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蘑菇”

　　八路军发起第二次“百团大战”之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大体停止了主要军事行动，但是，作为这两场战斗的“尾巴”，华北的绥远和冀中争夺战一直没有结束！

　　冀中平原是八路军的粮仓，是一块万万不能丢失的重要根据地！

　　此时肥沃的冀中平原，已经陷入了长期而残酷、对生产力有极大破坏作用的游击争夺战。虽然无论是日军还是对八路军，都竭力想避免这个结果，但为了整个华北战场的局势，却又不得不横下一条心将这场长期战争打下去！

　　至于绥远分区，则是陕甘宁边区的北方屏障，其重要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该根据地，也是一块决不能丢失的“门户”所在地！

　　日寇在这两个地方的久拖不决，除了吸引重庆大后方舆论关注以外，还引起了美国驻华情报机构的一再注意，按照常理，以日军的战斗力来看，不应该在这两块地方停留如此长的时间！

　　此时的西安，有一支美军军事观察组正向延安出发，带队的队长，赫然就是穿笔挺上校军装的安杜鲁！

　　现在的安杜鲁，已经不再依靠“旅行”，来收集中国的国家战略情报了！

　　出于对八路军的绝对信任，安杜鲁拒绝了国民党的“劝说”、以及可能引起的外交纠纷，在美国陆军方面的默许下，通过中共重庆办事处，给延安发了要求派兵接应的电报之后，就在少数国军官兵的护卫下，“一意孤行”地向延安进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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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安，总参谋部战略分析室。

　　毛泽东、林彪、朱德、贺龙等党内和军内等领导人都在，其中，林彪除了关注冀中争夺战以外，还不时地将目光放在地图上的绥远地区、掂量的北方游击区的局势。

　　实际上，林彪也有进军东北的战略思想，即开辟根据地、进而联络到关外失去联系的“抗联”！但是关外强大的关东军，使这种战略部署很难成功！

　　不过，只要打赢了这一仗，绥远的局势就大体决定了！到时候，日军将被迫龟缩在一些重要的城镇，整个绥远的农村将为八路军所有！这使得绥远进军关外，有了一块坚固的根据地！而且以绥远的军工能力、粮秣补给能力来看，他们能够支撑数批游击队，越过长城两侧的“无人区”，进入东北关东军控制下的核心腹地、破坏其“以战养战”的政策！

　　“那位蒋先生在西安等我，可是恩来却不放心我去。”毛泽东打破沉静，对林彪笑着说道：“你过去以后，争取把一些事情谈妥！用政治手段解决可能存在的军事破裂！”

　　此次蒋介石邀请毛泽东在西安进行政治谈判，商议解决共产党的武装、地盘、地位的问题。但是周恩来并不赞同毛泽东亲自出面，随后中共中央经过反复磋商，决定派林彪前往。

　　林彪的身份具备一些特殊优势。林既是毛泽东的弟子，又是蒋介石的学生，这可以让两党领导人信任、熟悉；同时，林又就读于黄埔军校，他的一些同学或以前的教官，如今高居国民党军政要职，这便于林彪处理和解决一些具体问题；最主要的是，林彪还是抗日名将，旅苏期间又受到斯大林的高度褒扬，在大后方民众的眼里，有很强的神秘感和号召力！

　　“主席，我知道了！”林彪将目光从地图上收回，说道：“冀中平原的争夺战，在短期内是暂时无法分出胜负了，但是……”

　　中共的几个党领导人，立刻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到了绥远这一块。

　　从晋绥军区发来的消息，绥远分区的主力——三个团进入了北方长城外侧的无人区，一个旅团的日军，也紧追不舍地跟着进入了漠北，双方开始在绥、察、哈一带“转圈”！

　　从共产党进行华北抗战以来，还没有哪个根据地的部队，能够让日军恼羞成怒地，特意派出一个旅团穷追猛打！

　　不过，打“蘑菇”仗需要及其准确的战场情报！在根据地内虽然有极好的群众基础，但是无人区，恐怕是鬼子的飞机更好使用！

　　朱德察觉到指挥部安静下来了，立刻笑着说道：“同志们，绥远的情报分析室，分析出日本因为太平洋战争的拖累，必然会抽调包括关东军、华北方面军的大批军队，下南洋的结论！”又在地图上一指，笑着“提醒”道：“绥远分区之所以敢打这个恶仗，从战术的角度来看，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众所周知北方的地形，虽然大多是山丘和荒原，但是战略回旋余地极大，刘云所部有足够的空间进行‘蘑菇’战术！

　　况且现在这个时候，北方的林西主力团正在收缩放线、集中兵力准备南下，刘云很快就会掌握一支重要的预备队！

　　而日本‘驻蒙军’对蒙古部落的残酷压榨、以及德王的南逃，让蒙古的王公贵族大多人心思变、极不信任日军。所以刘云所部除了能从蒙古部落中，得到一些后勤补给以外，还能够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重要的战术情报！

　　最主要的是，第二旅团的兵力被迫返回张家口、包头的战车基地被毁，以及宫崎旅团主动北上，日军实际上等于放弃了在绥南的主动权！这都使得绥南区能够长期坚守下去！”

