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新王
金色的锋矢刺入到了树干那道搏动着不详气息的深邃裂隙当中。
这棵黄金巨树似乎也因为路明非的入侵而痛苦震颤，那汇聚成遮天蔽日树冠的亿万点星光开始剧烈地明灭闪烁起来，将荒原映照得光怪陆离。
又是一种穿越无形界膜的感觉，路明非进入到了世界树的内部。
跟其外表宏伟、神圣的黄金树外表截然不同，这道裂隙的内部就像是一座黑暗的墓穴——
路明非手中燃烧圣焰的巨剑、身后璀璨的光铸双翼似乎是此地唯一的光源。
未被照耀之处，皆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路明非眉头紧锁。
这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在外界看到的那只狰狞的熔红竖瞳已经消失不见。
难道是幻象？
他迈步向前，装甲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圣焰的光芒艰难地撕开了前方粘稠的黑暗，终于勾勒出一个庞大的轮廓。
黑王尼德霍格。
祂巍然如山岳般盘踞在那里，庞大身躯散发出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力场，压迫着周围的空间。
比起那头黑色鲶鱼，眼前这头巨物才更像是人类神话中所描述的巨龙——
又或者说，人类神话里的巨龙形象是目睹了眼前这头巨物之后才描绘出来的！
祂似乎终于察觉到了路明非的接近，从蛰伏中的状态昂首起身，仿若由最深邃的黑暗物质凝聚而成的身躯宛如山岳一般庞大；
数不清也看不清的暗金色铭文在祂的甲壳表面流淌着比深渊更纯粹的黑暗，似乎记载着宇宙的新生与毁灭。
嗤啦——！
空间发出布帛被彻底撕裂的刺耳尖啸，一双仿佛遮天蔽地的骨翼完全伸展开来。
在人类恐惧不安的神话传说里，黑王尼德霍格回归之日，这双黑翼将全部挂满人类的颅骨。
“吼——！！！”
熔红色的龙瞳自漆黑中亮起，伴随着一声直接在生灵意识深处炸开的咆哮，那股极致的毁灭欲望像是重锤般轰击在了路明非的精神上。
路明非巍然不动，面甲后的眉头紧锁。
这便是黑王的意志本体么？
随后亮起的还有其他东西。
那是一种粘稠、半透明的胶状物质，像是某种淤泥一般，攀附在黑王的神躯之上——
光亮来自这些胶质的内部，无数细碎冰冷的光点在其中缓缓流淌，像是一条条流动的星河。
从黑王狰狞的头颅到伟岸的躯体，再到巨大的骨翼，都有这些如同拥有生命的胶质物在纠缠攀附着，勾勒出某种神秘而扭曲的纹路；
其中有许多闪烁着星光的细小“触须”深深地嵌入了鳞甲的缝隙，仿佛根系般扎入了神祇的血肉。
“这是什么……”
路明非不知为何感到有些怪异……或者说近乎诡异的违和。
“原来是你……”
“你现在变成了一个……披着人皮的异族。”
又是直达心灵的意念，带着古老且不容置疑的权柄，黑王那双熔瞳的审视中似乎洞穿了路明非的……
本质。
“我是人类，是帝皇之子。”
路明非冷冷地回应道，但并没有急着发起冲锋或是攻击。
他还在思考那些明显让他感到“突兀”的胶状物质究竟是什么。
黑王没有回应路明非的宣言，一个更加清晰、带着命令般力量的意念轰然碾来：
“过来。”
“与我重新合一……让诸逆臣彻底死去！”
意志似乎不容抗拒，这片空间的压力瞬间倍增，某种力量意图将路明非直接拖拽过去。
那覆盖黑王头颅的星穹胶质沸腾般蠕动，内部的冰冷星光剧烈地闪烁着，仿佛在欢呼即将到来的“接触”或……吞噬。
“算了……果然没有任何沟通的必要。”
身后光铸双翼爆发出的金色洪流吞没了路明非的话语，原地只留下一圈扩散的金色气爆云。
黑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祂扬起一只覆盖着黑甲与星穹胶质的巨爪拍向了那道袭来的金色流星，但只能看见金色轨迹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转向，转而变成一道螺旋式的轨迹，沿着黑王的巨爪一路向上蔓延！
黑王的巨爪连同前臂一起被斩成了数段，切口光滑平整且燃烧着神圣的金焰，那覆盖表面的半透明胶质被瞬间点燃，变作无数细小的金色火星炸裂开来。
没有鲜血喷涌……因为这只是黑王的意志体，而非真实的血肉之躯。
但黑王的愤怒是真实的，体表的星穹胶质似乎沸腾了起来，无数闪烁着星光的胶质触须疯狂探出，编织成一张覆盖视界的大网，想将路明非完全锁死围困。
路明非的身影在空中急停，光铸双翼向两侧舒展到极限，璀璨的金色能量射弹汹涌地从光翼末端喷口爆射而出，迎上了那张星网！
轰隆——！！！
星网被炸出一道巨大的裂口，在同一瞬间，路明非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圈尚未扩散的金色光晕。
