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入伙

　　血洗野战医院后，刘云看了看一片死寂的营地，对身边的战士们吩咐道：“立刻打扫战场，收集战利品，尽快撤离。”

　　几个穿日军军装的战士扛着枪支弹药、挑着医疗器械和干粮饼干等准备撤离，另外几个战士将营地的残骸堆成一堆，淋上酒精然后点起了大火。

　　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日军抬着一副担架快步跑过来了，担架上的日军士兵胸口开了一个洞，正在“汩汩”的冒着鲜血。隔得老远，两个抬担架的日军士兵就大声喊叫起来。

　　马常青嘿嘿一笑，向着刘云望去，刘云也是嘿嘿笑着看过来。这个时候已经不用顾及鬼子的大队人马了。

　　等到那两个日军士兵进入营地了，“杀！”几个伪装成哨兵的战士猛地扑上去，怒吼着将刺刀捅入日军士兵的身体。

　　两个日军士兵没有想到会遭到突然袭击，捂着胸口“哇哇”地惨嚎着，歪歪扭扭地摔倒在地上断了气，担架上的伤员也“扑”摔出老远，发出“呜呜”的惨叫。

　　马常青冷笑着走到日军伤兵旁，看了看还在冒着鲜血的胸口，突地狠狠一脚跺下去，“扑”的一声后，日军伤兵嘴巴一张，猛地喷出了一口血就死掉了。

　　刘云挥了挥手，大声地下命令：“撤退！”

　　黑暗中，刘云又看着满载而归的小队伍，笑了起来，这一仗算是狠狠地发了一笔。

　　在黑色夜幕下，火光分外妖娆。

　　一个日军士兵偶然一回头，却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冒起了熊熊烈火。

　　当中岛修太郎得知野战医院被袭后，足足愣了一分钟。

　　是谁在袭击后方？难道是那些土匪吗？这不可能！山区的土匪们，在“皇军”一整天的打击下，已经销声匿迹了。难道是那些望风披靡的晋绥军吗？不！更不可能，他们早就被驱逐干净了。

　　中岛抽调了两个小队回援后方营地。现在，中岛最担心的是弹药存放地，虽然那里也有一个小队的士兵把守。

　　如果放弹药的临事据点被袭击，皇军就只能使用步枪上的刺刀作战了！

　　与此同时，苦苦支撑的土匪们，也看到了冲天而起的火光，并感觉中岛这边的压力大减，纷纷奋起余勇逃窜，最终得以乘机冲出包围圈。

　　小林敬一在山丘的另一头发起攻击，看不见冲天而起的火光。可是，小林也感到了不正常，原本藏在角落里顽抗的土匪们，骚动一阵后就全部销声匿迹了，似乎正在从中岛修太郎那边逃走。

　　小林立刻派出了士兵过去询问，很快，一个士兵飞快的跑了回来，带来一个让人沮丧的消息，伤兵营地遭到袭击，所有伤员和医生全部死亡，中岛修太郎已经带着部下去追赶了。

　　“巴嘎！”小林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一脚，这一脚的力量很大，泥土都被铲得飞溅起来了。犹豫了几秒钟，小林继续驱使士兵向土匪发动进攻，将指挥刀向黑漆漆的山岭一指，嚎叫一声，“撒格格。”

　　只是，日军各部开始各行其是，加之又是夜晚，战场上开始混乱，低人一等的伪军各部更是无所适从。

　　参与协同作战的文海，却没有像两个日本上级那样简单行事，而是略作思考后，命令新加入的刘黑七前来汇报这一带的地形情况。

　　文海想让熟知这里地形的土匪带路，然后抄小路走到游击队的前面去拦截，当然，这完全靠运气，谁知道游击队员们会走那一条路呢？

　　不一会儿，刘黑七被带到，身后的还有一大群松松垮垮的土匪。

　　文海眼角里闪过一丝鄙视，对弱者天生就有的一种厌恶感涌上心头。在文海的眼里，这一帮子土匪还比不上差得离谱的“皇协军”。

　　刘黑七面带笑容地看着新的顶头上司，可是看着看着就不对劲了，这个家伙怎么板着脸，还一脸鄙视，看到后来越看越像。刘黑七顿时勃然大怒！在山上作大王的时候，被手下恭敬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若不是场地不合时宜，早已发作了。

