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章 炉炸了，但丹在我肚里！

    草庐之内，昏黄的油灯映照着两道身影。


    连绵的夜雨不知疲倦地敲打着脆弱的屋顶，雨声淅淅沥沥，混杂着压抑的喘息。


    苏九蜷缩在简陋的床角，瘦削的身体不住地颤抖。


    他那张本该朝气蓬勃的脸上，此刻却浮现出一层死灰之色，皮肤之下，一道道蛛网般的黑纹若隐若现，随着他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是活物般在蠕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那是从他唇角溢出的血腥。


    他死死攥着林玄一的手，那只手干燥而温暖，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哥……别再为我浪费灵石了，”苏九的声音嘶哑干涩，像被砂纸打磨过，“我这身子，早就是个废炉……没救了。”


    林玄一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将更多的灵力渡入苏九体内，试图压制那些暴走的魔气。


    然而，那些魔气就像跗骨之蛆，灵力一到，它们便暂时退避，灵力一撤，它们便更加疯狂地反扑。


    他的目光落向自己的袖口，那里，一枚指甲盖大小、布满裂纹的黑色面具碎片正散发着微不可查的寒意。


    ——魔魂面具。


    上古遗迹出土的邪物，他曾用它来演绎“癫狂魔主”，一举震慑宵小，奠定了自己在外门的赫赫威名。


    却不知，这邪物竟有如此阴毒的副作用，不会直接侵蚀使用者，而是会通过最紧密的因果联系，反向侵蚀使用者最亲近、且心神上有过连接之人。


    苏九，曾在他昏迷时，出于好奇替他试戴过这面具一瞬。


    那一瞬，便成了此刻的催命符。


    林玄一的眼神沉静如水，心中却翻涌着滔天巨浪。


    他收起面具碎片，眼前，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光幕悄然浮现。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执念：救治关键人物‘苏九’。】


    【触发全新演绎任务：演绎·丹道圣手！】


    【任务目标：于青云宗“百丹会”上，在超过五百名弟子围观下，公开炼制失传禁方‘逆魔丹’。】


    【任务要求：炼丹过程中，必须令超过五成的现场观众，产生‘此火通神’‘此人即丹道化身’类似的情绪共鸣。】


    【任务奖励：心火淬体（初级）。


    可燃尽万毒，淬炼经脉，以自身为鼎炉。】


    【失败惩罚：‘魔魂面具’反噬效果增强，苏九体内魔气侵蚀度+30%。】


    林玄一的目光死死盯着任务面板末尾那一行血红的小字。


    失败的代价，是苏九的命。


    他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心中冷笑：“原来……你也在等我犯错？”


    这个系统，看似是金手指，却更像一个冷酷的、追求极致戏剧效果的导演。


    它从不提供一帆风顺的坦途，只会给出一条条走在钢丝上的险路，赢则通天，输则万劫不复。


    “好，这出戏，我接了。”林玄一缓缓起身，为苏九盖好被子，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小九，等我。天亮之后，你的炉，我来点火。”


    翌日，辰时。


    青云宗丹堂的炼丹广场早已人山人海。


    一年一度的“百丹会”，是外门丹修展示天赋、争夺资源的盛会，也是普通弟子们近距离观摩炼丹奇景、顺便在“道侣综艺”直播间里刷弹幕吐槽的绝佳机会。


    十二座高达三丈的青铜丹炉一字排开，气势恢宏。


    高台之上，丹堂长老崔无垢端然而坐，面色阴沉。


    他身旁，则是几位丹堂的资深执事，以及……一个他最不愿看到的身影。


    林玄一！


    他竟也来了！


    “林师兄来了！他不是剑修吗？来百丹会做什么？”


    “你不知道？他刚刚向丹堂递交了炼丹申请，要挑战今年的压轴丹药！”


    “什么丹？能让林师兄亲自出手？”


