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老神侯的期待

　　天炉山上，夏拓负手而立，眸光游走于虚空，将盘坐于紫气汪洋中的图腾神形尽收眼底，挥手投足间，有无形的大势游走在他的身外。

　　嘶！

　　天炉山下，从阵殿中走出来的殷洪，不经意间朝着天炉山上空望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微微闭上双眼，数息后等到在睁开的时候，头颅轻摇，看得见，摸索不着，感知不到，他已经无法去用常理去评价那道屹立于部落之巅的存在。

　　很快，天炉山四周，有不少族人陆陆续续抬起了头，每一个人在看到山巅屹立的身影后，都无法收获自己的眸光，心神被引动，族长还是那个熟悉的族长，但感觉却有了很大的不同。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明明感觉得到，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无法描述出来。

　　“拜见族长！”

　　一时间，山间有声音响起，一下子起此彼伏，等到了数息后化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喊。

　　须臾间，万古山脉之内漂浮的紫气被一点紫光点爆，紫色火焰席卷山野，笼罩四方。

　　紫焰传递四方，点燃了每一位族人心中的炽盛灼热，属于大夏族人的傲然在这一刻油然而起，一种血气的灼热在血肉之躯深处衍生。

　　夏拓的耳边传来阵阵的呼啸，如海浪一般一浪接着一浪，惊涛拍岸，他的胸膛之内亦是有烈火点燃，周身血气沸腾起来。

　　气运如簇，人心衍聚。

　　冥冥之中，他感受到了一种明悟，大夏的族运影响到了万古山脉中的每一位族人，或许他们从前相互之间有着隔阂。

　　但经过大夏数十年的逐渐吸收交融，在此刻气运之火的燃烧下，隔阂被灼烧成了灰烬，此刻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声音。

　　大夏族民！

　　为了这一天，他从数十年前就在准备，历经三四十年的时间，终于水到渠成，借着覆灭洛水后族运升腾的大势，将族民之心绑在一起。

　　而今以后，万古山脉内，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无论曾经来自哪个散部，而今都属于大夏的子民。

　　这一天，万古山大夏部，族民聚心！

　　族运紫火虚幻无形，勾连着每一位族民，上到耆老下到懵懂婴孩，都被紫气相连，族运聚，民心齐，这是部落稳固的根基。

　　这一切的运势都汇聚到了夏拓的身上，他屹立天炉山，背后紫气大柱百丈粗细，直入九天。

　　“就差这么一点了。”

　　夏拓神色不变，眸光灼灼，他的精神意念洞若观火，察觉到而今大夏的族运只差一步，就将迈入伯部之阶。

　　这时，他的眸光微凛，入眼可及的山脉尽头，一个白发老翁，正在看着他。

　　谁！

　　这一刻，他的精神微凝，此刻他合道族运，冥冥之中的族运大势，足以让他在神通境强者面前不坠声威，但远方的老者给了他一种源自心灵的威压。

　　“妖族施虐，擅动兵戈，屠戮同族，你可知罪。”

　　一时间，夏拓精神世界中泛起了涟漪，声音仿佛直接从心灵世界中萌发，有一种振聋发聩的触动。

　　十六字之后，他感受到了一种凛冽的威压。

　　强忍着威压，夏拓看着白发老者，沉声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退则死。”

　　刹那间，老者的眸光变得凛冽起来，夏拓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摇晃，在他的眼中，在他的精神感知中，一切都在晃动，他如同一粒尘埃，抓不到丝毫的依靠。

　　“大妖再现，你欲意何为？”

　　被老者瞩目，夏拓心神处于波澜之中，此刻他对于远方的老者，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一时间无法去断言。

　　毕竟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可是清清楚楚，大夏而今还未有位列伯部之位，还没有真正融于西北伯部之列。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想了想，夏拓沉声说道，他只是大夏的族主，还没有那个资格去拯救什么天下，当然最主要的是实力不济，况且自己最是怕死。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老神侯嘴角微动，念动着这句话语，浑浊的眸子愈发的亮了起来，一时间竟然有种感慨万千的感觉。

