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错误目标

　　周德贵和陈篙勾搭成奸，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两人早就商量好了，准备用五百块大洋来赌蛐蛐。这也是原本水火不容的周、陈，能够改善关系的主要原因。

　　几个“治安军”士兵或者趴在地上搜寻、或者跳跃着追逐已经发现的蛐蛐，周德贵则“听风辨位”，指挥士兵们在野地里东跑西跑。

　　不久，几个士兵明显觉得上当受骗了，手脚明显的放慢了。

　　周德贵看见手下的士气不是很高，立刻鼓励道：“等我赢了高狗日的，一定给你们分钱。”

　　“治安军”士兵们听到这句话后，手脚又重新变得灵巧起来。

　　不久，士兵们纷纷叫嚷道：“我抓住了！”

　　“我也抓住了！”

　　“我……我抓住了两只啊！”

　　……

　　周德贵大喜，嘴角都笑着裂到耳朵跟来了，可是看到士兵们送来的货色时，顿时脸色一沉。士兵们都捧着一些蛐蛐崽，这些王八蛋居然胆敢敷衍了事！

　　周德贵狠狠地将士兵们捧来的蛐蛐打掉，恶狠狠的下令道：“谁不给老子抓住大蛐蛐，老子就要他好看！”

　　一个士兵哭丧着脸说道：“队长！我们不要你的钱，大家伙儿都累了，想回去睡觉！”

　　这些士兵们都已经明白过来了，指望周德贵给钱，怕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靠得住！

　　周德贵不高兴的盯着部下老半天，终于点头说道：“你们这些狗日的！今天就放过你们！”

　　“治安军”士兵们纷纷解脱般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有说停下吗？”周德贵瞪着这帮好逸恶劳的家伙们，“老子现在去大便，你们这些狗日的继续给老子抓蛐蛐，等老子方便回来了，再一起回城去吃面条！如果哪个敢趁老子不在时偷懒……哼！”

　　不久，周德贵惬意的站起身来，刚刚系好裤带，却感觉后脑勺上顶着一个生冷的东西，不耐烦地伸手向后摸去，谁知却摸到了一根枪管，顿时，周德贵的五脏六腑，“嗖”的一下就凉透了！

　　“别作声！否则打死你！”李向阳在身后威胁道。

　　周德贵立刻点头，“不、不做声……”

　　“向阳！你先别打死他。”一个让周德贵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个死汉奸给我转过头来！”

　　周德贵诚惶诚恐的转过头，发现居然是刘云，顿时，周德贵苍白的脸作笑脸状，“热情”的说道：“原来是游击队？！”说完将手伸向李向阳的驳壳枪，为难的说道：“这个玩意还是不要指着我，容易走火！”

　　“打的就是汉奸！”刘云面色一冷，“你做了什么，你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我问你，鬼子屠村时，你干了什么？”

　　周德贵几乎叫屈般的跪下了，无辜的说道：“清水一正根本就不相信我，其他的‘皇协军’军官也一样。”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切的说道：“他们还抓住了一个老家伙、老人，据说姓陈。”

　　“姓陈的老人？是陈大伯？！”刘云立刻对周德贵问道：“能不能想办法将他救出来？”

　　周德贵急忙摇头，“那个老人昨天已经死了。”

　　给游击队救人？没有搞错吧？那个老家伙被关在日本人的宪兵大院里，别说救人，连面都见不到！真要从小日本手里救“重症犯”，还不如现在就“反正”好了！

　　刘云的手指，在驳壳枪上默默的敲击片刻，皱着眉头问道：“他的遗体在什么地方？”

　　周德贵面不改色、心不跳，继续撒谎道：“日本人为了钓游击队上钩，封锁了老人死亡的消息。到现在为止，他的遗体还摆在日本人的宪兵大院里！”

　　刘玉暗叫一声“可惜”！原本还想将陈大伯救出来讨好陈容，这下全部泡汤了，低头想了想，看来还要叮嘱随同的队员保守秘密，免得那女人知道后哭得死去活来。

　　刘云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好吧！救不出人，我不怪你！不过，老人的遗体你必须给我保护好！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刘云将最后几句话说得特别重！

　　周德贵连连点头。

　　刘云看着这个没有骨气的家伙，突然笑着说道：“这么晚了还出来找蛐蛐？是不是明天有一场‘恶战’？”

　　周德贵又急忙点头，这个姓刘的脸色也变得太快了吧？！

　　刘云依旧笑着说道：“哦！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个爱好！”突然又凑在周德贵的耳边，低声神秘的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的蛐蛐百战百胜！让你狠狠的发财！”

