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春风掠过,大片大片的粉色桃花雨零落而飞,飞过树杈,飞过矮墙,飞过一树的相思。点点落红,抚在廊檐上,抚在窗栏下,彷佛轻轻摩挲着人的心,柔软而不知所踪,化为一地的绯红云霞,风流散去。

  眼前女子虽然美丽,虽然情深怯怯望着自己,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全部激情好似也被春风带走了,再难拾回。

  萧尚披衣而起,掠过肩上黑发的动作优美而魅惑。忽然而来的轻松与寒意惊得董凤娇一个冷颤,她欲羞欲恼,扶着被子裹住了自己裸露的身体,坐起身子,羞语道:“世子爷要起来吗?”

  “你先睡吧。”萧尚背对着身,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冷淡了,回头淡淡解释道:“我想起还有一点事,要先去料理了。对了,你在院子里也闷得久了,想不想出去转转。城南有一座庄子,正是烂漫的好时候,你若愿意,明儿去那住几天,散散心吧。”

  他思来想去,唯有将董凤娇送走才是办法。虽然把她留在府里更便于看管,但保不准世子妃会使出小手段来,以董凤娇的脑袋,只有自己往陷阱里跳得份。若不出事还好,倘若有个什么,回头必得让王爷王妃伤心生气,那样就得不偿失了,萧尚最不愿的,就是惊动了王妃。

  凤娇听他忽然这么说,既惊讶又欣喜。她含羞低头,抓着被子,娇声道:“爷对我好,我自是什么都依爷的,只不知爷是不是与我一同去。”她一得意,就容易忘了身份尊卑,你呀我的。

  萧尚也懒得与她计较,一面套着靴一面应道:“我有时间自会去看你。明儿一早叫下人把你日常用的东西收拾一下吧,我会派人送你去的。”

  凤娇呆了一呆,虽然不大情愿一个人去,可又不想惹怒萧尚,便笑着点了头,又道:“那,一会子爷还过来吗?”

  “天晚了,我直接歇在书房,你睡吧。”他起身,直接开门而去。

  看着他远去时大步流星的矫健身姿,凤娇再一次欢喜起来,这么一个英俊帅气高贵的男子,却对她这么好。

  炕上凌乱地堆着几匹绸缎,在烛火的映衬下绚烂鲜艳,晃得人眼花。适才去书房请萧尚的小丫鬟六香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下去,紧咬着唇,预备忍受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浅桃红水蓝镶边的小夹袄衬出世子妃婀娜的身段,鬓边的点翠流苏钗颤颤巍巍,沉甸甸压在发髻上,似乎随时都会滑落。她纤细修长的素手紧紧拽着柔纱的帕子,眼睛盯着地毯上的缠枝牡丹出神,好似未听到丫鬟的回话。

  身旁立着的一个碧色春衫大丫鬟轻轻对小丫鬟点点头,小丫鬟会意,悄悄退了下去。

  就在小丫鬟刚刚打起帘子的时候,一声巨响吓得她猛然回头,怔怔得一动不动。地上杂七杂八的绸缎散落着,组成一幅精美的画面,可是炕上女子的肃杀面容彻底与这一切不协调,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眼角滑落的水光。

  六香一时发懵,不知自己该上去收拾屋中的残局呢,还是赶紧避出去。

  大丫鬟暗自对她摆了摆手,她心领神会,慌乱得溜了出去。

  大丫鬟名唤柳眉,因她的柳叶眉生得极好,主子便赏了这个名字,是跟着世子妃陪嫁来的。一开始不过一个二等丫鬟,如今上边的大丫鬟出去了,世子妃就提了她上去。

  她平静地蹲下身子,一样样拣起,手脚麻利却不失优雅。

  “还要这些作甚?”世子妃虽然说着狠话,可谁都能听出来她语气中的萧索荒凉。

  “娘娘又说气话了,娘娘才宝贝得什么似的,虽不知是哥儿姐儿,可不管哪一个,王妃娘娘都满心期待着呢,世子爷更不必说了。”柳眉最了解自己主子的性子,要强好胜,尤其把世子爷看得太重,世子爷一丁点动静都会自己思量半天,其实这又是何苦呢。偏偏世子爷是个厉害的,最厌恶别人对他指手画脚,连王妃都难得去管世子爷的事,娘娘这样,不是自己招不痛快吗?

  世子妃猛地伏在炕桌上,手握成拳捶着炕,口里怒道:“你别安慰我了,我还能不知他么,我有了身子,他看都不看一眼,就去了那里,他心里对我可有半点情意?”

