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惊鸿一瞥

　　见郑元福没什么反应，谷剑秋转身欲走。那名木棉裔脸色难看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一股阴冷的心电波动宛若跗骨之蛆，径直缠上了谷剑秋，受到刺激的谷剑秋下意识拧过头，那股阴冷的心电随即消失不见了。

　　相传金茉莉王室背负着古老的诅咒，对王族不敬者必遭咒杀。不过在心电原理被不断拆解，阐释的十九世纪，这种老掉牙又带一点恫吓意味的宗教故事早就唬不住人了。

　　从刚才的波动看，郑元福并非完全是一个脑满肠肥的纨绔，少说也有个二十多点的心电，考虑到他尚在壮年，心电水平仍有进步的可能性。

　　“我大概听懂你刚才的意思了。”

　　郑元福拨弄着无线电的按钮，似乎是在发送什么，谷剑秋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位金茉莉的小王子把无线电丢到一边：“我不是没见过你这种海棠人，啊，应该说你这种海棠人还是挺典型的……”

　　金茉莉王国有一句俗语，海棠人自大，金菊人凶残，花旗人粗鲁，鸡黎人虚伪，蔷薇人浑身臭烘烘。

　　在郑元福看来，谷剑秋的做派没有别的理由，只是大国子民可笑的傲慢而已。

　　郑元福的嘴角向下一撇，整个人更加阴郁了几分，他突然转移话题：“你有没有把握，能拿到梵气杯的冠军？”

　　恼怒归恼怒，郑元福现在拿谷剑秋还没什么脾气。

　　按梵气杯的赛事规定，各家赞助商将根据自家选手的最终成绩，获得不等份额的转播收益和贩卖拷贝卡分成。保守估计，麦当奴在这次梵气杯赛事上获益超过一千宇宙优，如果谷剑秋能夺冠，收益还能再翻倍。

　　更别说，按焦恩和郑元福的口头协定，梵气杯提供的所有奖励合约，包括冠军才能拿到的外星构件的使用权，理论上也全部归属于麦当奴空间站。

　　在决赛前和自家赞助的选手翻脸，就是和钱过不去。

　　梵气杯冠军……

　　“我尽力而为吧。”

　　说老实话，谷剑秋对主办方宣传中提到的外星构件也感到十分好奇，他倒不见得想占为己有，这东西太危险，没有个III级天官的水平，最好碰都不要碰。十九世纪对外星构件的滥用，普遍都是靠人命为代价堆出来的，尤为不可取。

　　把外星构件当成商业比赛的冠军奖励，也只有在大开发时代才有这种奇事了。

　　“让他走。”

　　郑元福冲木棉裔摆摆手。

　　木棉裔恶狠狠地瞪了谷剑秋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开路。

　　谷剑秋突然伸手抓住对方领带，往自己的方向一拉，木棉裔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向前趔趄，心中才升起恼怒的情绪，脑后便一阵冰凉，紧跟着是火辣辣的疼痛。

　　几名蛋人火车头一样冲了过来，蛋壳装甲一样裂开再拼凑，将郑元福毫无死角地护在中心，几名坐在他身边的女孩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像热水袋一样爆开，几团血污在光滑的蛋壳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

　　“趴下！”

　　谷剑同时怒吼出声！

　　几乎所有人呆愣当场，只有少数几个女孩及时做出了反应，窗外炽烈的白光便夺走了室内一切视野。

　　白色的流光在半空中扩散开来，爆炸火焰如同芝麻开花节节升高，占地四百余平的平层别墅自中间断裂，自空中俯瞰，几百吨的混凝土结构颤巍巍地跳动了一下，房顶被巨大的爆破气浪整个掀翻，名贵的室内景观完全暴露在天幕下。

　　只剩下半身的焦熟尸体火柴棍一样啪嗒啪嗒倒在地上，少数几个劫后余生的女孩恐怖的尖叫在夜色中回荡。

　　轰隆隆~

　　翻滚的热浪稍敛，谷剑秋双臂张开，两肘露出翻卷的烧伤，倒是不算严重，因为位置的缘故，他只来得及护住左右的莉莉丝和木棉裔，但自己也多少受了点伤。

　　他背上的土黄色背包熊熊燃烧，不多时便自己熄灭，居然连皮革也没有丝毫受损，但在场的人遭受突然袭击，个个肝胆俱裂，自然无人注意。

　　木棉裔后脑勺的血已经流了满脸，他瞳孔涣散，嘴唇哆哆嗦嗦地吐出几个音节：“谢，谢谢。”

　　谷剑秋没理他，自顾自仰起头观察天空。

　　这座别墅坐落在中心城区的边缘地带，一架喷涂灵教天女的红色飞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众人上空，头戴遥感护目镜，面容稚嫩的男子把造型夸张的发射器架在飞艇的机枪位上，正以标准的狙击姿势俯瞰地面众人。

　　一阵温热濡湿了谷剑秋的裤子，他一低头，身下的女孩正鹌鹑一样颤抖，显然是吓破了胆，谷剑秋不由皱了皱眉，他指间忽然闪烁淡蓝色的电光，刺激女孩的脖颈穴道，强行收束莉莉丝的心神，女孩的眼神这才有了几分清明。

　　“跑！离那些蛋人越远越好！跑！”

　　谷剑秋刻意用了一些心电威慑的技巧，拉起女孩的后脖领，猛推了她一把，一开始莉莉丝差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但马上掌握平衡，脑子中只剩下谷剑秋那句话反复回荡，她甩掉恨天高跟，扯掉臃肿的礼裙，下身只穿着一条朴素的白色内裤，赤着脚丫在马路上狂奔，没一会就没入了楼群。