　　朱德说完后，一干军内、党内的高级干部们，考虑到日军战斗力后，还是继续沉默。

　　虽然通过这几年的电报、战报来看，绥远给中央留下了民风彪悍、新兵几乎是天生战士的印象！但是对于绥远分区在兵力不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能否战胜装备、战术占据绝对优势的日军，谁的心里都没有把握！

　　毛泽东微微皱起眉头，掐灭了手中的劣质土烟，目光在北平、张家口一带一划而过。

　　因为日寇在华北“大扫荡”的关系，八路军的整体实力都垮了下来，这使得军委建立跨长城内外大根据地的战略部署，已经被迫陷入了停顿！

　　几秒钟后，林彪打破沉寂，“如果这一仗胜利了，不但能够一举决定绥远的局面，而且也有利于和国民党方面进行谈判！”又突然非常难得地笑了笑，对毛泽东建议道：“主席！绥远分区部队的战斗力都来自《步兵战术》！现在有人在搞苏联《步兵操练》，但是苏联的那一套并不符合中国国情，我军战士的体质、素质，特别是我军的装备，都达不到那种要求！”

　　对于这种决定军队建设、长远规划的重要决策，一旁的朱德破天荒地表明了立场，正色说道：“我们的土方法要比洋战术好用得多、也好懂得多！”

　　毛泽东正要说话，“报告！”一个参谋突然打断了领导的谈话，大声说道：“绥远主力突然掉头迅速南下，在三元落一带包围了日寇的辎重队，正准备发起战斗之际，由于两个‘警备（伪军）’大队中途赶到，绥远主力被迫迅速撤走。随后，日伪军并没有追击，在伪军的掩护下，日军的辎重部队和汽车大队，以及其他非战斗力人员，向宫崎旅团的主力靠拢！”

　　“好快呀！”林彪立刻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边，拿起标尺一量，有些惊讶地说道：“一昼强行军八十余里？！”

　　“日寇又增兵了？”贺龙皱着眉头对参谋问道：“有没有找到日军兵力调动的来源？”

　　八路军总部的情报网络日趋完善、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战略和战术情报主动权！

　　如果日寇从某地地方派出兵力，实施机动、增援绥远，那么可以对抽调兵力的日军据点进行袭击，以拖住日寇的脚步、减轻绥远的压力！

　　“都是当地的伪军！”参谋摇摇头，汇报道：“德王南归之后，日寇抓紧了对‘蒙古军’的渗透，除了派驻实习日军军官以外，还大肆安插特务、顾问、亲日骨干！”

　　“一击不中即迅速远遁！”林彪丢下标尺，这个仗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打不赢跑路就是了！几秒钟后，又对毛泽东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如果关东军的临时旅团退下去了，绥远分区和第五分区合并的事宜，恐怕中央军委会要讨论一段时间，希望不要影响到绥远分区进军东北的战略意图！”

　　第五分区和绥远分区和并（两个军分区合并成二级军区，而不是历史上的军分区），已经成为铁板钉钉的事情！到时候，绥远分区在拥有一个稳定战略后方的前提下，与晋察冀根据地的友军进军东北、建立跨长城内外大根据地的困难会成倍降低。

　　不过，其新建二级分区的人事安排，却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绥远分区表面上是军分区，但是实际近年的历次大战和特殊贡献，已经让绥远分区变成了中央的直属独立军分区！甚至连带刘云也得到了主席的特殊信任，一个身份并没有得到确认的人，居然能够主持一个情报分析室，分析华北日军的战略、战术动向！

　　但是，进过黄埔、跑过长征的老资格比比皆是，合并之后的第五分区，虽然会按照军委命令合并，但是细小芥蒂还是有的。除非在合并之后，军委能够将第五分区的部队拉走、主要军事干部全部换人！

　　“等绥远打完这一仗再说吧！”毛泽东最后看了看地图，准备离去！

　　第五分区的根据地，虽然屡次遭受日寇的沉重打击，但却总是很快就能恢复元气，现正趁着山西北部的兵力空虚之际，兵锋渐渐地向大同外围渗透，并且准备持机攻占、破坏大同一带的煤矿（自从第一次“百团大战”之后，日军就在大同主要的煤矿驻扎了重兵）！

　　反观绥远分区，其反“扫荡”已经陷入了长期化。而且，此次绥远军分区以“来不及得到军委的批准”为由，就孤注一掷地匆匆率主力北上，只留下了三个基干团在原地打游击！

　　这使得军内、党内的领导人，对绥远的这次自主安排，有很大的看法和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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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驻蒙军”在张家口机场的全部空中工具——两个中队的飞机，几乎是高强度、超负荷地频繁升空，进入绥、察、哈一带进行战术侦察，但是八路军主力，进入白天后就完全停止了活动，这给“皇军”的空中侦察，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也让“驻蒙军”的新任司令官在上任伊始，就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宫崎旅团的临时指挥部。太阳冉冉东升的绥东北部无人区，“围剿”八路军进入第三天。

