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没有规则

    天边泛起淡淡的白色，苏珩和弥赛亚站在幻影外，正在看远方正在赶来的启明市救援车队。


    困扰启明市许久的强大感染者终于解决，行政方亦是松了一口气，那位有些胆小又没什么作为的行政官倒是不吝于赞美之词，向官方表示谢意后又一个劲地猛夸这次派来的觉醒者们。


    弥赛亚和苏珩和行政官客套了几句后远远地看见顾泠心和顾鱼的身影，顾泠心正牵着顾鱼的手，不过弥赛亚看得更清楚一些，是顾鱼紧紧拽着顾泠心的袖子。


    苏珩仍旧背着他那把先进的狙击枪，对顾泠心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上司，学者会最年轻的学者。”


    “学者会……”顾泠心听见这个词汇顿感熟悉，这是末日之后由一部分拥有智慧类别觉醒能力的觉醒者组织起来的官方机构，他们在政事上拥有决策权，权利等效于大指挥官。官方的论坛上也可以查得到他们的资料，但是她先前看论坛时只草草看了一遍学者们的觉醒能力，并没有关注姓名。


    不过前世她倒是对此有过了解，学者们在末日之前都是各领域的资深教授，说白了就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者，弥赛亚……太过于年轻了吧？


    但以他的智慧和觉醒能力，确有这个资本。


    弥赛亚略微颔首，苏珩继续说道：“队长，她就是我先前提到过的觉醒者，她的能力是控制火。”


    控制火？顾泠心忍不住看了苏珩一眼，算是吧。


    “是吗？”弥赛亚随口应道，幽深的目光却直视着顾泠心的眼睛。


    顾泠心不大想跟这位【洞察】的拥有者对视，以免被看穿她的秘密。


    她转开视线，低声嗯了一声。


    “姐，你是看到帅哥害羞了吗？”顾鱼适时地开口补刀。


    而此时，金发碧眼的官方觉醒者认真道：“这位女士，我以官方觉醒者的身份，正式邀请你加入我的小队。”


    顾泠心一愣，继而敏锐地察觉到弥赛亚所说，加入他的小队，而非加入官方。


    弥赛亚是学者会的觉醒者，他不代表官方吗？


    “加入官……加入你的小队，有什么好处？”她故意说错，好叫弥赛亚知道她听出了两者的不同。


    和聪明人说话总是能省去不少力气。弥赛亚见她明白，也没有点破，继续说道：“生存物资一应俱全，肉蔬粮食、新式武器、功勋点，一样都不会少你的。”


    “功勋？”


    “就是灵晶，官方以灵晶作为新式能源，适当加工后可以制作成武器和防具，完成官方交给我们的任务，或是击杀感染者，都可以获得灵晶。灵晶也算是官方觉醒者之间的通用货币了。”弥赛亚又取出从那只大狐狸大脑中剖出的灵晶，塞到顾泠心手里。


    顾泠心瞪大眼睛，立马把灵晶扔回给弥赛亚：“我知道了！不用再看了！”


    她只是碰了一下，就感觉到源源不断的能量涌入体内，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灵晶，是可以被【吞噬】的。再拿上一会儿，那灵晶中的能量就要全部转移到她体内了。她面前可站着两位官方觉醒者，【吞噬】要是暴露，跑都没地方跑……


    但弥赛亚模糊了概念，他说的是还官方觉醒者的待遇，而不是“他的队员”的待遇。


    弥赛亚收起灵晶，拍了拍身后的幻影，对顾泠心的反应视而不见：“既然你同意，就上车说吧。”


    她同意了吗？顾泠心望着那辆不知道比HQ9还贵几百万的幻影，弥赛亚的车比苏珩那辆还豪。


    那就同意了吧。


    这一世她本来也打算加入官方，相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人接听的电话，弥赛亚这边显然是一条捷径。


    “我愿意加入官方。”顾泠心只琢磨了很短的时间，就爬上了那辆幻影。她又把称呼改回了“官方”，不过这次弥赛亚似乎没什么反应，顾泠心接着说，“不过我妹妹得跟我一起。”


    顾鱼跟着顾泠心上车后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根糯玉米窝在车座上啃，闻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啊？我也要加入？”


    “你刚刚不是说要去都城吗？”


