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遭遇

　　刘云还在特种部队的时候，就是一个狂热的驾驶员，除了飞机没有条件驾驶以外，凡是能够驾驶的机动工具，总会找到借口或办法玩上一把。

　　现在，胯下这小日本的三轮摩托根本就不在话下，眼前的山路虽然越来越难走，但是刘云反而将那些追兵越甩越远。当然，大特务文海除外。

　　只是，作为乘客的马常青，越来越不适应跌宕起伏的地形，这几乎将他的骨头颠散架了。除了一个劲埋怨刘云的技术实在是太差以外，还死死地抓着车架，生怕不小心掉下去。

　　后面追击的文海借着飘忽的灯光，勉强可以跟着刘云。文海身边的特务不时用开枪射击，却没有任何效果。

　　文海渐渐和手下的两辆摩托拉开了距离。

　　刘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一会儿山路变得崎岖，一会儿又变得宽阔，而身后微弱的摩托马达声，一直如影随形般跟着。

　　刘云感觉到了一丝气愤，这跟屁虫怎么如此粘手？看见前面很长一段土路比较宽广，慢慢的降低了速度，对马常青说道：“你来开！”

　　马常青一愣，慌张地说道：“这个玩意我不会捣鼓。”若是一匹烈马等候勇士驾驭，白山黑水之中长大的马常青决不会推迟半分，但是这玩意儿……

　　“没关系，不会就学。”刘云不由分说停下了三轮摩托，将马常青赶上去。

　　等到马常青换上去了以后，指导他启动了三轮摩托、慢慢加速，然后端起步枪静候猎物出现。

　　一会儿，心惊胆颤的马常青就被特务队追上了。

　　刘云“砰”的开了一枪，但是没有打中。其实刘云也不可能打中敌人，因为后面三轮摩托的灯光照射作用，他根本就看不到敌人，这一枪瞄准的是摩托车大灯。

　　本来，文海看见目标越来越近了，更加卯足了劲追，却不料猛然听到一声枪响，立刻在刹车片尖锐的“吱吱”声中急停。

　　虽然文海可以随时为了“大东亚共荣”献身，但也还不至于拿自己生命不当一回事，所以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自己成了最优先的条件反射。

　　只是这样一来，摩托车马达骤然停机，车前灯光暗淡了下来。

　　刘云看见后面的灯光猛然间一暗，心说等的就是你这一下，抬手又是“砰”的一枪。

　　来不及反应的文海只听到一声枪响，紧接着，摩托车的大灯熄灭了。

　　一颗翻滚、变形的子弹穿塑铁大灯后，又带着炙热的高温，一头扎入了文海的皮带扣。足有成年人手掌大小、半寸厚的皮带扣立刻深深向内凹陷。

　　文海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在自己的肚子上狠击一拳，整个腰身都被涌来的大力推动，紧接着，又是一阵炙热的烧灼、和钻心般的疼痛传来。

　　等到刹车停下来了以后，两个小汉奸手忙脚乱地划根火柴一看，子弹并没有射入文海肚皮，而是被宽厚的皮带扣牢牢挡住了。即使是这样，子弹头还是突出了一个角，高温融化了豆大一块皮肉，让文海痛得哆嗦。

　　三个特务下了车，愤愤的看着前方。

　　这辆摩托是不能开了。夜晚没有灯光，却在崎岖的土路上飚车，简直是找死。

　　文海不得已等候后面的两辆摩托车，不一会儿，换了新摩托后，又不死不休地继续追了上去。

　　一个小特务有些气馁，“队长，咱们这么追下去有用吗？”

　　文海摇摇头，冷笑着说道：“前面只有一条路适合驾驶摩托车，没有别的岔路。再往前面就是佐佐木大佐阁下所在的卓县了，到时候我看他们还怎么跑？”说完，不理会部下疲倦的眼神，果断的发动了马达。