  柳眉将绸缎抱到了一边放着,含笑劝道:“六香只说世子爷要去那里,并没说其他啊。或者世子爷听说早上的事,正生董姨娘的气呢,过去喝斥教训几句,回头就来看娘娘了。娘娘肚子里的可是世子爷的孩子,他还能不在意,娘娘莫要想差了,倒摆脸色于世子爷瞧。”

  这话说得世子妃心里好受几分,可面上依旧恨恨说道:“我几时敢摆脸色与他瞧,他一来,我哪次不是欢欢喜喜伺候着他,连句大话都不敢说,而他,何曾给过我好脸色,连个笑容都难得。”

  “瞧娘娘说得,世子爷就是那么个性子,便是在王妃跟前还不是如此。可他待娘娘的心意咱们都看在眼里呢,从前几个姨娘的事,也不见世子爷发作娘娘啊,显见的是心里有娘娘的,才会对娘娘这般放心。”世子爷对世子妃上不上心柳眉不敢保证,但她明白,只要世子妃这口气不消,她们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想起自己对之前几位姨娘的安排,萧尚都没有说一句话,世子妃重欢欣鼓舞起来。他们毕竟是少年夫妻,这些年来,从没红过脸的,萧尚更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算起来,也是好的了。可一想起董凤娇,她就满肚子不舒服,再想到萧尚与别的女子亲热,她的心就痛得无以复加。

  世子妃等了一晚上,萧尚也未回来。不过萧尚离开那边回了书房的消息她却是知道的,可是这中间那里要过一次水,这又叫她心有疑虑。

  直到清早,萧尚才回房,默默吃了一盏茶,才道:“我已经命人送董姨娘去庄子里住段时间,吃用的东西你叫人多多备着,万不可亏待了她,往后没五天叫人送一次东西过去。”

  闻言,世子妃是满心惊诧,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又不解萧尚这是何意,笑问道:“董姨娘是要去住上个把月吗?”

  “她要是住的好,多住几日也无妨。你现在不同以往,若忙不过来,让妹妹多帮着些吧。”他扫了一眼对面女子温煦的笑脸,心下一阵黯淡。是不是,每个女人在自己夫君面前都是一个模样,换了另外的人,又彻底变了另一个模样。

  世子妃虽不明白萧尚为何要送走董姨娘,但想到往后她离萧尚远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当即笑道:“爷放心,妾身会料理好的。下个月就是杭家郡主出嫁的日子了,咱们这边的礼,是不是依照之前四小姐出嫁的例,还是再添一点。”

  平日人来客往的事世子妃都是自己做决定的,唯有杭家那边的事,她都会照例问萧尚一句。

  萧尚想了想,回道:“再厚二成吧。听说端午那日,宫里可能会办得比往年隆重些,你预先备着,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是,妾身知道了。早上做了爷爱吃的绿粳米粥,爷要不要一起用一点?”她柔声说着,禁不住提起了心。

  萧尚却是放下茶盏,起身说道:“不了,你自己用吧,我约了人要出去一趟。”

  微风过处,吹起他一角衣袂,迷离了她的眼,终其一生,都将她囚禁在了那四角天空之下。

  暂且按下嘉郡王府之事,如今先把杭家的事交代清楚。

  听说凤娇被暂时送往庄子里,风荷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好歹现在离得远,世子妃应该不会那么顾忌凤娇了,大家都能安宁一点。

  蔚蓝的天空下,紫色的屋顶宁静典雅,在漫天的柳絮翩飞中,如诗如画。棉絮一般的柳枝在微风里轻轻拂动,远远望过去,衬着一星半点的桃花瓣,好似一片片温柔的轻云,旖旎多情。

  风荷披着茜红色绣小朵银菊的披风,一手搭着沉烟的手,一手扶着腰,看丫鬟们收集桃花。日益显怀的肚子,使得她自己也有几分慌张害怕,行动都是小心翼翼的。而且每坐的久了,总是腰酸,所以大多时候只能勉强歪着。

  对面一处土丘,冒出了清脆娇嫩的小草,绿油油的,令人心旷神怡。土丘后边,响起丫鬟的喧哗声,引得风荷等人都往那边看过去,却是两个小丫头追着一个纤瘦的男孩儿从山丘上下来,那男孩儿是慎哥儿。

  如今他不用侧妃管束,一下子松泛了许多,整日领着小丫头在园子里四处转悠。

  “含秋,去把小少爷带过来,小心些,别摔着了。”风荷忙吩咐含秋。

  含秋笑着过去与慎哥儿请安,慎哥儿虽对她陌生,但远远看到风荷站在这边,就笑着奔了过来。

  沉烟忙把风荷往后边拉了拉,自己挡在前边,解释道:“娘娘当心些,小少爷年幼不晓事,万一冲撞了反不好。”

  慎哥儿跑到跟前,举起手里的一束桃花枝,小脸上满是得意:“四婶娘你看,我摘的花儿。”

  风荷含笑接过他手里的花,赞道:“果真好看,慎哥儿在哪里摘的?”

