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变少的血液

    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眼睛和其他人不同，还是在雷切斯特镇郊外那座孤儿院里生活着的时候。


    不过准确地说，是和其他普通人不同。


    当幼小的夏伊第一次看到满是刮痕的镜子中，自己这双眼睛忽然泛起诡异金色光芒的时候，她曾以为这是迟到多年的金手指终于想起自己来了。


    最开始，夏伊还无法很好地控制，但在集中精神进行了多次尝试后，她便是能够熟练切换自己的眼睛状态了。


    不过结果却是发现，除了可以变个色儿以外，其他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后来被检测出体内具有魔力、加入公立调查团、帮鉴遗院跑了趟腿、得知了「遗物」的存在，夏伊才发现，自己这双眼睛在呈金色状态下时，可以看到平常用肉眼所看不到的东西。


    ——就是那些笼罩在「遗物」身上的金色雾气，并且，还能和它们进行对话。


    这也是目前夏伊对于自己这双眼睛已知的效用，其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暂且不知，或许也没有其他作用了也说不定。


    不过关于自己眼睛的这件事情夏伊并没有告诉过其他人，也一直小心谨慎着不让其他人发现，所以当她出门的时候，往往会在自己脖子里挂上一副镜片颜色极深的防风镜，这样即便自己的眼睛颜色发生改变，只要戴上这防风镜，外人也看不出来。


    啪擦、啪擦、啪擦——


    伊蕾娜、芬尼斯和夏伊一行人借着手提灯的光芒在这片黑暗中快速前行着，一开始似乎是为了照顾腿短的夏伊，领头的伊蕾娜并没有全速前进，不过在意识到夏伊完全跟得上他们的时候，伊蕾娜便是加速前行了。


    在即将靠近那红色信号弹升起的地方时，夏伊将挂在脖子里的防风镜戴上，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原本淡红的眼瞳在这一瞬，泛起淡淡的金黄色光芒。


    但这一次，眼前那一片漆黑之中并没有再闪耀起一道道金黄色光芒。


    与此同时，那一颗冉冉升起的红色信号弹，也走到了它的生命尽头。


    点状的红色光芒在上空中如同流星的尾巴逐渐消逝，留下这一地的漆黑。


    “停。”


    伊蕾娜突然一个急刹车，右手往上一抬的同时，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芬尼斯和夏伊两人也立马停了下来，芬尼斯一拉步枪背带，端起了自己的步枪型魔晶武器。


    一旁的夏伊却是并没有做出迎战动作，诺尔借给她使用的手枪型魔晶武器，即“审判者”，依旧挂在她腰间的枪套内，没有抽出来，左手背上的赤红色魔晶石也依旧保持着它原本的模样。


    伊蕾娜三个人站在这片平地上，四周都被黑暗包围着，只有伊蕾娜步枪上装着的手提灯，投射出一束小小的白光，照亮着三人跟前的地面。


    芬尼斯端着自己的武器，瞟了眼伊蕾娜的侧脸，又看了眼手提灯照亮着的空地，刚想开口询问，一丝血腥味却是在这一刻，从芬尼斯的鼻尖前轻描淡写地飘过。


    “？！”


    芬尼斯握着武器的双手不由得用了用力。


    伊蕾娜目光沉着，嘴角紧抿。


    做了个前进的手势之后，伊蕾娜便是端着她的步枪，带着芬尼斯和夏伊两人缓步往前迈进。


    三人在这片幽暗中穿过一丛丛巨型海藻，约莫走了一分钟左右的路程，一只手忽然出现在了探照灯投射出的这片光芒的尽头边缘。


    “安德鲁？！”


    仅一眼，伊蕾娜和芬尼斯就认出了那是安德鲁装载着机枪的左手，两人立马大步向前，不过再迈出两步之后，两个人的步伐就这么猛地怔在原地。


    夏伊保持着自己的步调走到伊蕾娜身侧，视线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微微眯了眯眼。


    手提灯的白光照耀之下，出现在三人眼前的确实是安德鲁那条装载着机枪的左胳膊。


    但，也仅仅只是一条左胳膊。


    健硕的手臂肌肉像是被一把利刃给直接一刀斩断，伤口平整得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腥红的血液缓缓从那横截面中流淌而下，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泊，浸没了安德鲁的这条手臂。


    伊蕾娜和芬尼斯两人的眼睛瞳孔在这一瞬猛地一缩，两人的脸色都不由得惨白了不少。


    夏伊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随即，视线便是从那断手上移开，望向了前方那片血腥味更加浓郁的黑暗。


    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


    伊蕾娜手上的探照灯灯光循着地上那一点一点的血滴，朝着三人的前方照去。


    接着，有一坨模糊不清的黑影微微从那平坦的地面上隆起，映入了伊蕾娜他们的视野。


    “？！”


    伊蕾娜和芬尼斯两人立马快步并轻声地朝着那一坨黑影所在的地方跑去。


    夏伊走在两人的偏后方，视线飞快扫过周围，并没有看到有什么怪物经过这里的痕迹，甚至就连打斗过的痕迹都没有发现。


    但那一连串的枪响他们这么多人听到了，不可能是幻听啊......