　　顿时，周德贵的脸充血了，兴奋的问道：“当真？你快告诉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扫兴的说道：“你们游击队的人，哪里还会干这个呀？大哥你就别开玩笑了！”

　　刘云“哼”了一声，不满的说道：“我又没说要给你抓蛐蛐！我只是有办法，可以让一只常见蛐蛐，变得天下无敌！”

　　这下，不光是周德贵，连几个队员也好奇的看着刘云。

　　周德贵的脸色，立刻又变得红光满面了，抓住刘云的大手，带着颤抖和哀求的声调，问道：“大哥！你快、快些教给小弟！”

　　现在，周德贵称呼刘云为大哥，可不是在做作，而是真心实意地呼唤“大哥”！

　　李向阳一杠子插上去，狠狠地将粘在刘云身边的周德贵推开，不屑的说道：“蛐蛐是你爹啊？还是你妈啊？”

　　刘云在李向阳的肩膀上拍了拍，示意其稍安勿躁，然后又对周德贵解释道：“其实很简单，就是用极其微量的鸦片喂食蛐蛐，然后蛐蛐就会在一段时间内，变得非常凶悍！即使是蛐蛐中的霸王，也敌不过吃了鸦片后，狂性大发普通蛐蛐。”

　　周德贵惊讶的反问道：“就是这么简单？”

　　“治安军”、“蒙古军”、后套地区的“大汉义军”等这些由日本人控制的诸多杂牌军，以及东北军、西北军、晋绥军等诸多国军，都有大量种植、贩卖、吸食鸦片的“优良”传统，但没料到，让人欲仙欲死的“福寿膏”，居然还可以让蛐蛐横扫四方？！

　　刘云点头回答道：“的确就是这么简单！不过，蛐蛐不能吃太多鸦片，否则就会在打斗中死掉。而且也不能老是用这个方法，别人会识破的。”

　　周德贵听到秘方后，立刻转身就要走。

　　刘云手快，一把抓住了周德贵的后衣领，不悦的说道：“我的事情还没有完呢！你跑什么？而且你知道喂食鸦片的分量吗？”

　　周德贵顿时想到还有一个正主儿，没有伺候完呢！又转身点头哈腰地等待刘云的吩咐。

　　刘云指着黑暗笼罩中武川县城，说道：“我们要进城。”

　　周德贵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刘云的语气一沉，冷冷的问道：“怎么？不愿意？”

　　周德贵愣了片刻，勉强的回答道：“好的！”

　　……

　　周德贵带着一行部下，走到城门口后，左右看了看，突然对身边的几个士兵说道：“我刚才听到了蛐蛐的叫声，好像还叫得特别凶……，肯定是蛐蛐中的霸王！你们全部散开，给老子找找！”

　　几个“治安军”士兵，顿时如丧考妣一样，叫苦不迭，几乎就要跪下来哀求了。

　　周德贵皱着眉头吼叫道：“都别他妈的叫屈，等一会儿找到了蛐蛐霸王，老子请你们到富满记去吃一顿！”

　　几个士兵没有办法，只好又弯着腰，在城门口的草地里，仔细寻找蛐蛐中的“霸王”。

　　周德贵看到部下一个个撅着屁股，觉得还是不满意，又对城门上喊道：“上面的人是不是都死了？活着的出来，给老子答个话！”

　　今天把守城门的士兵，是陈篙的人。这也难怪刘云想要进城，会让周德贵感到为难！

　　城门上的垛口，一个士兵探出了脑袋，向下望了望后，又赶紧缩了回去。

　　周德贵见状顿时大怒，吼叫道：“你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说话！”

　　很快，士兵又伸出头，吱吱唔唔的说道：“原来是周队长回来了，不知道是您……”

　　周德贵冷笑一声，问道：“现在上面还有多少人？‘皇军’来了没有？不许隐瞒！否则……”

　　墙头上的“治安军”士兵转头向后望了望，回答道：“报告周队长！上面有十几个人，好像是十五个！‘皇军’一个都没有。”

　　周德贵立刻松了一口气，喝道：“你们都给老子下来做事！”

　　士兵为难的回答道：“这么晚了，我们公干在身，不好办呀！”

　　周德贵吼叫道：“怎么？不给老子面子？你们的陈队长，都不敢拒绝老子！是不是要老子明天去跟陈篙说说？”

　　城头上的“治安军”士兵们，几乎都被周德贵的大吼大叫吸引过来了。

　　周德贵看见人越来越多，也叫得越发大声，嘶声咆哮道：“狗日的东西！天塌下来有老子顶着！怕什么怕？！统统给老子下来抓蛐蛐，凡是不给老子面子的，休怪老子不客气！”