  “就在山丘后头,有一小片桃花林,那里的长得比这边还好看。”小孩子本就爱玩闹,何况被侧妃拘了这么久的慎哥儿。

  风荷摸摸他的头,把他交给跟着她的小丫头,吩咐道:“回头插在瓶里供在小少爷书桌上,对了慎哥儿,你玩了这么久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一听到有吃的,慎哥儿的兴致完全被勾起,早忘了桃花,点头道:“嗯,哥儿饿了,婶娘有吃的吗?”

  他煞有介事的连连点头,很是可爱。引得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风荷牵着他的手,到了旁边小亭子坐下,那里安置着桌椅,摆着糕点香茶。

  慎哥儿一看,忙要伸手拿,随即缩回了手,讪讪得站在一旁不说话,眼睛却是一直瞅着糕点。

  风荷暗自叹息,故意问道:“为何不吃呢?”

  “侧妃娘娘说过,小孩子要懂事,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而且,而且……”他说了一半,愈加低头噤了声。

  风荷坐在美人榻上,将他拉到怀里,细细问道:“而且什么?”

  慎哥儿小心翼翼偷窥着风荷的脸色,见风荷对他温柔得很,才紧张地说道:“我昨日去母亲那里请安,她桌上的糕点都很好吃,可是她说要留给父亲先用,我就没敢说要。”

  唉,莫氏虽然不会苛待了慎哥儿,但毕竟不是她亲生的,总要刻薄些,若是日后莫氏有了自己的孩子,那慎哥儿和当年的杭天曜又有何差别呢。杭天曜还有太妃太王爷看护,慎哥儿却是只一个年少的姐姐,王爷是个男人照应不到,王妃只怕都想不起还有这么个孙子吧,三少爷是有心无力。

  想起当日贺氏临终前,她心里一阵酸楚,本来贺氏是个好妻子好母亲,能与三少爷一家和和美美的,最后却落得那样一个结局,还连带着幼子诱女受欺。自己曾答应她要保住两个孩子,这些日子实在太疏忽了,往后要盯紧一点了。

  她想着,拣了一块粉红色的软糕放在慎哥儿手里,笑道:“往后慎哥儿有什么想吃的,就到婶娘院里去,叫厨房单给慎哥儿做好不好?三嫂的糕点是专门为了三哥做的,三哥还未尝,所以她才不敢给慎哥儿吃的,慎哥儿说是不是?慎哥儿是大家都喜欢的小少爷,有什么想的要和我们说,不然我们不知道,慎哥儿不是白白委屈了自己嘛。”

  慎哥儿一面眉开眼笑吃着糕点,一面不住点头,模糊说道:“姐姐也是这么说得。四婶娘,他们都说你要生小宝宝了,是不是以后就可以和我玩了?”

  “是啊,慎哥儿以后是哥哥了,可以保护弟弟妹妹,好不好?”风荷捏了捏他粉嫩的脸颊,眼里都是笑意。

  两个一大一小正说着话,云碧却是匆匆赶来,屈膝说道:“娘娘,王爷召集了家中男女主子,除太妃娘娘之外,都到安庆院去说话呢。世子爷似乎已经有人去请了,奴婢来问问娘娘,咱们要不要去。”

  风荷低眉想了想,问道:“王爷那边有没有派人叫我们?”