    议论声中，林玄一携着面色苍白、由两名演武社成员搀扶的苏九，缓步走入场中。


    他无视了周围所有的目光，径直走到主事台前，将一份写满上古符文的申请书递了上去。


    《逆魔丹》炼制申请书！


    崔无垢接过申请书，仿佛被烫到一般，随即发出一声不加掩饰的冷笑，声音通过扩音法阵传遍全场：“林玄一，你真是越来越狂妄了！一个杂役出身的剑修，连药性相生相克的道理都不懂，也敢来触碰这上古禁方？”


    他将申请书往桌上重重一拍，声色俱厉：“此丹需以‘三阴真火’为引，经九重火劫方能凝丹，你连最基本的火种都没有，拿什么来炼？拿你的剑气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不少人看向林玄一的目光带上了几分看好戏的嘲弄。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


    秦月一袭素裙，容颜清丽，她无视了崔无垢警告的眼神，径直走到林玄一面前，递上一个温润的玉盒。


    “这里面，是我昨夜不眠不休，废了七炉丹药才强行凝出的一枚‘寒心焰核’，”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林玄一耳中，“它虽非真正的三阴真火，但足以支撑你度过前两重火劫。剩下的……靠你自己了。”


    林玄一接过玉盒，入手冰凉。


    他看着秦月那双孤冷而坚定的眸子，微微点头。


    “多谢。”


    炼丹开始！


    十二座丹炉依次点燃，熊熊烈火冲天而起。


    林玄一立于最中央的十二号丹炉前，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


    当他再次睁眼时，整个人的气质已悄然改变。


    “演技叠加，启动！”


    一瞬间，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在他身上重叠。


    表面上，他是一个“初涉丹道的莽撞新人”。


    他动作生疏地将寒心焰核投入炉底，然后频频翻看手中那本残破的丹方典籍，投掷药材时更是手忙脚乱，比例似乎全凭感觉，引得台下阵阵哄笑和高台上崔无垢愈发不屑的冷哼。


    但在暗中，“药圣残影”的状态早已开启。


    他的每一根手指，都仿佛残留着上古剑心的共鸣，能敏锐地感知到丹炉内每一缕药气的细微流转。


    那些看似随手扔进去的药材，其落点、融化的时机，都被他以一种超越丹道常识的“直觉”精准控制着。


    时间流逝，丹香四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玄一只是在胡闹之时，十二号丹炉内，一枚龙眼大小、黑白二气交织的丹丸雏形，竟奇迹般地开始凝聚！


    全场皆惊！


    可就在丹丸即将彻底成型的那一刻，炉火突生异变！


    原本被“寒心焰核”染成幽蓝的火焰，竟在瞬间骤然转黑，一股腥臭刺鼻的焦糊味冲天而起！


    丹炉内刚刚凝聚的药气瞬间紊乱、暴走，炉壁上浮现出无数道诡异的魔纹！


    “不好！”


    “是炸炉的前兆！”


    “那股气味……是剧毒！”


    高台之上，崔无垢猛地站起，他厉声喝止，声音如雷霆炸响：


    “林玄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宗门大典上，私自炼制魔门禁药‘蚀骨融魂散’？此药歹毒至极，触之即死，化骨融魂！来人，将此獠当场拘押，打入天牢！”


    话音未落，数名早已待命的执法弟子如狼似虎地冲上前来。


    与此同时，广场上方巨大的留影晶石屏幕上，赫然显示出十二号丹炉内的残留成分分析——“鬼面藤”、“血枯草”、“怨魂砂”……每一项，都准确无误地指向了禁药“蚀骨融魂散”！


    铁证如山！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玩脱了！林师兄炼的是毒药？”


    “完了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就说他太狂了，剑修跑来炼丹，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秦月脸色煞白，她死死盯着屏幕上的药材名录，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她亲眼看到，林玄一放进去的明明是“龙鳞草”，怎么会变成了“鬼面藤”？！