　　正当刘黑七面色变冷的时候，文海微笑着问话了：“你就是刘队长？”说完走上前来就和刘黑七握手。

　　刘黑七一愣，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快？正在思考中，文海的大手已经送到面前来了。刘黑七突然想到一个非常恶毒的主意，也假装热情地握住了文海的手，等一握实了，立刻狠狠地用劲。

　　刘黑七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曾经将大公鸡的脖子活生生扭断！年纪稍大一些后，身上的蛮力大得几乎可以斗牛。

　　本来，刘黑七以为这个上司会被自己捏得求饶，没想到文海的脸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变化、文海的右手甚至都没有任何变形。与此相反的是，文海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容，就像看猴把戏那样看着刘黑七。

　　刘黑七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讪讪抽回了手。

　　文海嘲弄着问道：“完了吗？”

　　刘黑七大窘，结结巴巴地说道：“完、完了。”同时，心头大恨！妈拉个巴子的，让你看不起人，以后不要落到老子的手里，否则有你好看的。

　　文海有一个满员的伪军中队。虽然别人的兵无法调动，但是要文海向日本上司汇报后再采取行动，也不符合文海的性格。

　　刘黑七向文海汇报了附近的小路地形后，文海立刻派出伪军封锁数条山间小路，同时又派刘黑七这股才收编的土匪，去防守通往县城的路。一般来说，八路绝对不会去攻打联队驻军的县城，也就是说，刘黑七这种乌合之众绝不会遇到八路。

　　文海估计始作俑者会向更北方的荒漠逃跑，虽然茫茫荒野有无数条路，但是不去碰碰运气，就什么奇迹都不会发生。

　　只是，这次的袭击者，会不会是那两个人呢？

　　漆黑的夜幕下，文海看着宛若怪兽背脊一般的黢黑山岭，突然涌上一阵迷茫，开始回忆着刘云的话和他笔下的那个庞大中华。这些死硬分子有自己追求的东西，自己的理想是什么呢？

　　哼！日本教官说的那个什么“东亚共荣、中日满亲善”不过是狗屁！虽然表面上很多人（汉奸）摇头晃脑地附和着，可是不管是谁，都没有把这个东西当一回事！可是，自己到底在干什么？需要什么？文海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空虚。

　　为了躲避日军狼犬的追踪，刘云和游击队员们特意渡过了一条半米深的小河流，隔得老远才上岸，然后又带着大批军备物资、架着三个被俘医生一路狂奔。

　　让人欣慰的是，这些土匪出身的战士体力充沛，明显要比李特派员麾下的正规游击队员强多了！可以想象得出战士们以前在山野中亡命的“雄姿”。

　　启明星升起来后，刘云看了看身后平静的夜色，日本人早就不知道被甩到什么地方去了。正当松了一口气，命令大家放慢脚步的时候，前面却隐约传来了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居然还有不少人。

　　做排头兵的刘云立刻蹲下，做了一个噤声和停止前进的手势，同时打手势示意战士们向两边角落隐蔽，没想到对面也特别“狐狸”，等到队员们迅速安静下来后，对面也没有了声音。

　　战士们面面相觑，犹豫着是不是赶紧回头逃命。刘云立刻制止了战士们的盲动，这个时候走回头路是不正确的！而且，刘云猜测对面很可能是被打散的土匪，如果是人多势众、高傲的鬼子，则早就攻过来了！