  “传话的丫鬟说,王爷有事要说,娘娘身子不便,可去可不去,世子爷过去也够了。”云碧又道。

  瞒了太妃,又召集阖家老小,难道是王爷决定要对侧妃做个了断了?证据证人是差不多了,不过倒是没想到王爷这么快就下定决心了,那毕竟是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女子,为他生儿育女。会不会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才使王爷最终立下决心。

  风荷蹙眉思虑着,轻轻问着沉烟:“这几日,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沉烟细细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答道:“并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侧妃娘娘的父亲昨日已经进京了,他几个儿子也跟着来了,只怕求到了王爷头上。”

  这却有可能,王爷对侧妃早到了难以忍耐的地步,加上她家里那些事,若是方家的人说话不小心,惹怒了王爷,极有可能逼得王爷提前下手了。

  她笑着与慎哥儿道:“慎哥儿,婶娘要回去了,你要不要也一起回去,我院子里还有许多好吃的呢。”

  慎哥儿虽不知大人间的事,但他在侧妃跟前久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点,知道风荷有正事,又不放心留他在后园,想带他一块回前边,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风荷坐了软轿,含秋领着慎哥儿,一齐回了凝霜院。风荷并不急着去前边,只是与慎哥儿玩笑说话,又叫小丫鬟领着他玩,自己换了件玉兰青的上衣,散花百褶裙,坐在屋里等前头的消息。

  话说众人听闻王爷传唤,都有几分吃惊,估摸着是大事,也无人敢耽搁,齐齐到了安庆院。王爷王妃、二房、四房、五房,三少爷夫妻、杭天曜、五少爷夫妻都到了,诧异地面面相觑,唯有杭天曜心知肚明。

  王爷淡淡与众人打了招呼,就吩咐道:“请方侧妃前来。”

  众人暗地里惊怪,却看王爷脸色严肃,无人敢问。四房只来了四老爷一人,据说四夫人头疼犯了,其实是她猜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怕侧妃牵连自己,索性也不去了。

  很快,侧妃就来了,而且是盛装打扮。莲青色浅金滚边撒花缎面对襟褙子,浅金藏蓝镶边的马面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赤金攒心翡翠钗。眉不点而脆,唇不画而红,白皙的肌肤上浅浅的细纹,叫人看着高贵而雍容,丝毫不像是做人妾室的。她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轻轻扫了屋中众人一眼,淡淡行礼道:“妾身见过王爷、王妃?”

  王妃一愣,不知侧妃这是怎么回事,转头看了王爷一眼,见他面色铁青,忙把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跪下。”王爷话不多,却威严冷漠。

  方侧妃抬眸看了王爷一眼,轻笑道:“妾身不知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跪?”

  屋中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方侧妃平儿瞧着娇娇怯怯的,原来脾气不小啊,连王爷的话都敢反驳。三少爷又惊又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敢开口。

  王爷想不到她最后还不知悔改,愈加痛恨,冷冷喝道:“你当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老四纯姨娘的孩子,小五的孩子,难道不是你干的?世子妃马车出事、哪一件不是你指使的?”

  “妾身不懂王爷的意思,纯姨娘的孩子夭亡与我何干,还有五少夫人的孩子,贺氏可是亲口招认过的;世子妃,妾身更是不懂了。”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方侧妃已经平平淡淡的回答了。她说话时瞟了王爷一眼,极尽挑衅。是以至此,她情知自己脱不了罪责,不过垂死挣扎而已,但她绝不会轻易服输的。

  五少爷杭天睿与蒋氏大惊,连王妃都吃惊得张大了嘴,欲要开口,却怔得不知该说什么。

  王爷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她刚进府时温婉娇柔,纯真讨喜,为什么有一日会变得这样可怕,甚至可以说是丧心病狂,连婴幼儿都不肯放过。的确,方氏势力有限,明着下手办不到,便只能想尽办法暗地里下手,更与四夫人里应外合。不过,方侧妃可以说是个极端谨慎之人,许多事,她连四夫人都瞒着,知道的人越少自己越安全。

  他心里叹气,面上却是更加冷酷,声音落在人耳里彷佛划破了冰雪:“你不承认没关系,带人证物证上来。”

  随着王爷一声令下,屋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门口整齐进来十来个人,分别都是一个王府身强力壮的婆子推着一个全身被绑缚的人进来,有男有女。眼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里边不少都是从前方侧妃手下的人。

  当看到前不久打发出去的几个心腹丫鬟之后,方侧妃的脸不可抑制的白了白,手心拽得死紧,都快掐进自己肉里去了。她清楚自己是被四夫人出卖了,四夫人告诉她一切已经完成,原来都是骗她的,她不由一阵深恨,自己是信错了人。

  “把你们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王爷根本不愿再看侧妃一眼,一看到他就好比是对自己最大的讽刺,留这么一个祸害在身边,差得弄得王府家破人亡。