    顾鱼嚼了嚼玉米粒，她说的是跟着强大的觉醒者摆烂，而不是加入官方卖命。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哦，好。”


    “现在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弥赛亚坐在主驾，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顾泠心。


    顾泠心本身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她走神了，没接弥赛亚的话，一心想着官方会给多少灵晶。然后又忽然想起苏珩先前开的那辆库里南，凑到苏珩后方问：“你那车呢？就扔那不开了？”


    弥赛亚：“……”


    苏珩侧过脸小声说：“我是学生党，还没等毕业就世界末日了，哪来的钱买车，那辆车也是老大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同时拥有高材生的聪明脑袋和大学生的清澈愚蠢。


    顾泠心满脸震撼地瘫回车座上，这俩车加起来够把鬼火那公司买下来了，弥赛亚这么豪横？


    然后她又不说话了，整个车里只有顾鱼咯吱咯吱啃玉米的声音。


    弥赛亚也就不再关注后排的动向，转而对苏珩道：“通知官方，九队不用来了，感染者已经解决。”


    苏珩点了点头：“已经上报官方，但是九队昨天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就通知他们回去。”


    “……联系不上他们，官方那边也失去了他们的定位信息。”


    “哦。”弥赛亚淡淡地应了一声。


    苏珩摸不准队长的意思，问道：“他们遇上感染者，被团灭了？”


    “就算是被吃进感染者的肚子里，定位也是可以查到的。”弥赛亚突然一个急刹，转头看着后排的顾泠心和顾鱼，“你们觉得呢？”


    顾鱼没吭声，拿着啃得光秃秃的玉米棒子纠结了一下要不要扔到窗外，最终还是觉得随地扔垃圾不大道德，把玉米棒子收进了空间里，打算一会儿找找有没有垃圾桶。


    顾泠心在听到他们的对话后，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游戏。”


    弥赛亚满意地点点头，他的队伍里终于不全是蠢东西了。


    前段时间苏珩突然失联，后来联络到他说了在源市陷入游戏的事，按照苏珩所说上报官方后，弥赛亚就对这个怪异的虚构世界十分感兴趣。他对顾泠心道：“你对‘游戏’有什么看法？”


    顾泠心想了想，答道：“这应该是某人的觉醒能力，而且觉醒者本人也不能完全控制，只能制定规则，且他本身也具有某种规则的限制。”


    “进入的玩家是随机的，出现NPC是随机的，甚至有些关卡也是随机的。”


    “只要杀死关底的boss，游戏就会结束。”


    “还有……游戏内的时间是混乱的。”最后这一条是顾泠心刚刚想到的，游戏内的时间是根据关卡的设置变幻的，虽然她在上一场游戏中刚好度过了等效于游戏时长的十二个小时，但是阮宁宁当时已经是NPC了，也就是说在他们那场游戏之前，阮宁宁还经历了其他游戏并且死在了游戏中，所以才变成了下一场游戏的NPC。


    “嗯。”弥赛亚没有质疑信息的真实性，因为这几乎和他的猜想一致，他把车停靠在路边，无言地望着前方空荡荡的路面。


    【觉醒能力：洞悉】


    浓郁的金色光芒覆盖着他的眼睛，碧绿色的深邃瞳孔此刻如同托帕石一般明澈，如果此时顾泠心直视他的眼睛，就会真正感受到从内心深处被完全【洞悉】的感觉。


    顾泠心知道这是弥赛亚在使用能力，她在后面悄悄地也发动【洞悉】，试图弄清楚弥赛亚究竟在看什么。


    在【洞悉】的加持下，空旷的水泥路面上，一团一团灰白色的雾气阴沉沉地飘浮在半空中。


    不止前方，四周的空气中到处都是这种雾气，压抑地挤压着每一方空间，看起来，他们被这些东西包围了。


    收回【洞悉】，眼前依旧是平整的路面。


    结合弥赛亚刚才问她的话，顾泠心试探道：“游戏？”


    “嗯，下车吧。”弥赛亚也收起了【洞悉】，他冷冰冰的脸上罕见地露出笑意，这位新队员的脑子还真是灵光。


    四个人从那辆幻影上下来，顾泠心有些惋惜，才坐了没几分钟的豪车。


    苏珩看见她面色沉闷，以为她是紧张，指了指弥赛亚的后背小声说：“别紧张，这次我们很快就能通关。”


