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老衲收了你们

　　炽热的阳光下，十几辆马车翻到在官道旁的泥泞中，从车中泻出的粮食和扑倒在地的士兵们，充分说明了一切。赤狼与夜枭勒马停在路旁，看着一袋袋粮食被搬上马背，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这一趟，又是极为不错的收获……

　　“你知道的，我讨厌这种没有技术的打劫工作！”赤狼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突然想起那位大人常说的一句话——“强盗，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我也觉得有些无聊了，也许下次我们应该去袭击巨龙的藏宝库？”夜枭摸着光头，说了一个冷笑话。但是几秒钟后，他就重重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为了这该死的乌鸦嘴——伴随着若有若无的低吟声，银色的痕迹突然出现在高空，并且迅速扩大。赤狼微微一怔，冒着被阳光灼伤眼睛的危险死盯着东南方，几秒钟后，他的身躯突然如同羊癫疯似的颤抖起来。

　　“那、那是……”所有的盗贼都已注意到那异常的景象。在当空烈日之下，闪烁着银光的巨龙从天而降，双翼带起的尘暴犹如龙卷风。在这一刻，没有人逃离或者尖叫，他们早已在龙威的震慑下匍匐于地，任凭尘暴席卷周身，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也许，康斯坦丝大人最近爱上了染色？”与大多数盗贼相比，赤狼与夜枭却仍能在龙威下勉强站立。他们两人拔出长剑，说着故作轻松的话，试图象征性的进行反抗。但龙背上的女骑士只是随意低头望来，那种若有实质的目光便让两人心头大震，突然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放下武器，尔后接受光明之神的审判！”银龙舒展着双翼，在半空中缓缓盘旋，它的巨大阴影笼罩了地面。你甚至无法分辨，这充满威仪的警告声，究竟是来自银龙，还是来自它龙背上的骑士……

　　赤狼与夜枭对视一眼，终于陷入绝望。然而几乎在同时，另一个声音却从远处悠悠传来。这声音并不响亮，带着几分温和，更令盗贼们不约而同的露出微笑——“没错！没错！你们这些混蛋赶紧放下武器，尔后接受佛祖的救赎！”

　　这句话几乎是照搬龙骑将的原话，只是相当狡猾的将“光明之神”换成“佛祖”，“审判”换成“救赎”。风舞怔了一怔，下意识的望向东南方向——在那片淡淡的雾霭之后，黑龙的巨大身形也在迅速扩大，几秒钟后，就连斜靠在它龙背上的那位白袍男性也清晰可见。

　　“阁下是？”虽然满心疑惑，但风舞仍然平举长枪，以龙骑将的通常礼节向对方问候。然而何太平根本就不是龙骑将，自然不懂得什么对应礼节，有你此只是懒洋洋的挥挥手，就当作还礼。

　　风舞面色微变，却很快恢复了常色，显然涵养极好。但她座下的银龙却无法忍受这种对待，不禁低沉吼道：“粗鄙的人类，难道黑龙没有教过你龙骑将的礼仪么？还是说，它与你一样缺乏教养？”

　　银龙爆发出的龙威如此强大，即使康斯坦丝毫无畏惧的前迎，却仍在对方的威势下，不由自主的后退几米，而坐在它背上的何太平，更是隐隐觉得胸口如同被重锤击中，沉闷得几乎要吐血。而这也间接证明，银龙的实力犹在康斯坦丝之上，如果再加上那位散发着神圣斗气的龙骑将，那么实力的差距就更加明显。

　　察觉到这一点，向来仗着康斯坦丝横行的何太平也不禁微微变色。后退几米之后，他先是安抚康斯坦丝，随后向对面的女骑士躬身行礼道：“非常抱歉，因为我并不是龙骑将，所以不懂得龙骑将的礼节……实际上，康斯坦丝也不是我的坐骑，而是我的恋人！”

　　这句话带来的震撼，显然还要胜过刚才的粗鲁表现，且不提风舞愕然的表情，就连原本咆哮低鸣的银龙也在这一刻恍惚走神，它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听觉——开玩笑！一条龙与人类恋爱，而且还是一条黑龙？要知道在原本就傲慢的龙族中，粗暴的黑龙是最不愿意接近人类的，更何况是谈上一场恋爱！

　　然而从黑龙享受着轻抚的神态，以及她目光中流露的眷恋爱意来看，这位男性的话却又不像是谎言。因此沉默了将近两分钟，风舞方才收摄心神，同样躬身行礼道：“原来如此，那么反而是我们失礼了！如果没有猜错，阁下应该是来自福莱尔，而此行的目的又究竟是……”

　　很显然，这位龙骑将没有什么寒暄的兴趣，而是直接切入正题。何太平微微眯起眼睛，在略显耀眼的阳光中打量着对方——不得不承认，即使是银白色的巨龙也无法掩盖这位女性的光辉，她应该是那种无法令人忽视的存在，坚强而固执，冷静而狂热，恰恰属于那种极难应付的对象。

　　而得出结论之后，何太平也收起最后一丝轻视，肃容答道：“实际上，我与您的目的是一样的！因为听闻几个领地内都有盗贼团的骚扰，所以我特意前来追剿……恩，不用感谢我，偶然学雷锋而已！”