  一共七个人,其中一个是流苏和上次的黑衣人,还有一个是后门上的婆子,一个一脸麻子的中年男子,另外三个则是方侧妃的手底下的人。

  “侧妃娘娘逼迫奴婢,让奴婢假装不小心,然后害了世子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奴婢为了家中亲人,实在无法,只得听从侧妃娘娘的吩咐。”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那个丫鬟有一次带了一千两银子来给我,让我想办法把府里一辆莲花盖的马车的车轱辘换成了她给我的那个,我不知道车轱辘有问题。”

  “小的本是江湖上一个混饭吃的,有一次侧妃娘娘手下的人找到我,要我去查个事,后来见我功夫不错,就收了我在身边。主要就是帮着侧妃娘娘打听点事,大概是五年前吧,一次晚上,侧妃娘娘想办法让我混进了后门,然后杀了一个小婴儿。那婴儿大概只有几个月大,正生病得厉害,我趁夜间奶娘起夜时直接闷死了他,然后第二天早上从后门溜了出去。”

  “奴婢是娘娘的丫鬟,时常给娘娘去后门传递消息,具体什么奴婢也不清楚。”

  “其实,那次杜凡、纪怀德送进来的花木,根本不是先三少夫人的意思,是奴婢替侧妃娘娘送出去的消息。”

  这些人,无论如何忠于方侧妃,都不是铁打的身子,有几个能承受得了密探的逼迫,终是明白实话实说比较有希望。

  屋子里静默得好似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呼吸艰难,窒息得胸膛里是满满的压抑。他们都是见惯了算计阴谋的人,但是一个素日里众人以为敦厚可人的女子,能做出这么多心狠手辣的事情来,还把他们一大群人蒙在鼓里许多年,不得不叫他们震惊又唏嘘。

  方侧妃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了,她上前一步,走到王妃跟前,抬眸笑看着王爷:“你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她不是个输不起的人,即使这一次她彻底输了,也足够打击那个男人了,他终于,能够看清自己。

  王爷根本不想与她多说,这个女人,美貌如花,心如蛇蝎。

  可是方侧妃不计较他的冷淡,她转了一个圈,优美的侧脸上含着浅淡的笑意:“因为我恨你。我恨你,你想到过吗?”

  这句话果然叫王爷大吃一惊,他想到她是为了权势,可是不曾料到她因为恨自己。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她,逼迫着她,却从她眼里看出了坦诚,他压了压胸中怒气,问道:“为什么?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府里也无人敢欺辱于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为什么?”她大笑,嚣张而阴冷,继而直视着王爷道:“我辛辛苦苦伺候你多少年,哪一点及不上王妃,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比她低一头,我就要做小伏低的。她不过是出身比我强一些罢了,除此之外,她又有什么用,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却一无所知,她有什么资格当一府主母,她有什么资格受下人崇敬。还有她的孩子,五少爷又有哪一点比三少爷强,论文论武,他都不如三少爷。可是为什么,你可以考虑四少爷为世子,可以考虑五少爷为世子,却从来不肯分一点点给三少爷呢,他们不都是你的儿子吗?

  难道就因为他是我生的,那你当日为何不给我正室的名分,那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我十六岁就跟了你,整整二十八年,你给过我什么。侧妃,侧妃,说得好听而已,不过一个妾,一个人人都可以打压践踏的妾室,我的命由不得自己作主,我的人生由不得自己作主,连我的孩子,都比别人低。我不服,所以,我要报复你。我要你的嫡系一个都不留,那样,三少爷就是王府唯一的儿子了,可以名正言顺继承这一切,可以洗雪我多少年的耻辱。

  是的,纯姨娘的孩子是我叫人害死的。五少爷和柔姨娘的孩子是我处心积虑弄掉的,还有董氏,她的孩子,都是我干的。他们都没有孩子,看在王府百年基业的份上,你就会让三少爷当世子了,那我才能名正言顺葬进王府祖汶,才能不用仰仗着别人的鼻息过日子。你明白可吗?你难过吗?心痛吗?我就是要你难过,要你痛苦,要你看看,是你的无知,你的愚蠢,你的轻信,导致王府多少子嗣就这么没了。

  你在外面多么厉害又有什么用,你再受皇上器重又有什么用。没有子嗣继承王位,这一切还不是空的,到头来,还不是我的。”她白净的脸上,忽然涌下滚滚的清泪,多少年了,不能这般肆意流泪。她憋得有多难受,只有她自己明白。