　　原本诚惶诚恐驾驶摩托的马常青，经过初始的僵硬恐惧后，开始慢慢一五一十的摆弄起这玩意儿来，觉得也没啥蝎虎，所谓刘云口中的“现代化工具”不过如此。

　　刘云任凭马常青发挥“技术”，正在闭目养神的时候，不料，身后又传来了摩托车隐隐约约的“嗡嗡”声，那些坏人又宛如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来，顿时，刘云感觉到一阵厌烦和愤怒！

　　这些人怎么就像“嗡嗡”叫的苍蝇一样？

　　没多久，身后就闪现出隐隐约约的灯光，刘云不得不重新端起了枪。

　　漆黑的夜空中，在摩托的“嘟嘟”马达声中，“砰”的一声枪响。却是文海身边的一个神枪手特务抢先开了枪。

　　马常青只感觉到头顶一凉，忍不住一摸，却发现头顶的王八军帽不见了，顿时，吓得低头猛地加速。摩托车也随之一阵剧烈摇晃，车上两人差点摔下车来。

　　刘云稳住身体，依旧瞄准了当头摩托的大灯。

　　“砰”的一枪，文海身边的特务浑身一震，撒手丢掉了步枪，无力的歪倒在摩托仓内。文海立刻弯下腰，将摩托车的速度降低了，直到最后缓缓的停下来。

　　“畜生……”文海低声咒骂着，又等到了最后一辆摩托车，然后一起缓缓跟进，只是这次却再也不敢紧跟了。反正他们是煮熟的鸭子——飞不了。

　　刘云凝神听了一阵，发觉后面再也没有讨厌的“蚊子”，也安下心来睡觉。

　　马常青已经适应了刚开始驾驶摩托车的那种恐惧感，渐渐地非常“上路”了。

　　人类在驾驶机动工具飞奔时，可以在心理上产生一种快乐的刺激感！所以，在大路平坦之处……马常青一边拼命的提速，一边在夜色下狂吼乱叫，兴奋到了极点。

　　刘云已经被搅得无法睡觉，只好抱着长枪在一边养神，看着马常青得意的样子，心里说了一句：土包子！随即，刘云很快就遭到了报应。马常青将摩托车越开越快，没留心前面一块凸起的石头，结果摩托车压过去了以后，刘云凌空而起几乎被抛下车去……

　　经过一个晚上的飞奔，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只看见天上的启明星已经露出了头。

　　刘云不断打着哈欠、昏昏欲睡，而驾驶员马常青也没有了初始的那种兴奋，半闭着眼、耷拉着脑袋，歪歪扭扭的驾驶着摩托。两个人就像隔了夜的老油条一样竖不起来了。

　　路上，不断地遇到行人，而前面一座县城也露出了一个尖尖角。

　　刘云看见前面有一个出门去赶早集的老乡，示意马常青停下摩托车，然后下车去询问。

　　老乡看见有一个“皇协军”下车向自己走过来，不由得向四处张望，确定周围没有人，不由得慌张起来——谁知道他们会干什么。

　　刘云看见了老乡的紧张，和气地说道：“老乡，不要紧张，我们不是坏人，虽然我们穿着鬼子和伪军的军服，但实际上是子弟兵，是专门杀鬼子的好人！”

　　老乡看见刘云非常的和气，略微心安。

　　虽说这是专门和鬼子们干的“好汉”，但这世界上和鬼子干的“好汉”多到海里面去了！这些“好汉”不但和鬼子们干，还和老百姓也过不去。因为土匪们也是要吃饭的，所以老乡也仅仅只是“略微心安”而已，整个人略微弯着腰，随时准备狂奔逃跑。

　　刘云没有办法，只好长话短说，指着前面的县城问道：“前面的县城有鬼子吗？”

　　老乡很肯定的点点头。

　　马常青过来插了一句，说道：“这里有打鬼子的国军吗？”