　　虽然不太明白“雷锋”是什么，但听出意思的风舞，还是有些踌躇的皱起眉头。对方的借口冠冕堂皇，但从这些盗贼们的细微表情来看，显然所谓的“追剿”只是援救而已。一念及此，这位龙骑将立刻轻轻摇头，沉声道：“不必了！我已接受布鲁斯的委托，前来剿灭这批盗贼，所以阁下请回吧！”

　　“请回？”何太平微微一怔，随即将头摇得象拨浪鼓一般，“您也许还不知道，这批盗贼实际上是从我的手下溜走的。换句话来说，他们之所以会为害一方，也与我有关。因此无论如何，我也要亲手弥补自己的过错！”

　　他这么说着，满面的哀痛之情溢于言表，完全可以到奥斯卡颁奖典礼去拿个小金人回来。风舞怔了一怔，倒是暂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得轻咳几声，换了个话题道：“那么，阁下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在我看来，这批盗贼全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恶徒，因此不如由我与你配合，当场就斩杀了他们！”

　　此言一出，匍匐在地的盗贼们均是面如死灰，而赤狼与夜宵对视一眼，更是可以看见对方眼中的恐惧。实际上，自己这些人对于“主人”而言也的确没有大用，如果为了灭口的话，趁现在彻底屠戮倒是最好的打算……

　　然而出乎他们的预料，何太平却在胸前合起双掌，低声吟唱道：“阿弥陀佛，这些盗贼虽然双手沾满血腥，但在我佛家看来，也未必无救！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善哉善哉！”

　　“佛家？”风舞和银龙交换了个眼神，后者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个宗教。见得如此，风舞越发确定对方的真实意图，当下冷然道：“是么，原来大陆上还有佛教一说！不过很抱歉，在光明神的照耀下，一切邪恶都当如黑暗消散无踪，因此这件事……”

　　“大错特错！”何太平轻唱一句佛号，正色道：“请问阁下，如果将这些盗贼尽数诛灭，能否让那些被杀害的平民复活，能否让那些被破坏的财富得到补偿？答案显然是不能的，既然如此，倒不如让这些人戴罪立功，以今后的辛苦付出为自己赎罪……晤，你们这些恶棍，是不是也打算皈依我佛？”

　　他啰嗦了一大段，不给风舞插口的机会，神色却庄严肃穆得象金身罗汉。盗贼们面面相觑，突然七嘴八舌的叫嚷道：“大人，您说的对极了！我们的确有心悔过，打算皈依我佛！大人，请务必收留我们，让我们为自己的罪行做出几分弥补！”

　　这么呼喊着，几名盗贼甚至偷偷拧了把大腿，硬生生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来，一时之间，场面极为感人。何太平满意的点点头，合起双掌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既然如此，我……老衲今天就大开方便之门，将你们尽数……”

　　“慢着！”风舞早已瞧得怔怔然无语，直到这时见到事情几成定局，才骤然低喝一声，缓缓举起龙枪，“阁下的言辞令人心动，然而很抱歉，这些恶徒必须要受到光明之神的审判！至于阁下，最好的选择就是抽身离去，您的黑龙还未完全发育，即使她已经进入成熟期，也无法抗衡银影！”

　　“说实在的，我的确没什么把握战胜您。”何太平微微眯起眼睛，左手缓缓抬起，却又轻轻打了个响指，“然而，阁下难道很有把握战胜我么？不，严格来说，应该是我们……”

　　他的声音还在空气中荡漾，黑色的传送门却已经在龙背上出现。几秒钟内，亚历克斯、崔斯特的身影已先后出现，但如果说这两个身影还只是让风舞和银龙略感不屑，那么随后漂浮出的火焰君主，却让龙骑将和她的坐骑感到不安起来。没错，一条未成年的黑龙也许不是银龙的对手，但如果加上实力略逊黑龙的火焰君主，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而仿佛要让风舞下定决心，何太平也轻轻吟唱起咒语，蓝光闪过，一只中高阶的巨型毒尾蝎与六只石像鬼同时出现在龙背上。但召唤咒语并没有结束，而是继续在空气中传荡，难以置信的事随即发生——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这七只生物竟然诡异的融合在一起，在幽暗的蓝光中重新凝结，而新出现的生物虽然还保持着毒蝎外形，却拥有了三对蝠翼。

　　目睹这种诡异的召唤术，风舞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震撼。何太平轻轻摩挲着下巴，微笑道：“天色不早了，我想撒耶公爵一定为您准备了丰盛的欢迎宴会，为什么我们不就此分别呢？”

　　风舞保持着沉默，许久之后，她缓缓躬身行礼，一言不发的调转银龙。但在飞离大约数百米开外后，这位龙骑将却又再度转过头来，平举长枪道：“我要承认，您的确有着不可小觑的实力。然而黑暗终究无法战胜光明，您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是么，那么我等着看到这一天！”何太平躬身行礼，在不动神色擦去冷汗的同时，也淡淡道，“顺便说一句，如果黑暗无法战胜光明，那么黑夜为何总会取代白昼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