  他们眼里,她就是一个可以随意买卖、折辱的玩物,她不信,她不信她的人生只能如此,是以,她不顾一切,用尽手段,想要得到原本不属于她的。

  方氏侧妃,她的人生最大的错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她以为什么东西,只要她努力去争取了,就能够得到,殊不知,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唯她所想的。

  杭天瑾听着,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滚下大滴大滴的泪。

  别人怪她可以,恨她可以,唯有他不行。这些年来,私底下,他对她也是有怨怪的,觉得她只要安安分分的,他们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但是,他却忘了,她二十八年来屈居人下的那种痛苦与不甘,她或许一开始是真心喜欢那个他叫做父王的男子,可地位、屈辱压迫地她渐渐消磨了心中所爱,变得可怕,变得恐怕,变得丧心病狂。

  她对他,或者少了别的母亲能给的温情,甚至因她而让他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可这一刻,他原谅了她。毕竟,她做了再多错事,不过是为了给他和自己挣一个未来而已。先王妃的长子次子离世,以致他在府里地位尴尬,庶出的最大的儿子,让他有时候觉得光荣,有时候又羞耻,他多希望自己是那个嫡出的,而命运,不肯眷顾他。

  为此,他的妻子,才要小心翼翼活着,他的子女才要战战兢兢生存着。他多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家的嫡子,那样,多少个午夜梦回,他就不会为难,不会为自己的身份而尴尬。论理,他最大,应该教导弟弟妹妹,而他偏偏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来,行动做事永远带着小家子气,不能恣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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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穿越而来的唐婉,全家被流放。 她的理想是带着全家去致富,从此山高水长,远离朝堂恩怨。 只是理想很美好,却因为自己一言晓生死,一卦定乾坤的本事被那位冷脸的战王卷入了朝堂。 而且她不知道怎么惹上了冷脸战王,非要娶她做王妃。 唐婉:“我天天忙着捉鬼驱邪,没空理你!” 战王:“夫人,为夫不仅文武双全,还可以天天陪着你保护你!” 看着没脸没皮的战王,唐婉觉得自己大概自己的出场方式不太对,怎么招惹了这么个煞神。 老天来个雷劈了她吧,没准儿还能穿回去!

成亲后王爷暴富了

《成亲后王爷暴富了》 重生后变黑芝麻馅腹黑女主VS撩死人不偿命伪君子真恶霸男主 皇帝:九王选妃要德言容功才华出众。 傅元令:我有钱! 皇后:九王选妃要家世显赫相得益彰。 傅元令:我有钱! 贵妃:九王选妃要月貌花容身姿窈窕。 傅元令:我有钱! 肖九岐:本王选妃…… 傅元令:嗯? 肖九岐:要有钱!!! 重活一回,傅元令深切感悟要站在权力巅峰指点江山,不再重复上辈子的凄惨遭遇,不仅要有钱,而且是要超有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

表姑娘回京后,未婚夫他追悔莫及

叶微漾曾以为,自己与未婚夫是天作之合,却不知自己不过是他白月光的替身。 当正主归来,所有的深情与承诺都成了笑话。她毅然决然,斩断情丝, “脏了的男人,我不要!”再见面,他高中状元名动京城,却悔不当初,满目深情,乞求原谅她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少夫人,冷漠疏离国公府小公子甩着银枪,挡在她身前, “觊觎我娘子?老子让你死!”

离婚又双叒叕失败了

《离婚又双叒叕失败了》 生无可恋的顾乔乔意外回到了十一年前。 这是1986年,这个时候,她没有被陷害,父母弟妹都还好好的活着,她没有经历家破人亡的锥心之痛。 重活一世,她手撕莲花,怒踹渣渣,用一双素手,为家人雕刻出了灿烂人生。 可是唯一遗憾的是已经嫁给了秦以泽,那个光风霁月如隔云端的男子…… 新书:【重生后她带着空间修古董】已经发布了,希望我的小可爱们继续支持,不胜感激爱你们~

娇鸾

百年前,国师预言,若想大梁天下不旁落需娶程氏女为太子妃。受尽亲人冷遇的程微从来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命定人选。 对程澈来说,既然程微是命定的太子妃,那他就要这个天下。-------------------------------------------------------------------个人比较喜欢今世恩怨今世了,所以女主是一个真正的小姑娘,或许会犯蠢,或许会犯错,但有一个优势是,谁和咱有仇,咱这辈子就痛快报了。

九零妙时光

《九零妙时光》 她活在悔恨中,在花样年华中去世。没想到一觉醒来,又回到十八岁……

国子监小厨娘

穿成虐文女主,萧念织看着虐女主九十九章,虐男主半章,还有半章HE的剧情,连夜卷起包袱跑了! 一条路走不通,咱就换一条嘛!围裙一系,勺子一甩,直接变身国子监小厨娘。 酸辣粉,油泼面,麻汁面藕,鸡公煲……珍珠奶茶,茉莉奶绿,牛乳芋圆……蛋挞,慕斯,牛角,雪媚娘……国子监众学子:呜呜,不想读书,只想干饭! 某干饭皇子:是拿着号码牌排队,就能娶到小厨娘吗?萧念织:……未必。

暴富很难?我的超市通古今!