　　刘云突然觉得非常的紧张，急切等候老乡的回答。

　　老乡鄙视的摇了摇头，刘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在这乱世飘离的年代，北方的诸路军阀你方唱罢我登场几十年，虽然也曾与日寇血战，但最终还是一败再败，丢下了大片国土、也丢下了喂养他们的人民。北方的老百姓对各路国军向南“转进”，在感情上根本就无法接受。

　　正当马常青失望的时候，老乡又突然说道：“对了，这里还是有国军的！我听人说有八路在游击，不过他们总是转移，整天被日本人追得到处跑。”

　　马常青更加失望了。

　　刘云正在思考间，肚子突然一阵叫唤，看来是肚子饿了，之前随身携带的大饼都丢在吴老爹那里了，看见老乡的菜篮子里面有大饼和卤肉，取出一块大洋换了些许食物，礼貌的打了一个招呼，然后走回了三轮摩托准备离开。

　　老乡很淳朴，急忙追上来，“老总，钱多了，找还给你。”在老乡的眼里，有枪有队伍的“老总”多了，但是，这么好的“老总”真的不多。

　　刘云大手一挥，客气地说道：“老乡，你拿回去贴补家用吧！顺便再告诉乡亲们，我们就是八路军的游击队！昨天在南边的武川县城，就是我们大闹日本驻军营地、还顺手杀了几个日本兵。从今天开始，我们来这里发展抗日斗争，日本人以后别想安生了。”

　　老乡急忙点头。

　　刘云坐回三轮摩托，撕开一块大饼，塞给马常青半块，两个人向前面的县城疾驰而去。

　　马常青一边驾驶摩托，一边对刘云说道：“你想干什么？又去大闹一番吗？事先说好，我可不想和你疯下去了，我还有正事要做。”

　　刘云狼吞虎咽解决了大饼，“啧啧”有声的说道：“没想到老乡的大饼真好吃，还有肉馅，美味呀！以后中国不打仗了，我也要学着做来吃，哦！你刚才说什么？”

　　马常青只得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又长叹一声：“打败日本？这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去了……”

　　“也就这几年吧！”刘云作了一个鬼脸，避重就轻地说道：“这一回不进县城了，免得被敌人瓮中捉鳖。”

　　马常青奇怪的说道：“那你还往县城里跑干什么？”

　　刘云耸了耸肩膀，说道：“我想在这里拉起一支队伍，现在准备到日本人那里搞几只枪过来用用。”

　　马常青笑着骂道：“疯子！”

　　刘云乘机说道：“你帮我好不好？”

　　马常青笑而不答。

　　卓县，旧砖嶙峋的城门口。

　　看上去这座县城要比毛利驻扎的武川县城大多了，也热闹得多，城门口，六个伪军排成两排站岗，不时地有老乡被他们敲竹杠。

　　距离城门口百多米，刘云对马常青悄悄问道：“是你去还是我去？”

　　马常青哪里肯示弱，取出短枪就下了摩托，刘云端起长枪，藏在车后准备打阻击。

　　一个伪军看见“皇军”走过来（马常青身穿一套不合适的日军军装），立刻摆出一个笑脸，哪知道“皇军”翻脸不认人，走上去直接掏出了手枪，在百姓和伪军们惊诧的目光中，“砰、砰、砰、砰”地连开了四枪，连接打死四个伪军。

　　剩下的两个伪军慌了神，“扑通、扑通”地跪下，胆颤心惊地跪在地上磕头乞求饶命。

　　马常青不慌不忙地缴了他们的械，对于两个投降的伪军也没有兴趣杀戮，自顾自地扛着六只步枪向着三轮摩托走去。

　　周围的老百姓看见“皇军”枪杀伪军，早就慌乱的逃离，而远处的人群听见枪声，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但是也知道情况不妙，纷纷打道回府远离城门口。

　　马常青在人群中乘机大喊，“八路军游击队打回来了，八路军专门打鬼子和汉奸……”

　　刘云听到马常青“自称”八路军游击队，顿时感到无比的欣慰。

　　一个被缴械的伪军模起了一块砖头，准备偷袭马常青，随着“砰”的一声枪响，接着就传来了人体“扑”地重重摔倒的声音。不老实的伪军被刘云利落地击毙后，仅存的伪军“哇哇”哭喊着趴在地上乱颤。

