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未来选择

　　绥远无论何种派系的“伪军”，大多是由流窜的马贼、蒙古王公家族私兵和一些溃兵组成！普遍存在军官克扣粮饷、士兵军纪败坏的共同特点！其中所谓的“蒙古骑兵师”，其战斗力和凝聚力并不牢靠，在战斗初期虽然作风凶悍、顽强，但是不能持久，一旦受到持续、强烈的打击，整个部队就会崩溃。

　　在八路军骑兵狂风暴雨般地打击下，德王系的两个骑兵师很快就支持不住、被迫向黑石旅团求援、靠拢，但随后伪军残部在逃窜的路上被八路军骑兵彻底消灭！

　　李守信没有来得及从中斡旋、保住这两个师一星半点人马（失去番号了）！

　　这是从当初与傅作义在五原地区交战后，伪蒙军系再次受到的沉重打击。日伪军在发动新的大“扫荡”之前，已经无法再对绥中区进行挑衅、渗透。

　　这次战斗既威慑了敌胆，也确立了八路军在绥中区不可动摇的地位！当地的蒙古部落或者纷纷派人与八路军联系、私下曲通八路军，或者干脆派人劳军、捐助战马，以建立关系！

　　为了慰问绥中区被歼灭的两个骑兵师、收拢被打散的伪军官兵，德王匆匆结束了在“首都”张家口的“政府”内务后，在一干日伪官员的陪同下，来到了归绥收敛败兵、处理善后事宜。

　　正当日军特务机关乱作一团地收集情报、无暇约束德王的行踪之际，紧接着又发生了一件让日本驻蒙军“地震”的事情——德王突然在归绥城内失踪了！

　　德王除了留下一封“好心好意”的告辞信以外，其“政府”内的高官居然一个都没有带走，甚至连军队中的亲信也没有带走。

　　※※※

　　绥南区外围，特科与归绥地下党组织顺利办理了交接。随后，几个身穿乡下地主衣服的中年人，在精干武装卫队的守护下，迅速进入了绥南区核心根据地。

　　这些人越往根据地内走，就越是惊奇不已！在广阔的绥南农村，除了整洁的街道以外，还有大量的野战工事群落，路上的行人虽然大多衣着褴褛、脚步匆匆、且少数面带菜色，但是比起外地战乱不堪、路有遗尸的地方来说，这里已经算得上是天堂了！

　　为首的中年胖子不时地凝视着四周农地，除了有成群的老百姓下田干活以外，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穿黑军装的人，这可能就是他们的“农垦大队”了。

　　“主席！”一个比较胖的贴身亲信凑到中年胖子身边，低声用蒙语又急又快地说道：“难怪八路军能够养的活这么多人！原来他们的农业能够支持得住粮食消耗！”

　　“是啊！”另一个亲信也凑了上来，低声惋惜地说道：“可惜了这一块好地方，成吉思汗的子孙不孝，不能守护向天空一样宽广的土地！”

　　胖子亲信又摇着头、皱着眉头说道：“读史书多了，就会明白元朝所以失败、明朝的鄂尔多斯部之所以没有成功，就是因为先人只会焚掠残杀，不知道用政治收买汉族人心。如果草原上以后建立了‘蒙古国’，并且还要一代代流传下去，就应该仿照清朝康熙皇帝的做法！”

　　“那么日本人呢？”护卫队中的李向阳，突然转身用蒙语不客气地问道：“请问在草原上谁是主子？是日本人还是你们蒙古人？”

