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后套风云

　　日军地下室的联队部。

　　鬼子联队长紧紧地握着指挥刀，目光呆痴地看着鬼子兵们来来回回地跑动，焚毁文件、资料，砸毁设备、器械。

　　对于此次八路军突然来袭，“皇军”上下做梦也没有料到八路军的攻势会如此迅速，以至于“皇军”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地下室的中间燃烧着一堆大火，一个鬼子大队长手中拿着联队旗还在犹豫，几秒钟后又对鬼子联队长建议道：“阁下！地下室异常坚固，我们完全可以支撑到援军到达……”

　　日军步兵联队的军旗都是由日寇倭皇亲手授予，被视为“镇寨”之宝，每个部队都必需与军旗共存亡！所以一旦焚毁了联队旗，就代表着该联队的建制不复存在！

　　“巴嘎！”鬼子联队长略一思索，又忍不住怒斥起来，“援军难道会飞吗？”

　　这个时候只要稍微注意辨听，就可以察觉到外面阵地的那些“治安军”已经倒戈，他们声嘶力竭大喊“反水”的声音不绝于耳。

　　从密集的枪声来判断，“治安军”正伙同八路军争夺“皇军”的地面阵地。也就是说，“皇军”的援军不可能赶到了！联队部失陷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联队旗被点燃后，地下室一片烟雾弥漫，不时地有鬼子咳嗽两声。鬼子们正在哀伤之际，冷不防地下室铁门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好像是被大口径炮直接命中了。

　　地下室的十几个鬼子当场被声浪震得头晕目眩，灰尘和垃圾被气浪搅上了半空中，地下室的气味变得更加呛人、难闻。

　　几秒钟后，厚重的铁门摇晃着轰然倒地。在一片呐喊声中，有“治安军”端着轻机枪带着十几个黑八路迅猛冲进一片狼藉的地下室。没等鬼子纷纷反抗，八路军首先使用了三挺霰弹枪猛轰，大片密集的铁沙子迎面扑向地下室的鬼子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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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太阳悄悄地从东方露出一点金光的时候，鬼子的联队长、大队长双双战死，一千五百人的日伪军被成建制的就地全歼，清水以南地区的抵抗全部结束。

　　※※※

　　晋西北军区司令部。

　　“报告！清水地区最新战报！”指挥作战的参谋长将一张电报送到贺师长的手中。

　　刚从外地赶回来的贺师长接过电报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当初集总几乎是咬着牙齿，下定决心拔掉清水地区的据点群，但是没料到在优势兵力的围攻下，战局的进展会如此不顺。

　　几秒钟后，贺师长看着电报上的寥寥数字忍不住惊讶起来，对参谋长吩咐道：“让他们发一个战斗过程的详单过来。”

　　一千五百多日伪军居然在一夜之间被全歼，这可能么？！按照原定计划，这仗最少也要打到明天下午！这还不算布置在外围，准备打援的三个主力团是否会与敌接触！

　　大概半个小时后一个参谋再次拿过来一份电报，朗声说道：“根据第X军分区和绥远军分区联络参谋联名发来的电报证实，此次清水地区作战大获全胜，被围日军来不及作任何突围的举动，就被我两个军分区的主力部队一网打尽，其中还俘获了‘治安军’一个团部。”

　　参谋说完后递上去一张电报，想了想又补充道：“日军联队的军旗被绥远分区所缴获，不过已经被焚毁了一半。”

　　中国军队从来就没有在战场上缴获过联队军旗，因为日军战败时，各部队都会马上烧掉军旗。

　　“立刻把联队旗送过来！”贺师长的心情顿是放松了，土八路开了洋荤！将电报随手又递给一个参谋，“拿这份电报给集总、军委报捷！再做一个简单的战果汇报，将此次作战缴获的战利品让军区参谋登记造册，然后由第五分区主持分配一半战利品、一半运回来集中分配。”