    顾鱼四下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刚刚她没注意听弥赛亚和顾泠心说的话，一时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遂问道：“我们这是？”


    顾泠心没多说，只安抚道：“保护好自己，跟紧我们。”


    她其实也不像第一次进游戏那么紧张，反而是好奇更多一些。


    毕竟苏珩连那把威力惊人的狙击枪都扔在车上，可见是对弥赛亚充满信心。


    弥赛亚的西装外面穿着一件白色的男款长风衣，领口处还带了一只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金色胸针做装饰，顾泠心隐约能猜到，末日来临之前这家伙肯定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就连面临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的规则游戏，他也是一副矜贵优雅的从容模样。


    他们所处的地方在启明市外的城中村一带，四下都是院门紧闭的平房，走了大概几十米的距离，看见前方有一件亮着灯的小医馆。


    一路上没看见其他人，只有医馆的门口，一个衣衫染血的小孩一步一踉跄地向里面走着。


    “他身上穿的是道袍？”弥赛亚说。


    不过苏珩、顾泠心和顾鱼都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他们平日里对这方面没有涉猎。弥赛亚思考了一下，加快步伐跟着那个小道童进了医馆。


    这应该是一家私人医馆，医馆的主人也不是什么正规医生，他留着一头披肩长发，身上穿的不是白大褂或防护服，而是一身松散的黑色长袍。


    都不用消毒的吗？明明到处都是药物和消毒水的味道。顾泠心看着那“医生”给小道童包扎手臂上的伤口，连碘伏都没擦，就用绷带包起来了。


    细菌……都包扎进去了……


    不过她很快又想到，这里是游戏世界，这两个人说不定只是推动主线的NPC，也就没有过多纠结这一点，反而是那个黑袍的医生抬起头看向他们四个人。


    他的脸相当清秀白净，不同于弥赛亚和苏珩这样精致的现代感帅哥，他的面庞上有一种温和的典雅美，配以细心打理过的长发，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文人书生。


    顾泠心最先反应过来，“您好，我们兄妹几个今天回老家看望奶奶，路上看见这孩子浑身是血，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弥赛亚回头看了一眼，通关游戏还得和NPC编瞎话融入剧情？


    他有些放不下架子，但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医生应了一声，“几位还真是有善心。”


    “谢谢你们，我伤的不算重。”小道童一开口众人才知道这是一个小女孩，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忍着伤口的疼痛向他们道谢。


    这还不疼？顾泠心明明看见她的上臂被撕去了一块肉。


    “劳烦几位稍后送她回家。”医生又说。


    四人相互对视，这是触发剧情了？


    顾泠心立即答道：“好。”


    “谢谢哥哥姐姐，谢谢裴先生。”小道童再次道谢，“裴先生”应该指的就是那位不大专业的医生了。


    “几位稍坐，我给他开些药。”裴先生指了指一旁的桌椅，转头对着后堂唤道：“叶胭，泡些茶来。”


    无人回应他。


    几人坐下来，弥赛亚低头看了一眼他们所用的家具，其他三人都是普通家庭长大的，他们看不大出来，但是弥赛亚却是见多了这样的家具，一眼就认出来——虽然有些旧了，但还是可以分辨出这是上好的大红酸枝木桌椅，一套价值近乎百万，就是在许多都城的小康人家，买一套这样品质的家具也要好好思量思量，出现在偏远的村庄，是有些不大合理了。


    而且既然有买这种高档家具的条件，又为什么用得这样旧了都不换呢？


    那厢裴先生从小柜里取出几种中药称量，忽然僵硬地停住不动了。小道童抹眼泪的动作也一并停下来。


    “玩家人数充足，游戏开始！”


    顾泠心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三道人影站在那里。从左往右依次是一个穿白衣服的眼镜男，一个瘦瘦高高的国字脸中年男人，以及一个提着大箱子的女人。


    “主线任务：击杀boss。”柔媚的女声继续说。


    ……


    几人等了一会儿，安静地等待着那个声音讲述本场游戏的“规则”，但直到裴先生和小道童重新开始动弹，也没再有其他声音传过来。


    没有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