　　在刘云的吩咐下，马常青和两个战士脱掉了日军军装，悄悄向对面爬了过去。

　　马常青向前爬行了十几米，又停下来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什么动静，然后又再向前面爬行。前面有一片茂密的杂草，马常青抬头看了看周围，漫天的星斗下没有一丝晚风，静静的夜色下只有虫儿们在唱歌。

　　马常青带着两个战士轻手轻脚的爬入了杂草堆。越来接近敌人时，三人也越发小心。

　　就在马常青小心翼翼的时候，偏偏还是撞鬼了！马常青悄悄拨开一处挡眼的杂草时，随着杂草的倒伏，近在咫尺处一张惊愕的脸露出来了，那人睁着溜圆的眼睛，看着同样惊讶的马常青。

　　该死！敌人居然到了对面，马常青拔出匕首猛地刺了过去，对面的那人“啊呀”一声惊呼后立刻躲避，马常青的匕首扎了一个空。

　　马常青跳起来就要拔枪，那个人疾呼道：“大家都是好汉，不要动家伙。”

　　马常青身后的战士急忙跑了上来，向对面的那人问道：“你们是哪个山头的？”

　　那人回答道：“我们是‘铁兄弟’这绺子。”

　　一个战士松了一口气，对马常青说道：“看来真是道上的人。”然后示意马常青收起手枪，另一个战士飞快的向刘云报告去了。

　　两方人汇合后，“铁兄弟”们又被刘云等人的一身日军军装吓了一跳，经过解释后才消除误会。

　　幸存的“铁兄弟”一干人，大约还有四十多个。虽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但却还是围成一团戒备刘云等人。

　　只是，这些“铁兄弟”们十几个小时都没有吃饭了，一个个饿得眼睛放绿光。见状，刘云命令战士们将缴获来的日本饼干分给他们食用，并趁机让分发食物的战士大肆宣传当晚的战绩。

　　等到土匪们吃得差不多了之时，也都知道眼前的这一绺人马，就是才改行的八路军游击队！他们在大当家李信和“八路军干部”的领导下，接连狠揍日本人。日军今晚上千人的阵仗，就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铁兄弟”一个首领模样的大汉走过来，双手一抱拳，说道：“大恩不言谢，大兄弟的一饭之恩，他日定当厚谢！”

　　虽然祸事是“聚义堂”惹出来的，但是错却不在“聚义堂”！日军无端冒犯“聚义堂”，难道要“聚义堂”的人引颈受戮吗？换成是谁都要反击！

　　刘云微微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眼前的这一股土匪，是一股很好的战力，如果让他们跑掉了会被“天打雷劈”的！

　　那个土匪头子被刘云盯着看了几秒钟，感觉有一些不自在，正准备要说话，刘云拉家常般的开口了，“您贵姓？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兄弟我叫毛四一。”土匪头子毛四一愤愤地说道：“鬼子来势汹汹，还好我们见机得快，一大早就得到了鬼子倾巢出动的线报。可是时间太紧了，有一些兄弟依旧陷进去了。”

　　“你们的线报？”刘云疑惑的问道。

　　“就是哨所、烽火台。各个绺子都在各自外围的山头上，隐蔽布置了一些人手。”

　　“哦！原来是这样。”刘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毛四一打了一个拱手，开始道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却不知你们准备上哪里去？”刘云笑着问道。

　　毛四一停顿了一下，脚就像生了根一样不能动了。

　　是呀！去什么地方呢？好像什么地方都不能去！鬼子漫山遍野的逮人，逮着了就是死路一条。只有等鬼子离开后，才能将“铁兄弟”的招牌重新竖起来。但眼下，八路似乎要拉人入伙，这就要慎重考虑一番了，谁都知道公家饭可不怎么好吃！

　　“唉！”毛四一长叹了一口气，“白天的时候，我们掌柜不小心被日本人抓住，被他们放出狼犬撕咬。当时，我们就躲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可是掌柜硬是没有出卖我们。

　　后来，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掌柜透露了一些假消息给日本人，这才被日本人痛快的毙了。这个仇，咱不能不报！”