　　因为此次作战就在第五区以北的地盘上作战，并且第五区出动的兵力也要比绥远多一个团，所以让第X区分配战利品是理所当然的。

　　贺师长一时疏忽，没有注意到这个仗大半是绥远分区打下来的。

　　“让清水地区附近打援的三个主力团立刻撤回来。”贺师长想了想，又不禁莞尔一笑，他们那三个团恐怕还在布置阵地，这个晚上都白忙乎了！

　　几分钟后，参谋长看完了长篇电报，轻声叹了一口气，说道：“厉害呀！还是绥远分区将《步兵战术》运用得活灵活现，不然小鬼子也不会这么不经打！”

　　那个收发这封电报的参谋赞同地点点头，“第X军区差远了，还是什么老牌主力旅呢！”

　　贺师长看到两个参谋一问一答，不禁大为好奇，又拿过那份战斗过程的详单电报。

　　“此次作战，由绥远分区之两个团消灭日伪军主力，在开战之初便切入敌之核心阵地……

　　因为北方阵地战况极端惨烈，以至于战后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清水北方建筑全部被战火摧毁，残戈断壁之间都是交叉叠放的敌我尸体，残肢断体遍地都是，极其惨不忍睹，……

　　因为日伪军主力被吸引至北方阵地，南方阵地罕有如此惨烈的争夺，伤亡甚微……”

　　两分钟后，贺师长急促地命令道：“立刻发电报让绥远分区主持分发战利品。”

　　但是这个命令还是晚了一步，两支友军因为上级下达的不合理分配战利品的命令，开始闹不愉快了。

　　※※※

　　第X军分区司马参谋长黑着脸，陪着师部的联络参谋，在警卫连的护卫下向北视察阵地，越向北走地上的日伪军尸体就越多，同时也越生气。

　　激战一个晚上，鬼子居然都被绥远的黑八路吸引到北边去了，留给军分区主力旅的都是一些“小毛毛虾”，所谓占领阵地实际上都是“接管”阵地。

　　师部在X旅的高级联络参谋摇着头“啧啧”声不断，在黑八路突破的日军阵地前，穿黑、黄军装的尸体密密麻麻地交错叠放着，以至于让人没有地方下脚。

　　司马参谋长略一失神的时候，没注意自己一脚踢到了一具鬼子“尸体”上。

　　那个被炸弹震昏的鬼子突然醒转，迅速爬起来后也不说话，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就猛刺司马参谋长后背。

　　“让你张狂！”警卫连一个战士眼疾手快，迅速伸出步枪一档，但是却被鬼子端枪大力一拨，那个警卫战士的步枪顿时被嗑飞了。

　　没等鬼子兵再顽抗，一个贴身警卫迅速一拳敲在鬼子兵的太阳穴上。

　　参谋长面不改色地看了看软软倒下去的鬼子兵，又对那个步枪被挑飞的战士勉励了几句，在转身离去之际，却偶然发现了什么，因为过于惊愕以至于脸色都轻微变了变。

　　那个战士的虎口刚才被撕裂了，这就是司马参谋长感到震惊的原因！也就是说留守本地的日军都是精锐部队！

　　※※※

　　一队疲倦的黑八路正在打扫战场、搬运尸体、清点缴获的武器。

　　远处，干部战士的遗体被整齐地摆放成长长的一溜，他们安静地躺在担架上，身上盖着各色布匹。

　　首次攻坚战让绥远分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绥西主力团伤亡达到了惊人的一个半营，绥南主力团稍微小些，但也伤亡了一个营，绥远分区合计伤亡近七百人！

　　部队最宝贵的财富——许多战斗多年的骨干、下级干部战死，其中包括焦勇杰、沈日飞这两个营级干部在内。从当初拉杆子抗日起，绥远黑八路打了无数次仗，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营级干部战死，攻坚战和野战的难度果然无法相提并论！

　　绥远八路军临时指挥部。

　　“什么？”黄青海“腾”地站起来来回走动几步，大手一挥吼道：“凭什么让我们靠边站、不能优先获得装备？”

　　黄青海的黑军装布满了泥浆，肩膀上还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弹孔，因为愤怒而喷着粗气。

　　“黄团长，别冲动嘛！”戴仙兵是从师部出来的人，虽然也感到挺委屈的，但并没有将这些纠纷看得太重，笑着劝慰道：“师部、集总不是都对我们都发来了嘉奖电报了吗？”

