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先河

　　赶回书院，夜已深沉。穿过了小道，两旁的桃林和梅林幽暗阴翳。在别院前停下，吕蒹葭和巫小灵跳下马来，巫小灵看着别院中两栋房屋，诧异道：“先生，就是这里吗？”

　　“嗯，蒹葭，去把柴扉打开，莫要吵醒了老师和师姐！”吕杨看到别院关着门，大厅中的烛灯没有亮起，想来众人已经休息。

　　吕蒹葭打开院子的柴扉，牵马进入院中，往马厩去。别院靠近厨房的一个房间亮起了烛光，奶娘吴氏掌着烛灯，披衣出来。

　　“原来是吕公子和蒹葭小娘子回来了！”吴氏迎了上来，看到吕杨身边的巫小灵，诧异道：“这位小娘子是……”

　　“呵呵，这是我的一个记名弟子，是大东山人氏，叫巫小灵！”吕杨轻笑着。

　　“哎呦，吕公子竟然也收弟子了？”吴氏诧异。巫小灵躬身施了一礼，脆生生道：“大娘好，巫小灵有礼了！”

　　吴氏连忙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的，我就是个下人，小娘子不用行礼！”，吴氏上前握住巫小灵的小手，心疼道：“看看，小手冻得……快进屋吧，想来吕公子和两位小娘子都没有吃饭吧，我这就给你们弄点宵夜！”

　　“不用麻烦了，回来的路上我们已经用过干粮了！”吕蒹葭从马厩边走回来笑道。

　　“那不行，干粮哪里能吃好，正巧了，今天还有些饭菜，饺子也还有一些，我热一热，给你们端来！”奶娘吴氏转身进厨房张罗。

　　别院大厅烛灯亮起，黄道蕴和黄乙乙已经掌灯走了出来，看到吕杨，都是一笑，黄乙乙叫道：“原来是师兄回来了，乙乙还以为师兄今天不回来了呢……咦，这位是谁呀！”

　　“我叫巫小灵，是小先生的记名弟子！”巫小灵连忙行礼。

　　“什么？师兄竟然收了弟子，这……这怎么可以，还没有禀明我爹爹吧？”黄乙乙瞪大了眼睛。

　　“呃……这个，稍后再禀明老师吧！”吕杨也忘记还有这么一个关节，不过巫小灵只是记名的，问题不大。

　　打开纯阳居的门，将东西放入卧室，吕蒹葭已经领了巫小灵进入别院中，两人估计要睡一个房间了。

　　奶娘吴氏很快将热饭热菜还有一些饺子端到了纯阳居厅堂之中，黄家姐妹也来凑热闹，询问吕杨回家的事情。

　　吃过宵夜，黄道蕴道：“爹爹也还没睡呢，他唤你过去……”

　　“也好，正要向老师禀告！”吕杨进入别院，转过厅堂，进入书房，正看到黄宗羲半倚在书案前。黄宗羲穿白色睡衣，身披一袭土黄色儒衣，手上捻着一枚白子，正凝视这书案上的围棋盘，那是一局珍珑。

　　“弟子见过老师！”吕杨上前几步揖礼。

　　“纯阳来了，坐下说话！”黄宗羲微笑，指着案前的一张蒲团，示意吕杨坐下，后者自然不会矫情，曲腿坐下，等待黄宗羲示下。

　　“回吕丘县三日，家中父母可好？”

　　“托老师洪福，还好！”吕杨道。

　　“那就好……”黄宗羲仔细打量吕杨，看到吕杨清澈的双眸深处，隐隐倒影着一条龙蛇之影，又看到吕杨的眉心上隐隐印着一缕阴影印记，不禁微微吃了一惊。

　　但是看到吕杨神识清澈，显然不是被蒙了神志，才又按捺下来。也是吕杨刚刚收服应天玄，迹象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收敛，所以才在黄宗羲面前被当面看出一丝端倪。

　　黄宗羲沉默一会，只悠然道：“为师观你精气神更甚三天之前，隽永之气的积累更加深厚，按理说短短三天不该有这么大的变化，是不是你遇到了什么奇事？”

　　吕杨叹服，选择性地将前往巫咸村，指点巫家三兄妹启蒙，并以驭兽神通意外收了一个应蛇护法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黄宗羲听罢，笑道：“纯阳，你果然是运道加身，应蛇我也听说过，那是蛮荒灵种，可以成为呼风唤雨的妖物，可惜没有躲过天劫成为人仙，不过也好，恰好让你收服了！”

　　“我圣道中人不忌讳御使护法吧？”吕杨担心道。

　　“并不忌讳，甚至一些宗师，还会御使阴魂，修阴兵！”黄宗羲解释了一下，“至于你收记名弟子乃是小事，为师不会干涉，既然你将她带来了，那就先住着吧，与其在外面另找住处，不如就同蒹葭住着吧，想来你带她过来是也是有打算的吧？”

　　“正是，那巫小灵也算聪明伶俐，我打算差她做些小事，顺便为她启蒙，争取在下一次书院考核的时候让她进入书院修行！”

