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发癫才能拯救美利坚？
在纽约州的宅邸“斯普林伍德”庄园内，富兰克林·罗斯福坐在轮椅上，将一份太阳报上的“十大疾病”选票剪下来，填上脊髓灰质炎（小儿麻痹症）。
然后，他将选票放在因脊髓灰质炎而瘫痪的双腿上，目光投向窗外，感受着与外界喧嚣截然不同的宁静气氛，微微叹了一口气。
为了自己的妥协！
作为一名出身政治世家、深受进步主义思想熏陶的民主党人，小罗斯福的政治理念核心，在于建立一个强大且有为的联邦政府，以此作为平衡资本力量、保障社会公平的基石。
因此，他对当前共和党柯立芝政府所奉行的“小政府”理念，以及对资本那近乎无限度的放纵，感到深深的不满与忧虑。
看看产业界，工业财富又开始移向巨型集团公司集中，他叔叔西奥多·罗斯福当年奋力打击的托拉斯幽灵正在卷土重来。
看看地下世界，东部新老黑手党开始合流，几乎公开地贩卖着私酒，挑战着法律尊严；中部的芝加哥更加离谱，当地帮派甚至取代了地方政府的部分职能，地方政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再看看社会风气，一个由私营监狱主导、行事乖张荒诞的“狱BA”，受欢迎的声音远远高于抨击的声音。
美利坚公众似乎已经失去了那种严谨、有序、追求进步的优秀品质，只追求享受猎奇和娱乐。
嗯，也许是大家对“进步”的定义不一样。
譬如在太阳报口中，由私营资本为了“篡夺”联邦药物监管权而引发的“全民有病大公投”是“进步”的，而小罗斯福对此只有一个评价：这TMD就不是正经人所为！
用现在最流行的话来说——这国家，这国民，怕不是有病！
但是吧……
那听起来荒谬绝伦的“有病公投”，还没等票选结果出炉，其附带产生的“打假”成果，就已经辉煌到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正如罗根在广播中宣称的那样，其战绩甚至超越了农业部化学局成立以来的总和！
即便罗根宣称他们有“上帝眷顾”，在如此确凿的“实绩”面前，也让所有持理性批判态度的进步人士无言以对！
相反，这种“胜利”的光环，吸引了更多的民众疯狂地参与到“公投”之中。
至此，有媒体粗略统计，此次“有病公投”的参与规模与热度，已堪比四年一度的总统大选！
这当然是媒体喜欢的夸张渲染手段，毕竟总统大选是两党共同组织投入，而现在的“有病公投”，只是几家资本投入，靠着与民众息息相关的话题性自发吸引“选民”而已。
不过这声势已经够夸张了。
一开始，大部分政客因为上有总统暧昧不明的态度，下有医药资本的游说，对着看似大型马戏表演的“有病公投”抱着旁观的态度。
但如今，面对这滔滔民意形成的巨大政治能量，任何有抱负的政客都无法再视而不见。
推动药物监管改革，已经成为一股不可阻挡的潮流。
一时间，各路政客纷纷粉墨登场：
一位来自中西部的参议员，在当地广播里声泪俱下地讲述自己母亲死于心脏病的经历，呼吁民众为心脏病投票，并承诺将推动联邦对心血管研究的拨款。
一位加州的众议员，则聚焦于控诉贫民窟中泛滥的假药，将自己塑造成底层民众健康的守护者。
甚至一些原本与医药利益集团关系密切的议员，也开始小心翼翼地调整口径，表示“支持在科学和民意基础上的审慎监管”，并与那些已被钉上耻辱柱的“野路子”药企进行切割。
对此，小罗斯福是相当不齿的！
明明是种种“有病”现象，诸君为何顺从“有病”的源头——“狱BA”联盟，只顾着给自己捞取政治资本？
然后，小罗斯福就勇敢地站了出来！
他戴上医生给他安上的用皮革和钢制成的架子，这副架子每个重7磅，从臂部一直到脚腕。架子在膝部固定住，这样他的两条腿就成了两根棍似的。借助于这架子和拐棍，小罗斯福不仅能凭身体和手臂的运动来“走路”，而且还能站着讲话了。