　　少年之时他拜入天侯山，一步步从诸多记名弟子中脱颖而出，最开始他只是想成为神藏境强者，再后来就是想要成为神通境强者。

　　哪怕是在神通境最开始的岁月里，他都没有想过成为辟地神侯，成为西北边荒的守护者。

　　直到那一天，上代神侯告诉他，希望他继任神侯的位子，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逐渐从一个修行者，朝着守护者去转变。

　　一句话，他品出了太多的味道，比如面前这个青年，不是那种一句话可以激发热血的人，心思沉，谋划多。

　　沉浸在这句话中的老神侯，足足沉思了一炷香的时间，等到再次回神过来，眸子中盈光灼灼。

　　夏拓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让面前的神秘人陷入了沉思，在族运汇聚的这些天，他的本心再次衍聚，老人的两个问题，凸显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妖劫。

　　但他不是圣人，自身实力有限，眼下不可能兼顾四方，也没这个能力，就算是有能力，也只会从亲疏远近内选择性的去接济，除非自己拥有可以改变天地的大伟力。

　　沉吟了片刻，看到老者从沉寂中醒来，他出声说道：“可否告知晚辈身份。”

　　“老夫坐镇天侯山三千六百年，边荒诸人尊我为神侯。”

　　果然！

　　深吸了一口气，夏拓抱拳，躬身。

　　“大夏族主夏拓，拜见神侯。”

　　这一礼，他拜的是神侯维持西北人族安稳，拜的心甘情愿。

　　曾经他知道边荒人域暗地里还有一个妖域时，也有过对于人族高层强者的不屑和不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方才知道表面深处遮盖的真相。

　　或许而今边荒域诸神侯的作为治标不治本，是刻意的纵容了妖族，但假如没有神侯的存在，恐怕边荒早就沦为了妖族的跑马场。

　　老神侯泛起了波澜，挥了挥手，示意夏拓前来。

　　夏拓没有犹豫，踏步前行，数息后落到了老神侯身前数丈，再次微微一礼。

　　老神侯不语，眸光恢复了淡然，转身随意的在山巅石头上坐下。

　　“半年多来，我走遍了边荒西北诸域大小部落数十，唯有你的部落给了我不同的感觉，修炼典籍乃是部落传承的基础，你如此推广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夏拓看到老神侯如此的温和，也盘坐到了旁边，这件事情还不简单嘛，前世都九年义务，学习是每一个人的事情，这在他看来就是一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

　　当然他不可能这么说，老神侯可不知道啥是九年义务教育。

　　“为了开启民智，弥补传承短缺。

　　漫长岁月以来，我人族各种传承皆是敝帚自珍，不肯轻易示人，导致诸多传承断层，我人族之所以被妖族欺凌，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传承断绝。

　　若我人族修武修巫，气运如虹，人人如龙，何惧他妖族分毫。”

　　“气运如虹，人人如龙！”

　　一时间，老神侯须发飞扬，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如此提气的话语了，须臾间引动体内气势绽放。

　　“好！好！好！”

　　“跟我来！”

　　老神侯起身，夏拓在其示意下紧跟在其神犼，穿过了万古山脉，朝着南方而去，这一路两人无话。

　　两人一前一后，步伐不快，翻过了崇山峻岭，两个月后横跨了数百万里边荒大地，出现在了一片起伏连绵的山峦外。

　　天侯山！

　　方圆数万里的天侯山，群山起伏，云雾缭绕，时而有灵光闪烁，是浓郁的灵气衍生的灵雾，在群山云雾深处，神峰如天桥，勾连上天，云霄之上有一座石殿若隐若现，在天风中摇曳。

　　“这是……”

　　看到这副景象，夏拓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瑰丽的场景，却是他平生紧见。

　　然而老神侯带着他却是朝着天侯山深处而去，相比于天穹之上的绚烂多彩，山脉深处的斑驳泥土才让人觉得更加的真实。

　　群山深处终年有黑云笼罩，哪怕是天侯山的诸多弟子也无法深入其中一探究竟，黑云中有一座无形大阵，隔绝着外界的窥视和进入。

　　大阵中央泛起一点涟漪，露出一个丈许大小的洞口，夏拓进入了其中，顿时被一股迎面扑来的浓郁血腥气息所冲击。

　　“咳……咳咳……”