　　“哦，那你有把握吗？”黄宗羲颇感意外，吕杨也才堪堪如圣道之门，竟然还要为他人启蒙，不能不说这样的行为很奇特，估计整个大匡皇朝，不会再有这么好为人师的圣道门徒了。

　　“正所谓有教无类，弟子也是没有办法，巫咸村地处偏僻，哪里有私塾，弟子只好勉为其难了，不过还好，巫家三兄妹都是大人，智慧和蒙童不可同日而语，只要因材施教，领其入门也不难！”吕杨笑着。

　　“因材施教……呵呵，好，既然你这般有信心，为师就不操心了，夜以深，你便去吧，来日放长……”黄宗羲挥挥手。

　　吕杨退出书房，厅堂之中灯火通明，黄道蕴已经替巫小灵准备好了被子，两人见过吕杨之后，准备休息了。

　　吕杨返回纯阳居，在书房点起了烛灯，想了一想，取出白纸，画了一个丹炉设计图来，仔细推敲丹炉结构之后，发现并无纰漏，这才将设计图收好。

　　因为亲自炼过培元正心丹，丹炉只需要稍加改进一些细节，内部增加几个预存丹材的小仓和机关，其余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小仓设在丹炉内部，闸门由外部机关控制，炼丹的时候，先将带材布置在其中，等到开炉的时候按照不同的时辰和火候打开内闸门，添加丹材，这是炼丹的一个技巧，满足不同的丹方不同的需求。

　　设计好图纸，吕杨提笔深吸一口气，在白纸上用隽永之气写下《丹道》二字。

　　写完这两个字，吕杨停顿下来，想了一想，又提笔继续写道：“丹道有二，内外而已。内丹之道殷墟皇朝已有论述，而外丹之道尚无人知，纯阳不才，当述外丹之道，开一脉之先。”

　　内丹之道，在殷墟皇朝的时候就有论述，不过那不是道家的金丹大道，而是妖丹之道，圣道中人视之为旁门左道，不屑为之。

　　写到这里，吕杨停笔，浏览一遍，不禁自嘲，这字里行间，感觉有些狂妄，不过既然写了，那就不改了，若是不狂一些，何以为少年？

　　吕杨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平日里虽然翩翩有礼，但是骨子里还是很傲的，别人一般到了立命道业，甚至是宗师道业才会正式着书立说，但是吕杨现在堪堪踏入圣道门槛，就有了着书立、开一脉之先的心思，这气魄遍观大匡皇朝四百多年历史，从未有之，吕杨这念头和举动，堪称胆大包天！

　　就吕杨自己想来，他有这个资格，两世为人，这见知可不是摆设，尽快提升自己的名声，不正是为了筹谋一些一鸣惊天的事吗？

　　既然早有打算，吕杨自然有这个魄力施为。

　　想了一想，吕杨再度下笔，写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外丹之道，合天之道也……兹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阴阳为炭兮，造化为工，是故蕴灵之物尽可为丹材，炉火百炼，取其精气，合炼者之神，蕴化成丹，或生死人、肉白骨，或培元增寿，得其长生，或养神壮神，进阶道业，可矣！”

　　写完百字总纲，然后写丹炉篇、丹材篇、丹方篇，丹炉篇乃是丹炉的设计图，论述丹炉的功用。

　　丹材篇则分析各种草木灵根、金石、甚至妖怪精灵之物作为丹材的可能，配合各种药典，引述其中的妙用。

　　丹方篇只写一个丹方，就是培元正心丹。

　　如此，《丹道》的结构已经完整，日后慢慢论证、补充，记录自己炼丹的过程，讲述各种辩证方法，吕杨打算，花上一两年时间，完善这一本书，然后刊印天下，开一脉先导。到时候，可就不是诗词小道可比了。

　　洋洋洒洒写了千言，吕杨毛笔一挑，字字飞起，一一收入神庭，白纸之上，再无任何书写的踪迹。

　　“应该可以了，这件事目前还急不来，只能慢慢筹谋了！”吕杨站起来，伸伸懒腰，感觉精神有些疲惫，走到浩然正气图和殷皇揽月图前，观看了一会，转身回卧房，盘膝存神冥思。

　　却不知藏于吕杨气府之内的应蛇早就心惊不已，他刚才可看见吕杨在写《丹道》，其中内容发前人所未发，简直匪夷所思。

　　应蛇灵魂渡过了雷劫，化形成人，虽然没有肉身，但是借助吕杨这个肉身，同样能修行道业，这样一个活了一千八百多年的老妖，见识和眼光可想而知，他一看丹道的内容，就已经断定这是一部开先河的着述。

　　“怪不得天狐岭那个九尾天狐看中这小子，原来这小子还真有真才实学，不是那花花架子，如此也好，若是前程无量，受其驱使百年也是甘愿……”应蛇思索着，意念收敛，继续深盘在吕杨气府之中，好一会，吕杨双眸中的虚影，以及眉心上的虚影渐渐淡去，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