　　不久，十几个“治安军”士兵慢吞吞的下来了，一个个老大不情愿的撅着屁股，借着月光在草地中摸索起来。

　　周德贵一会儿喊道：“在这里！”过了一会儿又喊道：“在那里！”……

　　渐渐的，周德贵指挥“治安军”士兵们，离城门越来越远。

　　两个黑影趁机贴着墙角，飞快的窜入城门，贴在阴暗的角落里。

　　半个多小时后，周德贵也骂骂咧咧的进入城内，看样子“霸王”并没有抓到。

　　几个士兵可怜兮兮的看着周德贵，许诺的宵夜怎么办？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周德贵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元，递给一个心腹小军官，说道：“你去买点酒菜来！老子给兄弟们加餐。”

　　当兵的军饷不但非常微薄，而且还常常拖着不发，加之又老是没有仗打（抢劫），肚子里早就没有半点油水了。这把银元简直就是“及时雨”。

　　心腹小军官急忙喜悦的接过银元，笑嘻嘻的问道：“队长要吃什么地方的酒菜？”

　　周德贵立刻作势要抬腿踢人。

　　小军官慌忙躲避，满脸讪笑。

　　周德贵收起脚，喝骂道：“富满记知道不？！清水太君官邸附近的‘富满记’！你个王八蛋要不要老子带你去？”

　　小军官哪里敢要周德贵“带路”，慌忙跑了。

　　贴在城墙角边的两个人影，听到周德贵的大声嚷嚷后，立刻悄悄跟着买酒菜的小军官。

　　守备森严的日军司令部，卫兵看守下的清水一正官邸。

　　日本人因为地处岛国的关系，非常喜欢洗澡，否则就会“难受死”！

　　清水一正惬意的趴在巨大的水桶里，热气腾腾的水里，还加入了一些有驱除疲劳作用的香料。

　　片刻后，清水一正将一块雪白的毛巾，搭在额头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清水一正，却不知道享受之余，终结死神正在悄然迫近！

　　“通、通、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清水一正睁开眼睛看着门口，“进来！”

　　一个同样光着上身、腰间系着布条的日本人进来了，解开胯间的“尿当”后，笑着提醒说道：“清水阁下好悠闲的心情呀！”迟疑了片刻，又问道：“阁下洗完了吗？”意思是还有人没洗澡呢！

　　清水一正不情愿的支起身体，“哗”的一声从大木盆里猛地站起来，皱着眉头问道：“清丸君，你这样做是非常不卫生的！为什么不让人再做一个大木盆呢？”

　　清丸却无所谓的摇摇头，等清水一正从木盆里走出来后，卯足了劲将大澡盆的脏水倒了出来。

　　清水一正摇着头走上去，指着盆底的木塞，对清丸说道：“清丸君你看好了，用木塞放水？你明不明白？”

　　清丸知道清水有点不耐烦，无奈的一笑，说道：“清水阁下，虽然今天来打搅您，实在是非常不好意思，但如果不是您将制作澡盆的木匠杀死，我也不会用您的私人物品！”

　　……

　　日军军营外。

　　刘云和李向阳如同幽灵般游荡。虽然两人找到了清水一正所在的军营，但是鬼子的戒备森严，游动哨兵很多，一旦翻墙进去惊动鬼子后，想全身而退就难了。

　　如果想要刺杀清水一正，那么鬼子的军营就必须彻底混乱！

　　良久，一匹战马的“咴咴”长声嘶叫，从寂静的黑夜中传来，顿时，一丝笑容在刘云的脸上绽开……搅翻鬼子骑兵队的战马群。

　　暂时驻扎在武川的日军骑兵小队还没有回去，骑兵队的队长清丸，现在正在清水一正的官邸里洗澡。

　　堆积着大量草料、散发着马粪臭味的临时马棚，圈养着骑兵小队所有的战马。

　　一对巡逻的日军士兵从马棚前走过，一些战马睁着小儿拳头大小的眼睛，安静地打量着整齐队列的士兵，还有些战马打着“哧哧”的响鼻，不时摇头甩尾、踢着后腿。

　　刘云和李向阳掘开兵营松软的木栏杆，悄悄的溜了进去。

　　这个马棚原本是“治安军”的军营，改成畜生占用后，居住条件越发恶劣，无关紧要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的，就连马棚这种重要的地方，也只有少数油灯。