社畜肖迎春摆烂了,放弃工作回家继承父母的小超市。某天,超市后门进来一个年轻英武的将军,用银元宝买走了一箱压缩饼干。 一个银元宝,能换六千块!从此,肖迎春开启了开挂暴富的生活。压缩饼干、罐头、药品、胭脂水粉化妆品,应有尽有,统统拿元宝来换! 凤凰男、富二代、贪婪的亲戚统统滚蛋!不做血包、不嫁豪门,姐要自己做豪门! 将军长枪一顿:“吾想娶肖老板,请问黄金十万两够不够?”肖迎春:“我给你一万箱压缩饼干,你入赘吧?”将军果断点头:“成交!”

情劫难逃

不小心撞破阿姨的秘密,她看似冷漠的外表下却渴望真正的爱情……

入错洞房后,我跟阴鸷权臣去种田

大婚当日,阴差阳错,新娘入错了洞房。 颜芙凝看新婚夫君竟成了被她得罪过的某人,想到今后他将成为阴鸷冷戾的权臣,手段狠辣,她双腿发软。 不承想,新婚翌日他们就被赶去了乡下种田。 不想步炮灰女后尘,她努力挣家业,顺毛捋他,当好他名义上的妻。 -- 傅辞翊见新婚妻子竟成了曾退他亲事的某女,本可当即和离了事,他忽然改了主意。 此般女子放在身旁日日折磨才好。 哪里想到此女娇软动人,一颦一笑皆在勾人…… 他竭力克制隐忍,却不想折磨的竟是他自己。 -- 某日,傅辞翊遇袭被击了脑袋,此后频频梦见一个女子。 梦里女子的脸,他从未看清,却知她身上有处胎记,仿若初绽的芙蕖…… 某晚,颜芙凝在房中沐浴,不小心被他看到了后腰。 冷淡的某人凤眸微敛,眼底似含了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莫名心慌欲逃。 男人却掐紧了她的腰肢,蹙眉警告:“莫再勾我!” 颜芙凝:“……” 是谁掐着她的腰不放?

表哥万福

男女主没有血缘关系! 虞幼窈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嫁给镇国侯世子宋明昭,成了三妹妹虞兼葭的药引。 取了三年心头血,虞幼窈油尽灯枯,被剜心而死。 醒来后,虞幼窈心肝乱颤,抱紧了幽州来的表哥大腿:“表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周令怀遂撑她腰,带着她一路荣华,凤仪天下。 虞幼窈及笄后, 镇国候世子宋明昭上门提亲, 周令怀将虞幼窈堵在墙角里,声嘶音哑:“不许嫁给别人!” 幽王谋逆,满门抄斩,世子殷怀玺,化名周令怀,携不臣之心,怀蚀骨之恨,住进了虞府,以天下为棋,掀起了乱世风云。 所有人都嘲笑他是个残废,只有小姑娘蹲在他面前,心疼他:“表哥,疼不疼?” 周令怀遂愿:“以一身血肉残躯遮风挡雨,护她衣裙无尘,护她鬓角无霜,护她一世周全,予她一世荣宁。” 1V1,男女身心干净 旧文《豪门重生:恶魔千金归来》,愿不负等待,小伙伴们要收藏,评论,打赏支持喔! 交流群:145496713