下一毫秒，他已如裁决天使般出现在黑王那狰狞头颅的正上方！
覆盖装甲的军团之主身躯与他身后那对璀璨的光铸之翼，在黑暗的虚空中组成了一个威严的神圣十字。
“以人类之名！”
“以帝皇之名！”
路明非的怒吼如同巨钟轰响，甚至盖过了黑王愤怒的咆哮声。
十字轰然斩落，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的最终审判，一道炽金色的光痕转瞬即逝，精准地从黑王头颅的顶端贯穿而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紧跟着，成百上千道金色斩击痕在这片冻结的空间里显现，像是密密麻麻的金色闪电被烙印在凝固的维度里。
到路明非的身影再次出现时，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像玻璃镜面般被斩成数不清的晶莹碎块无声坠落，而真正的斩击——
则早在那一瞬的“冻结”之中，全部落在了黑王的意志体表面！
数百道炽金斩痕贯穿了黑王的神躯，覆盖黑王全身如活体般的星穹胶质也停止了蠕动，内部流淌的冰冷星光随之熄灭；
最后，它们像是脆弱的玻璃般炸裂，变作漫天的火星熄灭、消散。
“居……然……”
黑王那古老而威严的意念，此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难以置信的碎片。
祂的龙瞳死死盯着前方背对着祂的路明非，熔红色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其中翻涌的不再是纯粹的毁灭欲望，而是混杂了惊愕、愤怒，以及……
一种被强行剥离某种枷锁后的茫然和解脱？
没有悲鸣，没有遗言，构成黑王意志体的黑暗物质如同溃散的沙堡，无声无息地崩解、消散。
路明非缓缓地转过身来，沉默地看着黑王意志体消散的地方出现了一团如同心脏般跳动的火焰。
“收束器”……没有启动。
虽然他无法确认，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保护黑王的那个时间机制并没有生效。
原因或许在于黑王“存在”的本身——
这就像一个被规则默许的悖论，拥有“圣父”权性的尼德霍格是黑王，那拥有“圣子”权性的路明非自然也是黑王；
在这片黑王意志体的栖息之地，只要还有一位黑王意志的存在，那就不满足收束器的启动条件。
不过路明非面甲后的眉头依然紧锁。
黑王的意志体……该说祂没想象中强大么？
还有那些诡异违和的星穹胶质，以及黑王最后那丝本源的意志……究竟意味着什么？
纷乱的思绪在脑中盘旋，但路明非脚下的步伐却沉稳而坚定。
他默默地走向那团悬浮跳动的火焰——这是尼德霍格所代表的“圣父”权柄，黑王力量权性的核心。
吸收掉它，那笼罩在人类文明头顶的古老阴影就此消失，他将成为新的黑王——
并将这份强大的伟力为人类、为帝皇、为军团所用。
深吸一口气后，路明非覆盖装甲的手掌平静地伸入了那团火焰核心里。
……
外界，孵化场的冰原。
“快看！”
陈墨瞳的惊呼声打破了压抑的寂静，那头像是雕塑一般凝固、动也不动的黑色巨兽出现了新的变化。
一道道神圣璀璨的金色纹路，正在其山岳般庞大的体表显现，像是流淌的熔金般不断蔓延！
与此同时，芬格尔，以及所有置身事外的启示之剑军团阿斯塔特战士们，则感受到了一种更为直接、更为深刻的悸动。
他们体内的基因种子居然开始像心脏一般搏动、发出了共鸣！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仿佛来自基因原初的灼热力量，正跨越某种难以理解的高维屏障，源源不断地注入他们的躯体。
肌肉纤维在低鸣，骨骼在强化，神经反应速度飙升——他们的战斗潜能，正在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灌注下，被推向一个新的巅峰。
“团长他……”
芬格尔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随即化为一声带着狂喜的嘶吼：“成功了！”
然而，这股沸腾的狂喜与力量充盈感，甚至未能持续十秒——
芬格尔脸上兴奋的潮红骤然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骇的铁青！
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将基因种子刺穿。
“不对！”
他嘶声咆哮道，声音里多出了一种惊骇与紧迫感，“有别的力量试图侵入！团长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