　　刘云和李向阳躲在臭烘烘的马棚里，等一队日军巡逻兵过去了以后，将马棚里昏暗的煤油灯取下来、包在草堆里砸烂，将煤油逐一倒在那些健壮战马的尾巴上，然后又偷偷的打开了马棚的护栏。

　　一切准备妥当后，刘云挨个点燃了马尾巴，片刻后，马儿纷纷“吁吁”的长声痛叫起来。

　　一匹马、两匹马、三匹马……更多的战马踏着“隆隆”蹄声，轰然涌出了马棚。

　　两个日军兽医听到不寻常的动静后，慌忙跑了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叫喊，就被躲在黑暗角落里的刘云和李向阳，摸上来掐死、拖走了。

　　随后，两个人换上了日军兽医的军装……就是有一点不合身。刘云的军装小了一点，而李向阳的军装却大了一点。

　　没多久，“噼里啪啦”的密集马蹄声，惊醒了许多睡梦中的日军官兵。

　　趁着大批日军一惊一咋、收拢战马的时候，刘云和李向阳趁着混乱，大摇大摆的进入了日军营地，悄悄摸到一个看上去比较安静的小院——清水一正的官邸。

　　和在营地内大呼小叫的日军士兵不同，这里笔挺站立的日军守卫，派上了双岗，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带着满脸的严肃，警惕的盯着四方，并没有因为外围的混乱，而自乱了阵脚。

　　这里肯定居住着日军的重要人物！

　　刘云皱起了眉头，不好办呀！今天难道要无功而返？

　　清丸和清水听到外面不同寻常的喧哗声，出于本能的反应，几乎同时对门外的哨兵喊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会儿后，哨兵回答道：“好像是战马炸棚了！”

　　清丸听说自己的战马炸棚了，哪里还敢在这里洗澡，立刻又缠上臭烘烘的尿当，然后又胡乱的穿好军装。

　　一边的清水一正见状，安慰道：“清丸君不要心慌，战马是跑不出去的！”

　　清丸正要说话，又有哨兵在外喊“报告”。

　　清水一正皱着眉头，大声地问道：“什么事情？”

　　哨兵大声回答道：“有士兵发现一些战马的尾巴被烧焦了，而且马棚也被潜入者破坏了。”

　　清水一正听到这话，也坐不住了，看到穿戴整齐的清丸正要出去，急忙说道：“清丸君等等我。”说完，胡乱穿了一条裤子就要出去。

　　清丸回头看见清水连上衣都没有穿，犹豫着问道：“清水阁下，您还没有穿好衣服，这会在帝国士兵的面前，损害您的形象！我先不出去，等你穿好了衣服，我们再一起出去。”

　　清水一正飞快的从刀架上，取下指挥刀，对着门口一边挥手，一边说道：“清丸君，这些庄重来不及了，如果再迟疑片刻，捣乱分子就会溜之大吉！”

　　清水一正始终认为，已经完全清除了游击队的势力，那么现在冒出来的新捣乱分子，就非要好好“见一见”不可了！

　　两个日军军官飞快的冲出来时，局面已经得到了迅速而初步的控制，不少战马已经被日军骑兵拽住了缰绳。

　　清丸猛地抓住一个牵马骑兵，大声喝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抓住嫌疑犯了吗？”

　　清水一正瞪着眼睛，看着混乱不堪的军营，低沉的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嫌疑犯应该还在军营里……”说到这里，不待清丸惊讶的问话，又将身旁的几个哨兵召集过来，铁青着脸命令道：“要搜遍军营的每一个角落！”

　　清丸挥舞着拳头，大声地调度骑兵士兵们，一时间，骑兵队员们东突西奔。

　　混乱之中，刘云猛地抓住一匹狂奔战马的缰绳，任凭战马大力挣脱也不松手，直到被拖出了十几米远后，战马才无奈地停下马蹄。

　　刘云轻轻安抚着战马的脖子，片刻后，战马才终于平静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清丸已经离开了清水的身边。在清丸的身边，到处是脚步匆忙、来来往往的日军士兵。

　　刘云牵着战马，低着头从清丸的身后走过。

　　猛然间，一把匕首刺向清丸的腰椎，“嗤”的一声轻微闷响，锋刃完全没底。

　　清丸如同被电击一样，曲扭着苍白的脸，慢慢转头，狰狞的看着刘云，想大声呼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两秒钟后，清丸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身体也开始向一边斜倒。

　　李向阳飞快的跑出来，扶住就要跌倒的清丸。

　　两人在混乱中，用战马作掩护，扶着清丸慢慢走到角落边。等到刘云将清丸靠着墙壁摆好坐姿、呈歇息状的时候，清丸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