开封1044

北宋庆历四年冬至,汴京城中流传 “朱雀星君下凡”的传言,有人被杀,有人吓疯,人心惶惶。杭州富商白家也被卷入其中,主事人白锦堂遇害,弟弟白玉堂要在一月内了结案子,不然,全部家产将被尽数抄没。 另一边,开封府缉司官展昭也暗中盯着白玉堂,他在追查五年前的一桩旧案,所有线索全部都指向白家。 白玉堂在期限内叫停了案子,令所有人大吃一惊,也让他在汴京一夜成名。 有人想要暗算他,有人想要利用他,有人想要结交他。王爷的野心,驸马的贪欲,官员的示好。 白玉堂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照单全收,他想知道,究竟什么人害了大哥,逼得他连性命都不能留。 他不信规则秩序,始终强调八个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杀人的,站出来!欠了我家钱的,都给我吐出来。别的,免谈。”这是他甩给所有人的话。 白玉堂一心以展昭为鱼饵,展昭一早看透他的心思,将计就计,以身入局。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早已被卷入一场巨大的风暴中。黑影里,一个声音响起:“他的人,和他的钱,一个都不能离开汴京!”【阅读说明】1,人物取自《三侠五义》,再现猫鼠互动名场面2,还原北宋东京城里的美食美酒,娱乐生活,有段子有八卦,有民俗有传说3,历史考据癖,一切案例皆来自史料记载

吃瓜上位,我成了暴君的唯一信仰

【吃瓜系统+心声+咸鱼上位】 楚流徵胎穿到了架空古代,因生活所迫进入盛国皇宫,意外绑定吃瓜系统,被暴君调到御前当了奉茶宫女。 每天忙里偷闲,吃瓜不停,前朝后宫全都逃不过系统的法眼。 【哇哦!纯昭仪新得了一本秘戏图,连续三日将自己关在殿中悄悄练习,打算给皇帝一个惊喜。】 身娇体软纯昭仪:羞死了羞死了! 【贪官背后还有一串人,浙江布政使鲁嘉瑞、都指挥史钟智宸……】 贪官污吏们:求放过! 【长公主驸马用外室子替换长公主亲子,还想让长公主一尸两命!】 真心错付的长公主:该死的渣男! 【欣嫔被诊出身怀有孕,但孩子是奸夫的!】 头顶绿帽的萧靖凡:把奸夫做成人彘! …… 某一日萧靖凡耳边突然清静下来。 “出宫?谁准她出宫的?把人给朕叫回来!” “算了,朕亲自去!” “我不回去!”楚流徵背着包袱朝宫门伸出尔康手,“我要回家!” “家?”萧靖凡一把将人抱住,“皇宫就是你的家。” 楚流徵:“……” 不能抗旨灭九族,只能咸鱼摆烂继续苟。 在后宫照样吃瓜。 一个接一个大瓜往外爆,前朝逐渐肃清,后宫日渐祥和,整个盛国蒸蒸日上。 不过…… 楚流徵嫌弃脸:暴君今天怎么又来了? 萧靖凡暗戳戳竖起耳朵:今天又有什么瓜?

清穿:救命!太子妃她又在揍人啦

自石蕴容嫁给太子起,她就明白,她不只是太子妃,更是康熙用来打理后宫、妆点太子身份的工具她要担起瓜尔佳氏一族的荣耀,要规劝太子,要为天下女子树立端方贤良的典范她不能妒忌、吵闹、需时刻谨记规矩,活的仿佛框起来的木头人直到太子二废,她一同被圈禁,眼睁睁看着自己独女被抚蒙惨死,她这才醒悟,端方无用、贤良友善更是狗屁再睁眼,她重生到了康熙三十五年重活一世,她势要活出想要的自己于是当晚,祭天回宫后,石蕴容就把胤礽按到了榻上太子震惊! 太子不解!太子暴怒:“瓜尔佳氏你竟敢以下犯上?”看着想动手的太子爷,石蕴容微微一笑,先一步把人揍了事后,太子一脸怀疑人生的看着她:瓜尔佳氏,你疯了? 石蕴容:我就是疯了!太子爷若想让满宫都知道您被自己福晋打了,大可叫人来太子张目结舌,气的大喊要废了她可第二天她还是外人眼中端方得体的太子妃,不仅半点事没有,太子还不敢再轻易动她她从此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太子不听话怎么办? 揍他!太子放任宠妾恃宠而骄怎么办?揍他!太子要被废了怎么办?还是揍他! 可没想到,揍着揍着,她专宠了;揍着揍着,太子登基了;揍着揍着,包子就出生了

咸鱼贾环的诸天旅行

《咸鱼贾环的诸天旅行》 贾环四岁时被穿越神器砸中,穿越重生到现代,经过现代正规教育,树立了正确的三观。 一世结束,贾环回归红楼世界,发现自己竟然是《红楼梦》中的庶子贾环,佛了。 他决定咸鱼地过完贾府这最后十年的豪奢日子。 一边在荣国府中咸鱼,一边不时被穿越神器带着来一段穿越的时空旅行。 咸鱼贾环的日子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