　　德王的一干亲信大吃一惊，没料到隔得这么远还是被这个八路军的干部听到了，而且他的蒙语又说得那么流利……

　　胖子不服气，正要再说，却被同样是胖子的德王挥手制止了。

　　绥南军分区司令部，警卫连全体出动、荷枪实弹地对周围进行了戒严。鉴于德王的特殊身份，包括此次接应行动在内，军分区都只有极少数干部知晓。

　　“蒙古的尊敬王者、伟大成吉思汗的子孙，千里迢迢的路途，让您疲倦了！”刘云礼貌地给德王行礼！

　　如果这次德王顺利逃脱、并且“回归”重庆，那么他“蒙奸”的历史身份可能会被洗刷掉不少。

　　“谢谢您的问候！刘将军！您和您的部下太厉害了！”德王也礼貌地还礼，但是一双鹰一样眼睛却炯炯地注视着刘云。

　　因为两个骑兵师在极短的时间被全歼、迫使自己下定决心南逃，这让德王的心中憋了一把火。

　　对于德王咄咄逼人的眼神，刘云只是面带微笑地看了看德王。

　　虽然其他干部对于德王并不“感冒”、甚至是厌恶，但是刘云另外有一番看法！

　　历史上的德王是一位泛蒙古主义的主张者与推动者，并且是内蒙古独立运动的指导者，他曾经鼓吹过民族自决运动及自治运动。但是德王也熟读儒家经书，甚至还是一个有造诣的汉字书法家！也就是说德王本质上的文化归属，实际上比汉人还“汉人”！

　　德王之所以成为蒙古最大的“蒙奸”，是各种历史事件造成的！既有他个人的强烈政治野心，也有国民党中央政府不作为、缺乏控制力有关，其中，蒋介石地无情抛弃广大华北、蒙疆，是德王成为蒙奸的重要条件之一！而且在必要的时候，汉（蒙）奸、地方军阀更是高级别政治家的牺牲品！

　　话又说回来，野心谁都有！不光是德王和李守信，连“精忠报国”的抗日名将傅作义，被解放军包围在平津地区之后，也打算趁机策划在华北成立由他牵头的“自治政府（没有国共势力插手的割据军阀政府）”！当然，傅将军虽然曾有这种军阀思想，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后来他担当水利部长的时候，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高尚操守！

　　所以一个强大的、法制的政府，才是杜绝叛徒和卖国贼的最好方法！

　　在灾难深重的近代中国，由于政治上的四分五裂、军阀林立、军事上一败再败、历史上前清遗留的问题、民族之间不和睦、文化愚昧落后、经济极端贫困、缺乏信仰等各种尖锐的社会矛盾，造就了中国庞大的汉奸队伍（包括少数民族）！国必自乱、然后他国乱之！任何一个衰弱、四分五裂的国家和朝代，内奸问题必然层出不穷！

　　但是，无论是德王或者是其他什么人、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不应该挂着“解救蒙古族”的名义或其它借口，来实现其个人的政治野心，更不应该引狼入室、背叛国家！听凭驻蒙军军部和日本的各大财团（为战争服务），对蒙古草原进行毁灭性侵夺！

　　『注：在德王的“蒙古自治邦”内，无论是汉族还是蒙古族，都无一例外地被强制接受“毕北”伪钞，无数皮毛、牲畜、粮食、煤炭、盐碱和鸦片等战略性物资和土特产品被输出，成为了日本帝国军队杀戮中国人的宝贵后勤物资。』

　　沉默了几秒钟，德王打破沉静，“刘将军，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起程南下？”

　　现在驻蒙军肯定已经出动了大批军队，试图“救回”自己，万一被日本方面所捕获，十个德王也是死路一条！

　　“遵照您的意思，即刻启程！”刘云笑着安慰道，想了想，又笑着请求道：“您既然已经脱离了张家口伪政府，那么您能否用明码发一封对外的通令电报，用您的政治号召力，要求草原上的部落势力，在八路军活动的时候提供一些方便？”

