在很乱你到底想说什么？”


    “贫僧只想告诉郭大人一个道理。大夫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去，捕快站在那里眼睁睁看贼人逃跑，儿子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老父亲被打，恶人当道之时所谓好人冷眼旁观，即便他们什么都没做，却比恶人更恶，比坏人更坏。”


    宗信双手合实道：“所谓恶人，是做不当做之事，杀人放火打家截舍。所谓更恶，实未做当做之事，忠臣之事保家卫国而已，若是明知有人祸国殃民李大人却闭门不出，不管天下疾苦你比李守贞更可恶。”


    “宗信大师你……”柴荣真没想到宗信这位得道高僧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他这不是逼着二弟去死吗？虽然这话很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阿弥陀佛。”郭威双手合实很惭愧的宗信施礼：“多谢大师点醒郭某，刚才差一点就误入歧途。多年前，郭某与先帝刘知远一路杀到汴京城下，晋王挟持郭某妻子要郭某杀了先帝，弃兵投降。当时郭某二话没说拉弓射死爱妻，虽是尽忠尽义却对爱妻深感愧疚。本以为只要不做坏事，待在家里闭门不出便可尽义两全，果然世上没有如此简单的事情……”


    宗信也松了一口气，只要郭威想通这个道理就好办了。虽然与郭家没仇，但宗信需要借郭威之手才能杀了李守贞……只有对不起他们了。谁让郭威武功这么好，性格又这么直，而且不怎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