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今晚月色真好（下）

　　“他们肯定会用自己的办法弄清楚我们这是干什么的。”谷涛在办公室里给自己倒了一杯菊花茶，放了几粒枸杞：“我不管他们，反正就让他们折腾就对了，如果他们没办法找出我们的真正是干什么的，那么我们要他们也就没意义了。”

　　王磊坐在旁边抱着胳膊：“其他人不好说，陈西楼肯定可以。”

　　“不一定哦。”谷涛笑着说道：“你之前跟我说他跟你说的那些分析，其实很多都比较牵强。我想，他真正比较强的是过目不忘和很强的辨别能力，逻辑能力没有想的那么强。”

　　“那他破的那些案子怎么说？”

　　“如果一个人拥有超强的识别能力和超强的记忆力，他对很多东西都会有比常人更敏锐的感知，比如他在某个地方看过一个人，哪怕是匆匆一瞥，而当他在茫茫人海中仍然能认出来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不会那么复杂了。所以别过度把他神话，他的行为大部分都是装逼而已，我比较看好的是那个叫毛毛的姑娘，我们这缺少能帮上我的科技型人才。不过总的来说都还不错吧，这次干的不错，不过人还不够，你还得努力啊。对，把辛六子也安排到他们一起去。”

　　“六子……那不是你女朋友吗？”

　　“女朋友……”谷涛叹了口气：“有苦难言，她现在恐怕是想吃了我。”

　　说完，谷涛把桌子上的教案夹在了腋下，戴上了眼镜：“我去上课了，这帮狗东西的文化水平是真的差，接触之后我终于发现这帮人里的大部分人脖子以下都是世界级的，唯独脑子里全是屎。”

　　谷涛一副教务处主任的模样，慢条斯理的走进阶梯教室。刚走到外面就能听见里头嘈杂的吵闹声，而他一走进去立刻就一片安静，那感觉就活脱脱的是高中老师开始上课之前的感觉。

　　不过幸好，他这班主任的威严还是有的，进去之后那种上课的气氛还是十足的，而他也没过多怪罪，只是走到讲台上清了清嗓子，然后身后的大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字——亚洲文学史。

　　没错，他上的是文化课。而且现在师资力量严重不足，他一个人包揽了七门课程的主讲，从数学到基础物理、从国文到美术史，虽然很多人并不理解他这么干的意义在什么地方，但用谷涛的话说就是，这帮人现在就像是一群空有强悍身体的草包，很多东西没有知识体系的支撑根本无法实现，比如咒术的短吟唱和符法的快速成型，以及飞剑的加速角度。

　　在讲基础物理的时候，就因为飞剑到底是直飞好还是上抛好引起了一阵激烈的讨论，甚至都出现了有种放学别走的情况。

　　“好了，各位同学，拿出你们的笔记本。”谷涛翻开自己的教案：“下面我们来讲一下亚洲的文学史。”

　　“我有问题！”

　　又是梦梦徐，她是属于那种典型的脑子空空、不学无术还屁话贼多的类型，但谷涛并没有不耐烦，只是推了一下眼镜：“请说。”

　　“文学史我们学来有啥用啊。”

　　她的话引起了一部分人的附和，毕竟这种场面让他们想起了之前上学时的惨烈状态，他们这帮人怎么说呢，大多都是一群没接受过几天正经教育的人，虽然也跟社会接触，但没文化就是没文化，没得洗。

　　“你们说没关系吗？”谷涛笑了起来：“文学是最能够体现一个文明的价值观的东西，一部好的文学作品可以在很大范围内了解一个文明的经典特质，比如明治时代的日本到昭和时代的日本，这期间的文学作品可以很好体现他们一整个文明的发展和动荡。在明治维新这段时期，他们的作品大多是迷茫的、彷徨的和不知所措的，而到了大正时代和昭和前期，这段时间他们的作品先是绝望的、接着是热血的、残忍的，最后又变成了迷茫的。这个过程跟社会整体变革、文明的发展和变化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谷涛说着，推了一下眼镜：“在座的各位，你们所学习的东西都是经过千百年的传承，那么你们有几个人知道它是在怎样的社会体系下、怎样的文明状态下被创造出来的吗？不，你们不知道。你们只是在家族前辈里的牛皮里把这个牛皮一代代的传承下去，然后变得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最后甚至连寻本溯源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失传啊。所以研究文学就是研究当时社会的结构、文化背景和文明进程，而且真正的复兴是什么？不是恢复往日荣光，而是超越它、改革它、更新它、覆盖它，过去的成为基础，你们则成为未来的奠基人。”