    然而，就在这千夫所指、绝望降临的时刻，站在失控丹炉前的林玄一，嘴角却缓缓扬起一抹诡异而张扬的弧度。


    他忽然抬手，在一片惊呼声中，竟一把掀开了滚烫的炉盖！


    一股夹杂着剧毒的黑色热浪扑面而来，他却视若无睹，闪电般探手入炉，抓起那枚还在冒着黑烟、尚未完全凝固的滚烫丹丸，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咕咚。”


    一声轻响，万籁俱寂。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疯了！


    “疯了！！他吞下去了！那是能融化金丹修士的剧毒啊！”


    “他是不是走投无路，选择自尽了？！”


    【警告！检测到致命剧毒物质入侵！宿主生命体征急速下降！】


    【是否立刻启动任务奖励‘心火淬体’进行自救？！】


    “启动！”林玄一心中怒吼。


    刹那间，一股仿佛来自九幽地心的烈焰，猛地在他胸口丹田处自燃！


    他体内的灵力瞬间沸腾，经脉如被岩浆冲刷，五脏六腑仿佛化作一座烘炉！


    他双目赤红，根根青筋暴起，皮肤表面甚至泛起一层琉璃般的龟裂纹路，裂纹之下，有银白色的火焰在流淌！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


    但他硬生生挺住了！


    他以自身经脉为炉，以跳动的心脏为鼎，强行将那枚“蚀骨融魂散”的毒丹熔炼于五脏六腑之间！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漆黑如墨、霸道绝伦的毒性药力，在他体内那朵银白色心火的煅烧下，竟发生了阴阳逆转！


    所有杂质被焚烧殆尽，最精纯的药力被强行提炼、重组，化作一道纯净无比的淡金色流光，逆流而上，直冲他的眉心祖窍！


    那，才是“逆魔丹”真正的核心药性！


    “噗——”


    林玄一踉跄一步，猛地喷出一口漆黑如墨的毒血，血液落在地上，竟将坚硬的青石板腐蚀得“滋滋”作响。


    但他却抬起头，笑了，笑得无比肆意，无比张狂。


    “崔长老，你们调包我的药材，伪造检测法阵的结果……的确天衣无缝。”他的声音沙哑，却字字如刀，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可你们算漏了一点——真正的丹师，从不靠冰冷的仪器来检验丹药！”


    他伸出手指，遥遥指向面色剧变的崔无垢。


    “你派人将我申请的‘龙鳞草’，换成了药性相似但毒性相反的‘鬼面藤’，又在负责成分分析的检测阵法里提前预设了‘蚀骨融魂散’的结果，就为了在今天，在此地，将我打入万劫不复，顺便再嫁祸一个‘资助魔头’的罪名给秦月，对吗？”


    “可惜啊……”林玄一的笑容变得冰冷，“我吞下去的不是毒，是你那见不得光的罪证！”


    话音落下，他猛然催动体内刚刚诞生的心火！


    “呼——”


    一朵璀璨的银白色火焰，猛地从他掌心喷薄而出，如一道流星，不偏不倚，直扑丹堂后方一座不起眼的库房！


    那里，正是崔无垢私藏赃物的密室地窖！


    火焰无视了厚重的石门与上面的封印禁制，如热刀切牛油般一穿而过！


    轰隆！


    地窖的封印被心火烧穿，内部储存的大量丹药气息瞬间泄露！


    数百个玉瓶爆裂开来，无数枚丹药滚落一地，每一枚丹药的瓶身上，都烙印着一个相同的标记——一头盘踞在冰原上的黑色巨狼。


    北域商会的标记！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明白了。


    而就在真相曝光的那一刻，远在演武社后山崖顶、正通过留影石观战的苏九，突然浑身剧震！


    他体内的魔气仿佛遇到了天敌，发疯般地退缩。


    与此同时，一股沉寂了十数年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被林玄一眉心那道逆冲而上的金色药力遥遥引动，轰然觉醒！


    一道暗红色的、模糊不清的剑影，竟从他的脊椎骨中猛然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炼丹广场上，林玄一仿佛心有所感，回头望向后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微笑。


    他轻声对自己，也对那个远方的师弟说道：


    “看，你的炉……终于点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