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后路

　　“老师，您在做什么？”新月黯淡的光芒下，莉莉娜·德古拉看到自己的老师，伟大的德古拉伯爵正在野地里忙碌，忍不住飞过去，好奇地询问。

　　几十年的时光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现在的她，和当年那个活活饿死在家里的孤苦少女乍看上去并没什么区别。然而外在相似，内在已经完全不同。身为传奇法师，当今仅次于德古拉伯爵的“支配之灵”，她的实力在整个西陆大地上，也称得上是一号人物。

　　飞行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毫无难度。

　　来到近前，她才看清老师在做什么——洛克·德古拉正将一个极为复杂的符文埋到地下，再在它的周围部下魔法阵，给它提供可靠的保护。

　　她的魔法造诣不凡，略一观察，就看出这个符文应该具有“生气转化成死气”以及“维持死气不泄露”的效果——别的效果还不清楚，至少这两个效果应该是具备的。

　　这就让她很纳闷，这样的符文，有什么用处？

　　面对自己的老师，莉莉娜一向是有话直说的——这是德古拉伯爵一贯提倡的事情，他总是号召大家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人生很短暂，没那么多时间让你千回百转。想说的话，早点说出来；想做的事，早点去做。不要等到自己老了，想做的事情做不到了，想说的话已经找不到人倾诉，再去后悔。”

　　在一份通告里面，他曾经如此说道。

　　“这个符文……是希望。”面对学生的提问，洛克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至少，我希望它会成为未来的希望——不对，我希望它不要成为希望。但如果真正需要它成为希望的时候，我希望它能够符合我的愿望。”

　　莉莉娜被老师这一番话说糊涂了，纳闷地看着老师，紫色的眼睛里面全都是迷惑。

　　洛克又叹了一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面对末日之龙，我没什么把握。”他说，“所以，我要为将来做准备。如果我们失败了，会有一大块陆地脱离西陆世界，向着远方漂流，漂到尽可能远的地方。我不确定这办法是否能够让你们逃过灾难，但……总要试试才行。”

　　“离开了西陆世界，那我们岂不是没吃没喝甚至于没空气了？”莉莉娜一惊，随即明白了老师的设计——老师是要把大家都转变成死灵，因为只有死灵，才能适应那样的生活。

　　在“苟延残喘”方面，死灵着实有巨大的优势。

　　只是，为了苟延残喘，就要变成死灵，甚至于即便变成死灵，在暗无天日的世界漂流逃跑，也未必能够苟延残喘……一想到德古拉领的人们可能会遭遇那样的未来，洛克就觉得难受，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心肺一般，痛苦不堪。

　　他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将这块贫瘠偏僻的土地建设成安定富足的世外桃源。他走过这里的每一座城市和村庄，检查过每一块农田，在每一间教室都讲过课……他看着自己的理想在这里逐渐成为现实，虽然辛苦，却充满了成就感，无比满足。

　　可是，所有的这一切，或许不久之后都将会烟消云散，不留半点痕迹……

　　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锋利的指甲将足以抵挡刀剑的皮肤划破，鲜血一滴滴落了下来。

　　莉莉娜注意到了这一幕，却很明智地什么都没说。

　　在整个德古拉领，她是陪伴老师最久的人，也是最能理解老师的人。

　　作出这样的决定，老师自己肯定是最痛苦的。可他就算痛苦，也不要任何人的安慰。

　　他是德古拉领的擎天柱，他永远坚如磐石不可动摇，永远只有别人依靠他，他不会依靠任何人。

　　“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大家，就拜托你了。”过了许久，洛克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总要有个强者带队才行。”

　　“别人不行吗？”莉莉娜皱了皱眉，问。

　　洛克笑了：“你办事，我放心。”

　　莉莉娜嘴嘟了一下，满脸的不高兴，但并没有再抗议。

　　“你先去休息吧。”洛克说，“我这边的事情不着急，慢慢来。估计还有一段时间可以给我准备。”

　　莉莉娜犹豫了一会儿，转身离开，苍茫的荒野上，只有洛克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凝望着远方，地平线附近，可以看到城镇的灯光。

　　幽深的夜色之中，他久久凝望着那些灯光，一动不动，仿佛化成了石头一般。

　　“我不同意！”艾兰茨前女王不等丈夫说完，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无非就是让我带着一部分人逃跑之类，还能是什么？”卡特琳娜冷笑，“我是谁？我是艾兰茨王国的开国君主！别人都可以跑，我不能跑！”

　　柳道青叹了口气：“你不要这么自我感觉良好行不行！你都退位好多年了！”

　　“你也知道我退位多年了。真要跑的话，让艾达带队撤退就行了。”卡特琳娜眼珠一转，说，“而且你想啊，我好歹也算是个传奇强者，战斗的时候，还是能帮上忙的。”

　　“我一根手指就能按死的传奇强者，帮不上忙。”柳道青摇头，“我们和末日之龙的战斗太高端，绝大部分的传奇强者在那样的战斗里面连炮灰都算不上。你还想帮忙？别让我分心保护你，我就谢天谢地了……”

　　卡特琳娜气得脸都红了，怒声大叫：“你……你太看不起人了吧！”

　　柳道青叹了口气，手一抬，黄光闪烁。卡特琳娜心中一惊，却已经来不及抵挡，被一个法术直接打晕，然后就被封印在一大块黄色的水晶之中。

　　柳道青发出传音，片刻之后，艾兰茨当代国王艾达陛下匆匆赶来。

　　“妈妈就暂且交给你照顾了。”柳道青指着那块黄色水晶，“等我们最后一战打完了。要是打赢了自然好，打输了的话……逃命的路上再给她解开封印吧。”

　　艾达已经从父母那里得知了将要面临的危险，沉默了几秒钟，问：“往哪里逃？”

　　“暂时还不确定，但是……总之，先做好逃跑的准备再说。”柳道青回答，“预先做好准备，总不会有错。”

　　艾达点点头，用魔法道具将封印水晶收起来，刚要离开，却又忍不住问：“爸爸，我们……真的赢不了吗？”

　　“未必赢不了，不过希望的确是不大。”柳道青苦笑着点头，“总之，你先去做准备，我跟别人好好谈谈，一定会商量出一套合适的逃跑路线来。”

　　“……真能逃得掉吗？”

　　“总要试试的。”柳道青不确定地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总要……试试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