　　德王南下进入大后方后，国民党方面必然会要求他发布脱离伪政府的通电宣告！但国民党却不会让德王帮八路军在草原上“说说话”，所以刘云只好作提前做这种安排。

　　德王立刻面露难色，半天才低声说道：“非我不愿意发电报，而是我一直在‘政府’、军中，受到日本人和李守信的诸多肘制，不但‘政府’的运作全部听凭日本人摆布以外，而且我掌握的军队中，实际上也都有李守信暗中安插的亲信！甚至是我的警卫师，也是李守信家乡拉来的兵员（日本人使坏故意给德王招李守信家乡的兵）……”

　　德王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大堆废话，但就是不愿意发电报给八路军帮忙，除了上述实情以外，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这个时候日本的海军还没有被美国击败，所以德王哪肯一再刺激日本人？！更别说发通令电报，给八路军争取政治支持！

　　“您不应该对日本人心存幻想！现在日本已经和美国开战了，美国按租借法案补充提供给中国空军的飞机开始陆续到达，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必然失败！”刘云笑了笑，凑上去低声提醒道：“更何况您这一走，自问是否还有回头路？不信您可以多逗留一段时间看看局势！驻蒙军必然会在张家口政府进行血腥地大清洗！”

　　此次德王虽然已顺利出逃，但只要德王还在绥远的地面上，日军必然会派出部队“寻找”。所以只要德王在通令电报上有所不配合，刘云只好将他多“挽留”一段时间！

　　果然，德王的脸色轻微变了变，盯着刘云几秒钟后，点点头说道：“好！将军既然不怕日本人的报复贵根据地，我又有何畏惧？！”

　　“您言重了！”刘云笑呵呵地点点头，对于德王忌恨的态度并不以为意！

　　虽然私下里逼迫德王总是不太“道德”，但是这一封不起眼的通令电报，却能够在“五一大扫荡”期间，让八路军减少很多的阻力。

　　一路上因为双方闹了不愉快，所以德王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德王的随行人员，更是有意无意地将德王围在中间实施保护。

　　“这是我们的铁厂！”刘云指着远处冉冉升起的黑烟，笑着打破沉静，“这里生产的铁水，能够保证兵工厂制造足够的、各式炮弹的弹头，多余的铁还可以制造一些农具卖给四处农村，我们甚至还准备将一些铁制品买到山西去！”

　　德王抬头看了看一百多米外粗糙的所谓炼铁厂，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如果你们能够制造足够多的炮弹，为什么没有对日本展开大反攻？”话音刚落，却又突然不再说话了。

　　远处，一队黑八路护卫着几辆四轮马车徐徐而来，但是赶车的两个车把式却不是身穿黑军装的黑八路，而是穿灰军装的西八路（晋绥军区八路军），车上装载的货物，老远就能看得到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迫击炮炮弹，估计最少也有五百发以上！

　　“这是炮弹是我们支援兄弟部队的物资！”刘云看到了德王满脸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我们绥远分区有成熟的地道战和地雷战，日本鬼子大队级别的侵扰作战，我们还不放在眼里！”

　　德王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刘云，终于再也没有说话了。

　　绥南军分区司令部。

　　“司令员，德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突然变得非常配合了！”李向阳笑嘻嘻地递过来一份电报草本，“这是德王刚才草拟的，即将通报全国的政治声明电报！”

　　“他只相信他亲眼见到的实力！”刘云草草看完了这篇在政治上，有杀伤力极大的通令电报，笑呵呵地递给一旁的参谋，又摇着头对李向阳解释道：“如果不是让他看偶然看到了运送炮弹的辎重车队，恐怕他决不会这样配合！”

　　“司令员，司徒雷登先生过来了！”小五站在门外，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一定坚持要他即刻动身去延安呢？”

　　“延安交待给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当然要早点送走！”刘云向门外走去，准备与司徒雷登道别。

　　“五一大扫荡”即将来临，到时候绥远将处于极大的动荡之中，司徒雷登身为一个外国人，目标太大，为了避免被害当然要早点转移！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为了避免历史上杀伤力极大的“整风”运动祸及那些学生，必须早点让司徒雷登去延安访问！