　　大阵之下，和外界的绚烂有着鲜明的对比，殷红的血，森白的骨，越是朝着深处看去，越能看到一片片干涸漆黑的血迹。

　　这是一片独立的洞天世界，血海无边，血浪拍打着血湖水面，发出轰鸣的声响，夏拓看到了白骨组成的礁石，血浪打过，血水顺着腐朽的白骨孔洞泛起泡沫。

　　“你看这片血海。”

　　老神侯指着面前的血海轻吟，接着说道：“自妖族已降一万多年来，边荒染血早已经数不清楚，无数的人族强者挣扎过，反抗过，最终成就了这片血海。

　　当最后一代大启靖天王喋血天关前的时候，边荒就再也没了真正的守护，我们都一样，是一群苟延残喘的人。”

　　“大启靖天王。”

　　夏拓轻吟，一时间他有种云山雾绕的感觉，似乎抓到了什么朦胧的事情，大启这个名字，他很熟悉。

　　大启王部，一座即将晋升王庭的无上王部，却在最后功亏一篑，彻底灭亡。

　　大启王部穷尽了所有的造化打造的天阁，而今就在大夏部落。

　　冥冥之中，早有了牵连。

　　他的眼中露出一抹凝重，这些日子以来，他愈发的对于运气感受深邃，这片大地，上到无上王庭，下到普通族人，都跟族运息息相关。

　　这时，老神侯出声，又好似自言自语，道：“我还能坚持一些时间，撑边荒西北大厦不倾，但终究坚持不了多久，该来的终将到来。”

　　说到这里，老神侯看向了夏拓，被老神侯这么一看，夏拓有些发毛，他很怕死，所以谁想要让他死，他就要提前让谁死，就算是大妖也不行。

　　就是这么纯粹。

　　他明白老神侯的意思，但这些和人族大义融合起来的时候，还真特么不太习惯。

　　“是劫，躲不过！”

　　“是难，躲不开！”

　　老神侯沉吟，说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哈哈哈……事到临头，不得不做，希望你到时候已经能够拥有兼济天下的实力，不仅是救人亦是救己。”

　　“这是要赶鸭子上架！”

　　夏拓微微颔首，对着老神侯一礼，道：“晚辈不敢得神侯如此期许，如此重任，晚辈担不住。”

　　“边荒为盘，诸人为棋，你是棋、老夫也是棋，不进则死，不抗则亡，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老神侯指着面前的一片血海，沉吟道：“就如眼前这片血海，沉积了太多的人族族血，不想成为其中一部分，就需要挣扎。”

　　语罢，老神侯不再多言，时势造英雄，有时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无形的纷乱推动者前行。

　　这次外出天侯山，不虚此行，一个立族不过数十年的部落，给了他数千年来从未有过的新鲜感触。

　　不提夏部落种种，单凭其立族不过数十年，收拢的都是散民，就一举击破了一座伯部，就说明是一座大气运笼罩的部落。

　　气运一道玄之又玄，冥冥之中暗合天地道韵，大气运部落，族势势不可挡，他无需多做什么，气运是挡不住遮不住的。

　　是龙是虫时间会见分晓。

　　所以他很期待面前的青年，会有何种的发展，至于是气运如虹还是气运如泡，很快就能看得清楚。

　　思绪诸多的老神侯，突兀的眉头轻蹙，似乎想到了什么，挥手间面前虚空碎裂，一道虚空通道延伸到了遥远的方向，在通道的尽头是一片苍茫的山林。

　　“好自为之。”

　　在夏拓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就感觉自己被无形的力量席卷，冲进了虚空通道中，等到回神过来的时刻，却发现已经出现在了苍茫的大地上。

　　不知道老神侯为何将他又给送出了天侯山，但这次云山雾绕的经历，却让他明白西北的如今的日子是老神侯撑着，一旦老神侯不在，恐怕西北安宁将被打破，到时候没了老神侯震慑妖侯，劫难再起，他必然躲不过。

　　毫无疑问，他很怕死，就算是大妖让他死，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而他的心思，似乎也被老神侯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