　　娃娃脸看在眼里，但不为所动，任凭莉莉丝逃跑，只是为手上的狍鸮型发射器换上特种温压弹，对准蛋人品字围拢的方阵再次扣动扳机。

　　轰！

　　蛋人方阵周围的地面呈现一种奇特的热熔状态，几乎与岩浆无异，但依旧没能对蛋人方阵造成有效的杀伤。只是空气中多了一阵让人作呕的焦臭味道。

　　咔哒~

　　娃娃脸默默换弹。

　　看心电反应，一共有六名蛋人？这个小王子还真是怕死啊，身边的蛋人护卫比前线还多？还有两个人类保镖，但是身上没有火力装备，应该没有威胁。

　　娃娃脸正如是想着，头顶的飞艇豁然剖开一个一米多宽的巨洞，一枚金色巨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天飞起，几乎将这架飞艇捅了个对穿。

　　蛋人只要将四肢合拢，恢复成完整的蛋状，就可以在太空中自由航行，蛋人长老的速度最快可以达到20马赫，与普通的洲际导弹相当。

　　这也是他们可以航行宇宙的原因。

　　哒哒哒哒哒哒~

　　其余两名蛋人战士几乎一左一右同时登上飞艇，对飞艇上的一切心电展开了无差别的弹药轰炸。

　　你来我往的蔚蓝电光和火焰弹流肆虐着飞艇上的一切设施，能轻易洞穿20mm钢板的高斯电弹落在这些蛋人身上连个黑印都留不下，飞艇不停地旋转，似乎随时都要坠落，但机枪位的娃娃脸始终不为所动，只一味装填并发射，一枚接近两米高的黑色防爆盾将他挡得严严实实，身穿碳纤维作战服的高壮光头端着盾牌挡在他身前，面对枪林弹雨，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驾驶室内。

　　高六浑操纵着摇摇欲坠的飞艇，俯瞰下方霓虹的夜景，嘴里还若有若无地哼唱什么，对舱室外的激战充耳不闻，忽然，一枚金色光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正面袭来，一击把飞艇的操作台轰碎成漫天的金属碎片，高六浑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尚未来得及消散，带着高温离子体鞘壳的金色巨蛋几乎贴到了他的面门。

　　飞艇轰然炸开，半截巨大的天女像在夜色下熊熊燃烧。

　　“跑，跑起来！”

　　谷剑秋赶走了最后一个尚且生存的女孩，背后正是飞艇的爆炸火光。

　　一开始袭击别墅的是一枚专门攻击地面掩体和机库的升天子母炸弹，母弹可以根据信号子弹的飞行轨迹绕过一般的掩体，这种炸弹威力巨大，设计狠毒，如果一开始没来得及趴下，凭这些女孩根本不可能生还，所以也没有伤员。

　　谷剑秋转过身，双手按住背包底部的铥罐，心电场徐徐散开，一股又一股沛然的波动在他的场内彼此干扰，形成散乱的涟漪。

　　一，二，三，四……

　　七个人！心电水平普遍在五十点以上。

　　上次是白鹿兵和这伙逃兵鹬蚌相争，谷剑秋又是突然杀出，同时打乱了双方的战术部署，加上火箭背包和幻影铥刀实在是划时代的兵事代差，这才有所斩获。

　　但这次不同，对方有备而来，不仅占据先手，更是分工明确，配合娴熟，完全是序列战争中一线的尖刀目水平。

　　而谷剑秋的心电现在只有四十三点，是在场所有具备战斗力的心电单位里数值最低的。

　　黑色的妖冶刀雾自谷剑秋两翼散开，他的脸上依旧平静。

　　很有挑战性，但，不是不可能……

　　呜呜呜呜~

　　半空中突然爆开一股惨白色的心电场，宛如一副笔法狂乱的夜叉面孔，让在场所有人的心电都散乱起来，女青咒电不受控制地自谷剑秋身上逸散出来，苦苦抵抗白色恶鬼的尖啸。

　　这是谷剑秋自重活一世以来见过质量最高的心电，在这股莫可名状的惨白色心电场影响下，谷剑秋察觉到自己的女青有些隐隐的不受控制。

　　原本就是用一点少一点的后天心电，此刻居然和自己的原生心电产生了隔阂，像是水和油一样不能结合。

　　天生异变心电？！

　　正对金色巨蛋严阵以待的高六浑似乎察觉到了谷剑秋，他突然一转头，不顾面前的蛋人战士威胁，可怖的气机如同汹涌的海浪，企图将谷剑秋当场锁定。

　　飞行背包爆发出骇人的速度，仅一个闪念的功夫，高六浑便丢失了对方的视野。

　　“老高！是他么！杀了小郑的那个飞行兵！”

　　频道里山羊胡子几乎吼到声音沙哑。

　　“这里交给我们应付，老大你去追！给小郑报仇！”

　　娃娃脸罕见地和山羊胡子站到了同一阵线，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生出一种感觉，无论他为什么出现在这儿，现在就是杀死这个神秘飞行兵的最好机会，不惜任何代价！不然自己一定追悔莫及。

　　“射电暴还没结束，他跑不了。”

　　高六浑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失去目标的惨白色心电场触手一般漫天舞动，最终死死锁定在蛋人方阵上。

　　“大鱼还在这儿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