　　刘云剑眉一挑，“日本人在中国杀的人还少吗？要报仇的可不止你一个人。”

　　毛四一点了点头，“那倒是，鬼子们来了以后，带着汉奸到处征粮征钱，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刘云的心思急速转了几个圈圈，陪着笑脸问道：“不如我们合伙打鬼子怎么样？”同时，刘云在心里不断的祈祷，但愿“聚义堂”和“铁兄弟”以前没有什么旧怨。

　　毛四一抬头看着刘云，心里也开始打起了算盘，盘算着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刘云赶紧加大优惠条件，笑着说道：“我并不是想吞并你们这一绺人马，你们先过来看几天，如果不合适，可以随时走，我绝不强留！”呵呵！兵法有云：欲想取之必先与之！先把你骗过来再说。

　　毛四一想了想，觉得还是赚了，双手一抱拳，感激地说道：“谢谢长官收留。”

　　“哈哈哈……欢迎你们加入！”刘云高兴地拉住了毛四一的手，笑道：“不过我可是丑话说在前面，我们这是军队，军队是有纪律的，打仗可不能贪生怕死。”

　　刚说完的话是不能反悔的！毛四一将牙齿一咬，粗声说道：“我怕个球！只恨不能多杀几个鬼子。”

　　“嗯！”刘云点了点头，“你放心吧！你带来的人和我原来的人一视同仁，绝不会出现他们吃饭你们喝粥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后，毛四一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

　　绝顶聪明的文海还是低估了刘云，游击队并没有向着更北的荒漠跑，也没有向县城撤退，而是向着广大的农村前进。

　　而且，在进军的路上，刘云还准备收一点利息——收拾偶遇的刘黑七所部！

　　刘黑七压根儿就不打算执行文海的命令，而是找到另外一条偏僻小路“休息一番”。保存实力才是刘黑七的上上之选。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刘黑七还是和游击队员们撞了一个满怀。从这时起，刘云认识了混世魔王——刘黑七！

　　山野中，刘黑七所部的宿营地。

　　土匪们点起了数堆篝火，木头架子上烤着肉干。

　　刘黑七才懒得搭理文海的战术部署，天亮后，刘黑七就会直接和亲戚高秆一起回县城，去面见佐佐木太君，顺便要一些武器弹药。

　　可是刘黑七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漆黑的夜空下，这数堆篝火已经暴露了目标！让刘云等人远远地就发现了这个宿营地。

　　本来，刘云打算绕道走，毕竟刘黑七的人多，可是身边的一个战士嘀咕着，说什么“刘黑七不久前接受了一批晋军装备”！而且毛四一的人，又曾看见刘黑七在鬼子的队伍里。

　　也就是说，刘黑七叛了国军、当了汉奸！

　　为了严肃国法、为了打击投降主义、为了获得刘黑七的装备和人员，刘云决定干这一票，主力就是带来的八个战士，以及毛四一的四十多个土匪。

　　毛四一获悉这个作战计划后，当场就呆了，一干“铁兄弟”们也是瞠目结舌，反倒是马常青和八个战士跃跃欲试、斗志高昂。

　　刘黑七拥有喽啰两百多人，各种长短以及杂式武器近两百件，几乎是人手一枪！已经是本地实力最强的一只土匪！平时，刘黑七作恶多端，各个绺子谁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刘云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毛四一，微笑着说道：“哪怕是日本人铺天盖地的来了，我们游击队也敢虎口拔牙，干掉了他们八十多号人！现在，就凭这两百多号土匪，我们还真不放在眼里！大伙儿说说，是不是？”

　　马常青及八个战士轰然叫好，其中，有战士斜眼看着毛四一等人。

　　毛四一总算明白“公家饭不好吃”的含义了，但是，此时却是万万不能当缩头乌龟，而且，这种龌龊事毛四一也做不出来。

　　“长官不惧生死，我等当然奉陪到底！”毛四一带着些微苦笑，打了一个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