　　城头上的日军士兵们听到此起彼伏的枪声后，纷纷探出头来查看。

　　一个日军军官在城头刚刚露出上半身，却不料就在“砰”地一声枪后，整个脑袋四分五裂，血浆、碎骨肉和白色的脑浆向后炸裂飞溅，尸体直愣愣地向城门下摔落，“扑”地沉闷声后，直接砸在城下的旧砖石地板上，溅起一阵灰尘和一阵血沫。

　　马常青一边伸出大拇指表扬刘云，一边加速的向摩托车跑过来。

　　“砰、砰、砰！”刘云又接连击毙了三个日军士兵，剩下的五、六个日军士兵不敢探出脑袋了，藏在女墙后向外寻找袭击者。

　　刘云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这些日本兵的确枪法还不错，至少现在比半兵半农的游击队员厉害多了，不过他们若是想要比试枪法，那就简直是找死！

　　刘云转移到一堵土墙后，将身体低低的压在地上。从这里到城头女墙的距离是一百米左右，正好是七九步枪的最佳杀伤距离。

　　一个刚刚露出脑袋尖的日本兵又被打死后，因为莫名受袭而大声咆哮、愤怒不已的日本兵们终于不再敢探头探脑了。

　　马常青飞速跑完了百来米，一个箭步跨上车，然后迫不及待地“嘟嘟”地发动摩托。

　　在离开之前，刘云又换上子弹“捎带”了一个日军士兵，然后趁日军大部队反应过来之前逃之夭夭。

　　晨风在“呼呼”的刮面。

　　马常青问道：“枪也取到了，现在我们干什么去？”

　　刘云打了一个哈欠，“干什么去？睡觉去！一宿没有睡，都要熬死我了。”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现在也觉得好困，恨不得立刻找一个地方睡一觉。”

　　……

　　文海的运气很背，因为山路颠簸，车上的大灯居然跌坏了，结果就是三辆摩托共用一辆摩托的灯光。

　　一路上众人呼前唤后，搞得神情紧张无比辛苦，和马常青恣意妄为的驾驶方式天差地远。全体特务累得要死也就算了，还饿得要死，就连平时表现得“钢铁般坚定”的文海，也是眼睛皮在上下打架。除了文海以外，一干小特务们几乎都是一脸委屈。不过大家也就只敢想想而已，绝对不敢在嘴里说出来——这是中国人的“传统”。

　　这条土路的另一边，刘云正抱着枪闭目小憩的时候，马常青突然地声喊道：“快准备，前面有鬼子。”

　　刘云一个“呼”地翻身支起步枪，眯着两只眼睛观察前面。

　　果然，前面出现了几辆芝麻大的摩托车。

　　“好哇！”刘云立刻狠狠地说道：“我们靠到边上去先藏起来。这些狗杂种还真有种，居然追到这里来了，等一会儿有他们好看。”

　　“嘟嘟嘟……”一阵马达声由远至近，当头的文海首先发现了停在路边上的摩托车。

　　至于驾驶员和乘客则早就不知去向。

　　一个小特务看见追踪了一个晚上的猎物不知去向，再也忍不住了，下了车后立刻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地上，口里不断地打着哈欠就要睡下去。

　　文海还是强打起精神，走到遗弃的摩托边进行一番检查。当文海摸到摩托车坐垫上还有余热的时候，立刻面色一边，拔出手枪贴着摩托车蹲下，大声吼道：“快戒备！他们就在这附近。”话音刚落，“砰”的一声枪响传来，文海的军帽被打得凌空飞起。

　　刘云“咦”了一声，领头之人居然是一个“行家”！而且，看他们中国话说得很顺溜的样子，好像不是日本军人，而且伪军也没有这么坚韧的战斗力。哦！想起来了，他们就是之前围追堵截的那帮“城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