　　司令部外，国民党的连级“干部”许永明带着一干国军官兵，整装待发准备返回后套地区，只是藏在国军官兵中的许永明，看刘云的眼神不怎么友善。

　　至于那个曾经在绥远八路军成长期间有极大帮助的大恩人——曹振！则准备在八路军的护卫下，与司徒雷登和德王一起南下！

　　此行绥远之行让曹振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贺龙式破甲弹！南下正是为了带着样品去大后方寻找后勤军工的支援，同时也准备帮傅作义从后方拉一些装备过来。

　　“先生！”许永明从刘云的身上缩回目光，又对曹振低声问道：“您真的要跟他们一起南下吗？”

　　“是的！”曹振看了看远处一连士兵，其中既有灰八路也有黑八路。其中的灰八路从南方将原料运来，而黑八路则将拆了引信的炸弹、以及其他满满几大车的弹药送回南方。

　　“我们就要离开了，先生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许永明低声问道。

　　“回去后千万记得给五原参谋部传口信！”曹振又走上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司令所畏惧的日军机甲师团，近期内极有可能派出新编机甲联队进犯绥南区，请傅司令一定要注意！”

　　“你要司令乘虚而入？要打仗了么？”许永明一愣，随即身上的热血开始翻滚起来。

　　“这话不能乱说！”曹振将一个下匣子递给许永明，“这个必须交给战区参谋，一路保重！”说完用力压了压许永明的手臂。匣子内放着一本陈旧的《步兵战术》和土化肥的配方。

　　曹振让许永明带回《步兵战术》倒不是具有军事头脑，而是因为傅作义极好兵法，所以才帮着收集兵书的缘故；至于土化肥则是后套地区急需的资料了，傅司令正在那里新建农业，这个配方正是司令所急需的！无论其配方有无实用价值，都应该试行。

　　刘云从司令部出来后，首先就挨了许永明的几个白眼，这也就算了，发现优雅、礼貌化身的司徒雷登，居然也是满脸的愤慨！

　　“将军，去延安我不反对，但是您为什么要让我与他同伍？”司徒雷登不客气地对十几米外的德王一指，义正眼词地说道：“他是一个卖国贼！”

　　那一边德王及其随从顿时眼睛冒火地看着这边，从双方第十的态度来看，估计双方早已发生不愉快了的事情了。

　　该死！刘云差点就要给自己一拳了。

　　德王和司徒雷登一样，都是刘云送给延安的“礼物”，只不过德王对延安的直接用处并不大，但对国名党政府来说却是“紧俏奇缺物资”，将德王送给延安，就可以提高延安与重庆方面讨价还价的本钱！还可以看作是绥远分区“统战”后的杰出成果！

　　但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司徒雷登和德王是两种人、根本走不到一块儿去！司徒雷登从小在中国长大，已经将中国当成了他的父母之邦，必然会对卖国分裂的德王极端不满，又怎么会愿意与德王同行？！

　　“先生，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我只能解释为政治上的需要！对于给您造成的不快，我深表歉意！”刘云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又收敛招牌式的礼貌笑容，对司徒雷登正色说道：“先生，您这一去，恐怕下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是处于不同阵营的双方了！”

　　司徒雷登一愣，刘云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先生，如果日后发生了决定中美两国国家利益的大事，请您一定不要放弃您的执着！

　　凡是您认为值得做的事情，就应该抓紧去做，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要把门关死、都应该先造成接触事实，不要害怕对不起国内政府和上帝，因为政府并不一定永远都能够代表国家利益！而且如果您认为您的选择正确，上帝也会原谅您善意的谎言（历史上司徒雷登不敢和美国政府对抗，也不敢成为一个撒谎、对不起上帝的人，犹豫了几个月后，最终取消了代表美国北上，与中国共产党造成事实接触的历史事件）！历史也会记住您的贡献！”

　　司徒雷登越听越吃惊，感觉刘云正在给自己安排后面的人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