　　“不行、不行！”黄青海的脾气上来了，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戴仙兵，吼道：“一千多日伪军大半被我们绥远八路歼灭，都是八路军凭什么他们吃肉我们啃骨头！”

　　“那些装备都是我们的战士用命换来的，咱说什么也不能吃亏！”赵延此时怒睁双眼，不但帽子丢了、身上也满是泥土和硝烟味，早就没了“儒将”的风范。

　　如果说损失，首先执行攻击的绥西主力团伤亡更大！赵延当然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黄青海、赵延！”戴仙兵只好耐心地劝道：“要服从军区首长的安排！”

　　再过一会儿师部的联络参谋就要过来了，黄、赵二人再这样大吵大嚷会坏了绥远军分区的名声。

　　“谁让军区厚彼薄此？军区违反政策在先！”黄青海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部队的骨干牺牲甚多，本来在心痛之余，就有一股莫名的怒火没地方发泄，恶狠狠地瞪着戴仙兵几秒钟后，扭曲着脸咆哮道：“不给老子，老子就硬抢！”说完就冲了出去。

　　黄青海怒气冲冲地冲出去后，赵延一声冷哼，也带着警卫班跟着冲了出去，两个团政委根本就劝不住、也拉不住他们俩，只好跟上去。

　　第X分区党政机关发动了一千多民夫来搬战利品，却不料吃了一个“闭门斋”，绥远分区的两个首长带着一个连，守着堆积如山的战利品不让人靠近。一些疲倦之极的黑八路一边拆卸大炮，一边不时地掏出奇怪的干粮大嚼（炒面）。

　　司马参谋长原本要上前劝说，一抬头却发现黄青海、赵延在人群中，只好又尴尬地躲在一旁没敢出来，因为出来后也不好说什么，这仗打得实在是太丢人了。

　　联络参谋急匆匆地跑过来，喘着气说道：“此次缴获的战利品由绥西分区主持两个分区的分配，并且留下一半战利品上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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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作战，俘获的伪军团部、五十三个日本俘虏、伤兵、鬼子联队旗等全部交给第五区，绥远分区除了带走全部伪军俘虏外（近五百个），还带走了一半重武器，其中包括四门山炮、两门射速炮、两门步兵炮、四挺重机枪等装备。

　　天亮后，日军的飞机开始在战区上方侦查。地面上除了零星的“支那”百姓以外，还有未燃尽的、冉冉升起的战火。整个“皇军”在本地的据点群已经被全部拔掉，一千多“皇军”、“治安军”已经成建制地覆灭了。

　　※※※

　　立志要走遍全中国的安杜鲁在绥西八路军的护卫下，一个星期后进入了后套国统区。此时绥西地区的战线早已经稳固下来，国军、日军互相隔着一百多米的战壕互相张望。

　　后套之行让安杜鲁大开眼界，和战乱、野蛮、荒凉、土匪横行的包头以西地区绝然不同，整个后套地区绽放出勃勃生机。

　　因为后套地区的补给不易，并且傅作义也不是将总裁的嫡系，所以为了自身的生存发展，傅作义提出了“治军与治水并重”的口号，着手进行水利建设，以恢复、发展农业生产来积蓄实力，并且在副司令长官部成立了水利指挥部。

　　安杜鲁到达后，为了避免外国友人在自己的辖区内有什么不测、避免被潜伏的日本特务给刺杀了，国军派出了一个班的精干士兵贴身保护安杜鲁。

　　路旁，一队队被绑成“葫芦串”的人鱼贯而行，那些囚犯们并不以自己被抓而感到丝毫的害怕，他们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极大的愤怒和不屈。

　　“哦！”安杜鲁一声低低的惊呼，对身后的陪伴人员问道：“你们这里潜伏的日本特务很多吗？”

　　“日本特务无孔不入。”身着便装的陪伴官员点点头回答道。

　　看来这里并不安全，安杜鲁仔细观察着那些被抓的“日本特务”。

　　“先生，这些人并不是日本特务。”官员一声轻咳，压低声音说道：“这些人都是共产党的渗透分子，他们破坏了抗日的统一战线，所以才不得不把它们清除出去。”