　　“阁下，根据空中的侦察，‘北支那’方面军司令部的情报机构得出结论，八路军主力有五千人之巨！”两秒钟后，鬼子参谋发现满脸黑黢黢的宫崎目露凶光，又急忙解释道：“八路军一贯是夜晚活动，但是从他们废弃的宿营地和篝火来看，应该是这个数目了！”

　　“北支那”方面军的情报一贯不准确！宫崎拿着参谋递上来电报看了看，冷笑一声，“他们都是一些饭桶！”

　　在“特高科”一贯信誓旦旦的情报支援下，“皇军”虽然有机动优势，但却根本就无法找到八路军的主力，即便是侥幸抓住了他们的尾巴，也总是屡屡扑空、功亏一篑！

　　而八路军所需要的情报，则是通过收买一些蒙古小部落和马贼来得到，这从那些贫穷蒙古小部落敌视的态度、以及捕获的马贼口中得到了证实！

　　更多的时候，八路军则是通过斥候来获取情报！这些斥候的骑术精良、忠心耿耿！他们一旦察觉到自己无法逃脱，就会向八路军主力相反的方向逃跑（历史上就是这样的），并且沿途丢下大量而细小的“三角铁钉”，专门扎破“皇军”汽车的轮胎，以借此逃脱！

　　“阁下，这个情报千真万确！”发现指挥官满脸不耐烦，参谋的声音忍不住大了起来，“一个小时前，‘特高科’的要员亲自乘坐飞机，空投到了八路军遗弃的宿营地，进行了一番仔细调查之后！得出了八路军的主力昨天宿营在巴布其一带！”

　　“巴嘎！”宫崎一声怒骂，恶狠狠地盯着参谋，“啪”地一巴掌扇了下去。

　　这几天求战未果所带来的焦虑、司令部方面的催问、情报方面的失误、赛北炎热的天气（日本人特别爱洗澡）、加之部下的不“识相”，让宫崎完全爆发了！

　　这一巴掌抽得鬼子参谋嘴角流血、目瞪口呆，但却又作声不得！

　　“阁下！”参谋不敢抹去嘴角的血迹，但还是非常尽职地低声说道：“根据‘特高科’的分析，八路军每逢天亮之前，总是寻找那些黄褐色泥土、有低矮灌木植被的地方宿营。

　　而且，从宿营地俘获的掉队八路军士兵口中（睡过头了），该项情报已经被证实——他们在夜晚行军、吃饭，白天就在身上洒一层薄薄的当地泥土，躺在地上睡大觉（包括不吃饭在内的任何活动）！完全和我们颠倒过来了（如非特殊情况，‘皇军’一般不会在晚上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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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八路军专门寻找那些疙瘩不平，而且长着灌木的黄褐色山地和丘陵宿营休息，并且还在身上盖上一层薄薄的黄土，即隐形又凉快！

　　而八路军的工兵，则在外围平缓地带挖掘半米深、直径一米的陷阱，每次至少都是五十个打坑到一百个大坑之间，专门用来捕杀‘皇军’高速行驶的汽车！

　　一旦满载着帝国士兵的汽车，高速冲入这些上面还有脚印的陷阱中，汽车本身不是大修就是接近报废（那个时候‘皇军’汽车的质量比较差，搭乘汽车的鬼子兵，凡是飞出车体的，差不多当场丧命，侥幸没有飞出去的，也因为在车内，剧烈撞击而大半失去战斗力）！

　　……”

　　“集合、向巴布其一带出发，并且请求司令部进行空中侦察！”终于，宫崎还是下定了决心！

　　无论司令部送来的情报是否准确，但是八路军主力都已经失踪两天了，这是唯一的机会！

　　“阁下，是否让一部分机动兵力先行？”参谋趁宫崎不注意，飞快地抹去了嘴角的鲜血，又问道：“那些已经不能机动的步兵，是否准许他们带着伤员先行撤离？”

　　汽车大队因为机械故障抛锚、以及冲入陷阱，而造成的损耗，已经越来越严重，在无奈之下，旅团参谋部只好作出了“挤一挤”的命令——让“皇军”士兵填满汽车。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下，增加的负重率又进一步造成了汽车的抛锚，和帝国士兵士气的整体下降！

　　“不行！”宫崎断然拒绝！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参谋，生硬地命令道：“这种提议以后不准再说！”

　　中江联队一夜之间的覆灭，以及八路军主力突然掉头南下，差点聚歼在三元落一带的后勤自重部队，已经让宫崎有了极大的警惕！而且私人关系密切的冈村，也曾经在电报中，一再私下里告诫过宫崎，绥远八路军的战斗力非常强大，所以必须让旅团的机动部队和非机动部队一起行军，绝对不能以任何理由分散兵力、派出机动部队冒冒失失地送死！

　　否则一旦受到重大战损、或者战败，不但宫崎的会结束军人生涯，在关东军喋喋不休的抱怨下（关东军要求华北方面军归还建制），连同“北支那”军司令部也会面临参谋本部的责难！

　　当然，如果这一仗胜利了，按照冈村阁下许下的诺言，宫崎就可以晋升一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