他在妻子的帮助下，双腿瘫痪后第一次出现在纽约州的公众集会上——要知道，在瘫痪前，他已经是纽约州有名的政治新星了。瘫痪后，知道的人都纷纷表示他已经注定要远离政坛。
这一次，小罗斯福不再隐藏自己的残疾，而是主动展示自己与脊髓灰质炎顽强抗争、坚持锻炼并取得一定恢复的“斗士”新形象。
他一只手倚着拐杖，另一只手挥舞着手中的“脊髓灰质炎选票”，用充满感染力的声音呼吁：
“我的朋友们，我深知病痛带来的折磨与不屈抗争的意义。如果我们渴望改变，就必须让我们的声音被听见！请将你们的选票，投给那些真正需要被关注的疾病，比如，正在折磨着我和无数孩子的脊髓灰质炎！”
“是的，尽管我行动不便，但我愿意为推动药物监管立法无尽奔波，为一切需要与疾病作斗争的人带去希望……”
他的腿被架子夹得麻木了，他的手由于把全身重量都撑在拐杖上而不停地痉挛，但他全然顾不上这些，只有那浑厚有力的声音一直在会场里回荡着。
会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公众完全被他“不向命运屈服”的励志形象所鼓舞！
富兰克林·罗斯福的名字，重新在政治舞台上响亮起来！
什么？你说我小罗斯福也是借此捞取政治资本？
嗯，那不一样，我真有病！
我确实抱有一丝真诚的希望，期盼着“狱BA”联盟那似乎被“上帝眷顾”的运气，真的能攻克这个让我痛苦不已的疾病。
至于“狱BA”联盟已经“篡夺”了监狱的公权力，而且还在“篡夺”更多公权力的行径，我小罗斯福都已经将其默默记在了心里。
不急，等我爬到更高的位置，手握足够的权柄，一切看不惯的“疯魔”现象，自有清算之时。
……
真正的政治家，总能一边适应甚至利用当前的环境，一边在心中绘制着改变环境的蓝图。
但一般的政客或者官僚，则只会想着顺应当前的环境以求生存！
譬如农业部化学局的坎贝尔局长，此时心里兴奋和挫败交织。
好消息是，“有病公投”意外引发的“打假”海啸，如同一次全民启蒙运动，极大地唤醒了公众对现有监管体系不满的声音。
民众的愤怒也促使那些支持立法改革的进步力量再次联合起来——妇女俱乐部、科学家、政府卫生官员、药剂师、公共卫生团体，也包括少数的正统制药公司，现在又增添了新生力量的消费者研究团体，都号召国会通过新的、更严格的监管立法。
坏消息是，在这波浪潮中，“狱BA”联盟的声望和影响力得分更高，他们俨然成了民意的代表和改革的先锋，这让他们“篡权”的正当性似乎更加稳固了。
好消息是，“狱BA”联盟目前的目标仍主要聚焦在药物监管上；而农业部化学局的理想更为宏大，他们想要推动的是涵盖食品、药物，甚至包括化妆品等所有关乎民众健康产品的全面安全监管。他们的格局更大，愿景也更符合进步派的理想。
坏消息是，这意味着他们将面临的阻力，也将是“狱BA”联盟所遭遇的无数倍！
不仅仅是制药行业，还有包括广告、出版、水果种植、食品加工、化妆品制造等行业的利益代言人，都会跳出来反对。
好消息是，他从“狱BA”联盟这波操作中，得到了应对困境的有效办法。
他召集了局内那些为了推动立法进步不惜身的同事，召开了一场秘密会议。
“伙计们，我算是看明白了。在当下的美利坚，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做事，效果远远不如……发癫！”
同事们面面相觑，然后回想起“狱BA”联盟这场公投带来的“附带”收获，再对比农业部化学局这些年恪尽职守、却举步维艰的执法困境，无不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这年头，正经人被处处束缚，一发癫则天地宽！
坎贝尔局长毫无疑问是正经人，很不喜欢甚至厌恶这种风气，但形势比人强，要想做事，做成事，就只能顺应当前的版本。