    安德鲁确实开过枪，那么，他究竟是在攻击什么？


    “安德鲁！迪恩！”


    就在这时，伊蕾娜急促的喊声从前方传来，夏伊暂且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快步朝着伊蕾娜和芬尼斯他们所在的地方走去。


    接着，透过伊蕾娜和芬尼斯两人之间的缝隙，夏伊便是看到了那一坨黑影的本体。


    平坦的地面上，横竖躺着安德鲁和迪恩两个人。


    安德鲁睁大了的双眼之中已经没有了生的光芒，本该长着左手臂的伤口处鲜血还在静静地流出。


    伊蕾娜立马单膝跪在安德鲁身边，俯下身来将左耳靠在安德鲁的胸前听了听，又用手指探了探安德鲁的脖颈处以及鼻孔前。


    “怎么样？”芬尼斯蹲下身来低声问道。


    “......”


    伊蕾娜没有吭声，只是抿着嘴角摇了摇头，她将自己的背包放在一旁地上的同时，双手重叠摁在安德鲁胸前，对着安德鲁的身体做起了心肺复苏。


    伊蕾娜不明白，安德鲁的身上并没有其他伤口，如果只是断了一条左手臂的话，对于安德鲁而言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停止了呼吸。


    一旁的芬尼斯见状后，则是快步走到另一边的迪恩身边想要查看迪恩的生命特征。


    芬尼斯的脸色此刻一阵青一阵白的，整个人的身体都有些轻微颤抖，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警戒了一圈四周之后，在迪恩的身边单膝跪了下来，而迪恩的手边，还握着一把小巧的红色信号枪。


    看来刚才那信号弹就是迪恩发射出来的。


    “还有心跳！”


    芬尼斯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低声说了一句的同时，开始想方设法唤醒倒在地上的迪恩。


    “喂、迪恩，迪恩醒醒！”


    最后一个走过来的夏伊视线扫过倒地的安德鲁和迪恩两人，安德鲁的脸色和嘴唇此刻都已经变得十分苍白，眼球也浑浊得像是蒙了一层白雾。


    虽然断肢的地方还有鲜血在缓缓流出，但安德鲁身下的血泊却是都没有刚才发现他左手臂的那地方的血来得多，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伊感觉此时的安德鲁似乎比他活着的时候要干瘪一些。


    “混蛋，究竟是什么......”


    这时，伊蕾娜的声音隐约响起，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意，夏伊看了眼伊蕾娜跪在地上的背影，随即，又重新看向安德鲁的尸体。


    安德鲁这模样让夏伊觉得，造成他死亡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手臂被砍断，而是手臂被砍断之后，体内的血液在一瞬间大量流失而导致的死亡。


    这种感觉，就仿佛......


    接着，夏伊又看向一边的迪恩，迪恩虽然双眼紧闭，但身上乍一眼并没有看到任何外伤，面色依旧红润有光泽，也不像是中毒了，让人觉得他仿佛只是睡着了而已。


    这让夏伊不禁微微蹙了蹙眉。


    “‘天国’一层里难道有会吸血一类的怪物？”夏伊看向伊蕾娜和芬尼斯两人问道。


    “哎？”


    闻言，伊蕾娜和芬尼斯不由得都抬眸看向一脸平静的夏伊，两人的神情皆是一怔。


    虽然队友死亡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但这里还只是“天国”一层，还只是靠近帝国入口的「浮游森林」，对于身为老手的他们而言，在这里死得不明不白简直比在阴沟里翻船还叫人无法接受！


    但，夏伊现在才几岁，面对这样的情况居然还能做到这么淡定？


    “你难道没有心的吗？”


    见夏伊的脸色如此淡定，仿佛死在他眼前的只是不相干的蝼蚁而已，芬尼斯不禁望着夏伊脱口而出。


    “芬尼斯！”


    伊蕾娜立马低喝了一声，随即脸色有些不大好地看向夏伊，顿了顿说道。


    “‘天国’里确实有会吸血一类的怪物，但我们从来没有在一层里碰到过。而且这里的怪物领地意识都很强，上层的怪物不会跑到下层来的。”


    “这样......”


    夏伊低声应道，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迪恩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耳畔响起。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