　　河套地区的共产党员或有在政治上稍微有躇疑者，一律送到“战时青年训练团”监禁审查，资深或者“危害极大”的共产党员一律送走。

　　“这怎么可能？我才从八路军绥南区总部过来，他们斗志高昂、训练有素，即使是使用简陋武器的地方民兵也不甘示弱积极备战。”安杜鲁一脸惊讶得看着年轻的官员，盯着陪同官员正色说道：“八路军绝非你所说的‘破坏统一抗战’。”

　　“尊敬的先生。”官员有些生气，辩解道：“中国的事情您并不了解，共产党将他们的组织发展到了我们国统区，国统区在本地的政权受到了挑战。

　　傅长官之所以以前不顾蒋总裁的三令五申亲近延安，是为了学习他们卓越的政工能力，现在眼看着共产党的势力和影响在后套国统区日渐壮大，已经影响到了傅长官的地位，此时清除共产党是为了自保，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真是一个奇怪的国家、喜欢窝里斗的民族！”安杜鲁也有些生气，冷冷的说道：“在我们美国，只要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任何政党可以在国家的任何地方发展党组织！

　　年轻人，政权并不等于政党！如果一个政党不能为国家谋求利益，那么这个政党必须下野，你们国民党在民众面前没有竞争力，却偏偏使用武力来清除共产党、保障你们非法的利益，从宪法上来说你们就是反动的！”

　　“你……”陪同官员压抑住怒气冲冲的情绪，死死地瞪着安杜鲁。

　　如果不是安杜鲁身为友好国家的公民，只怕此时已经被逮捕了。

　　“破坏抗战的并不是共产党，恰恰是你们国民党。”安杜鲁不依不饶地继续不客气地说道，“只有在公平的前提下，让民众自己挑选执政党，这才符合法律。”

　　“您放心好了！”陪同官员语气变了，冷笑着点点头，“您在这里停留的时间绝对不会长！”这洋鬼子真是喜欢瞎操心，当初“自卫军”覆灭的那笔老账还没找共产党算呢！

　　“我会坚持奉陪到底！”安杜鲁在八路军绥南区受到刘云的热情招待惯了，此时突然受到这种威胁，忍不住反唇相讥道：“谁也不能勉强我的意志，美利坚强大的海军和正义的总统将随时保护在国外的所有美国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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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作义的官邸。

　　“司令，那个美国人经常口出狂言，说什么八路军的条件比国军还要艰苦，可实际上避而不战的却是我们，我们的陪伴官员说他显然是受到了共产党的蛊惑，我看是不是把他早点强制送走？”参谋长试探着问道。

　　傅作义放下手中的一份名单，思索了几秒钟后说道：“先不要把他送走，让他在后套地区再转几圈，但是必须让他去指定的地方，我就不信在我的辖区内没有值得他称赞的地方。”

　　虽然傅作义早就过了意气风发的年纪，但是对于绥远的黑八路，心里还是非常不服气的！

　　近期八路军几个团围攻清水以南地区的日军，一夜之间横扫日军在当地的据点群，此次战败日军大本营大为震动，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扬言要严厉报复！

　　重庆的《新华日报》对这次战斗作了全面报道，据说此次作战的主力就是绥远八路军！而且从当地潜伏的情报人员送来的情报也证明了这一点！

　　“司令，这样做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参谋长不屑地摇摇头，“就他一个洋鬼子还不值得咱们这么看重。”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傅作义斩钉截铁说道：“带他去参观我方的水利工程、公债劝募总队处（推销国民政府民国军需公债二十万元，国统区各界积极拥军、购买极其踊跃）、征兵处（因为执行优待新兵家属、拨给士兵土地的办法，河套地区的壮丁排队参军）、友好国家顾问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派苏联顾问一行五人，协助傅作义部训练部队）……”

　　参谋长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半天才点点头，“好吧！我这就派人带他去参观这些地方。”

　　“慢着！”傅作义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份名单，脸色变得冷漠起来，“把他们一网打尽，现在已经到了和共产党摊牌的时候了。”

　　经过这些日子，大后方成功地仿制出破甲枪榴弹，第一批新装备已经紧急启运，现在已经无需再看延安、绥远八路军的脸色了。至于绥远要求购买的那批设备，倒是可以给他们，但这也是有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