有同僚就疑惑地问道：“可是，我们怎么顺应？难道我们也去搞什么选秀吗？我们可没有那么庞大的资源投入！”
他们农业部化学局都穷得只剩一身正气了！
坎贝尔表示同意，但穷鬼也有穷鬼的出路，“我觉得，论发癫，没有人比得上太阳报他们有经验；所以我的想法是，我们不妨搭便车。”
“搭便车？”同事们更困惑了。
“是的，大家还记得太阳报曾经推出的那个‘阿美莉卡英雄榜’吗？”坎贝尔提示道。
有些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不少人的脸色开始变得精彩纷呈。
很快，大家都想了起来，于是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精彩，一种难以置信和荒谬感交织在一起。
曾经的“阿美莉卡死神榜”，啊不，“英雄榜”，在联邦的执法人员群体中还是挺有名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其推出的“风云英雄”是全美各地秉公执法、成果斐然的执法明星，更主要是因为其“上榜一个死一个”的更加斐然的“战果”！
好吧，最近上榜的英雄没死，但残废了也没好到哪里去！
而不同于外界民众猜测的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农业部化学局内部一致认为，这是正常的。
明星执法人员本来就意味着招人恨，还专门上榜大肆宣传，这不是相当于拿着大喇叭对所有仇家大喊“老子就在这里风光，快来找我报仇吧！”
所以，虽然大家不觉得存在什么诅咒，但所谓的“英雄榜”，对于执法人员来说，说是实打实的“死神榜”一点也没错！
而局长现在提起这个，难不成是……
“是的，我的打算是，我们主动与太阳报合作，让我们农业部化学局的执法人员，上这个英雄榜！”
坎贝尔脸上带着某种殉道者般的平静和坚定，抛出了他的计划。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坎贝尔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说道：“我知道这很冒险。但是，想一想，如果……如果上榜的‘英雄’不幸殉职，巨大的公众同情分，将极大地帮助我们推动新法的通过！”
“而如果英雄榜没那么邪门，那么我们农业部化学局也能凭借此宣传声望大震，赢得民众的尊敬和支持，不至于被‘狱BA’联盟轻易地‘篡权’！”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悲壮道：“推动社会进步，推动改革，自古就是需要流血和牺牲的。我，坎贝尔，作为局长，愿做第一个上榜人！”
没有人接话！
因为太疯魔了！
这就是要用鲜血浇灌立法之树啊！
如果是按照正常的规则，要想推动新的立法，他们要起草法案，然后出席没完没了的国会听证会，应付没完没了的利益团体的游说团，不停的做出修订，最后甚至是将“新法”修改得完全不符合他们的初衷。
正如华盛顿谁都知道的一则笑话：制定法律就像制作香肠，所有台面上下的交易、人情、偏见和权力因素的渗透，都要掺合在一起，才能搅和出一条可用的香肠（法律）。
局长现在的方法就是简单粗暴的——我用命发癫，创死所有的反对声！
问题是，再怎么为了国家不惜身，直面高风险的死亡时，都让人本能的心悸！
坎贝尔也没逼着大家表态，为了缓解一下紧绷的气氛，他还开了个玩笑：“我们现在都知道，美利坚有病，且不轻。而我们的职责，某种程度上，就是为了给美利坚‘治病’，所以这大概可以叫，美利坚国家放血疗法？”
然而，大家更难绷了。
放血疗法？那是有疗效的东西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