　　他说完之后，梦梦徐吐了吐舌头，重新坐了下去，然后低下头默默的记笔记。而让谷涛没想到的是，这里所有人里最认真的居然是何三小姐，她今天穿的很漂亮，白裙飘飘的，看上去根本就是一个在读的女大学生，不施粉黛也青春靓丽，她坐在最旁边的位置上戴着一副度数很浅的近视眼镜，专心致志的把谷涛刚才讲的话原原本本记录了下来，那时不时把头发撩上去的动作让她看上去就像是国民初恋一样。

　　“对了，我直接给你们讲，你们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那么我们先来讲几个有趣的故事吧。”谷涛双手撑在桌子上：“其实我们在研究文明的时候，通常是吧东西方分成两部分的，整个东方都可以归纳为同宗文明，这种情况在美国介入东方之后的五十年才有所改变，所以亚洲文学史和文明史要分成三个部分来说。这个是下一节课要讲的内容，而今天我们主讲的是文学，那么我就给你们讲讲一个我特别喜欢的日本文学家的趣事吧，他叫夏目漱石。”

　　谷涛笑盈盈的说道：“有一次夏目漱石让他的学生翻译英语里的I-love-you，几乎全部的学生都把这个词翻译成我爱你，但是夏目漱石说这个翻译的并不正确。那我现在来问问你们，这个词你们觉得应该翻译成什么？”

　　这种有关风月的东西是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最喜欢的话题，他们立刻开始讨论了起来，脑洞大开的人不在少数，说什么的都有，什么我想你、我恨你之类的就不用说了，还有什么卫生纸不够用、不想拔出来之类的骚话也不少，但不管是什么谷涛都微微摇头。

　　“那应该是什么啊？”梦梦徐带着少女特有的期待，趴在桌上问谷涛：“别吊胃口啦。”

　　“你们啊。”谷涛笑着摇摇头：“首先，我们都知道这句英文翻译成我爱你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这只是在西方文明里翻译，你纵观整个东方的文学史里，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如此直接、赤裸的词，那么夏目漱石是怎么解释的呢？”

　　说着，谷涛拍了拍手，大屏幕上显示出了一轮明月、一袭流水和一片细嫩的竹林：“今晚月色真好。”

　　这可以说是非常浪漫而且有意境的一个词了，谷涛笑着说出来之后，下面的少女们立刻都酥掉了，不少姑娘都双手捧心，七彩含情脉脉的看着身边的阿秀，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了一股属于爱情的酸臭味。

　　而这时，正在教室外面偷听的柳絮满脸不解的回头对张毛毛说：“他们为什么还要上文化课啊……这跟他们为什么这么强有关系吗？”

　　“不知道啊……”张毛毛摊开手：“不过今晚月色真好，好有画面感啊，超棒。”

　　谷涛在里面等他们讨论的差不多了才继续开口道：“这就是文明的差异，也是你们能力来源的根本，东方的含蓄、内敛和收放自如，西方的直接、炙热和一往无前，这就是你们各自能力诞生的土壤。而只有你们知道你们究竟来自于什么样的土壤之后，才有可能更好的去解析它。我深切的相信并不只有华夏文明有你们这样的人，其他的文明一定也有，你们迟早也会预见，那如果到时候你们连对手从什么地方来的都不知道，那会不会太丢人了？”

　　“好了，下面进行下一项，文明对文学以及对特殊职业的影响。”谷涛摊开书：“你们也该翻开书了，我现在来给你们把亚洲可能诞生的神秘学体系给你们归类一下。所有的资料都来自于文学内容，我会分析全亚洲各个国家文学中提及的相关内容，你们注意记一下笔记，不懂的立即问。”

　　一个下午有五堂课，一堂课一个钟头，谷涛一个人全程站在上面滔滔不绝的讲了五个钟头，几乎所有人的笔记本都写满了一本子，提的问题也都得到了解答，而外头的柳絮和毛毛居然也听了五个钟头，她们上过学，但真的没见过像谷涛这样知识渊博而且上课有趣的老师，而从他的课程中，柳絮也终于知道这帮人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复杂点说就是文明进程里诞生的一种特殊的传承性职业，而简单说就是神秘学催生出来的超能力者。

　　超能力者啊……柳絮晚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看着周围那些普普通通的人，她根本都不敢相信这帮人都是超能力者。

　　“那个……”柳絮悄悄把盘子放到吴六春的面前：“中午是我对不起了。”

　　“是我是我，是我对不起……”吴六春左右看了看，小声说：“姐姐……你又想干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