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1章 困局
此言一出，整个溶洞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一直隐于暗处，宛如幽魂般存在的魔宗宗主——赤霄子，终于在一片扭曲的光影中缓缓现身。
他身形枯槁，一袭宽大的黑袍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唯有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和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暴露在外。
他没有看林玄一，甚至没有理会那炸响在耳边的傀儡破碎声，只是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目光，凝视着重新走向祭坛的红绫。
“你悟了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两块锈铁在摩擦，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压抑的兴奋。
红绫没有回答，而是做出了一个让赤霄子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她竟是赤着足，一步踏入了那由万千生灵鲜血汇聚而成的血池之中！
“滋啦——”
宛如沸油浇上冰雪，她足下所踏之处，猩红粘稠的血水竟发出剧烈的净化之声，一圈圈金色的涟漪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血煞之气尽数消弭，化作最纯净的灵气。
她抬起头，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上再无半分痛苦与挣扎，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澄澈。
她眉心那朵金莲印记，此刻不再是若隐若现，而是彻底绽放，灼灼生辉，宛如一轮金色的小太阳，光芒甚至盖过了血池本身的凶光。
那些曾让她痛不欲生的血色咒文，在金莲光芒的照耀下，非但没有发作，反而像是畏惧般寸寸退避。
“师尊，”红绫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弟子愚钝，修行《血海魔功》十数载，今日方才想明白一个问题。”
她直视着赤霄子那双幽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为何我的血，不仅不能助长魔功，反而能净化魔气？”
赤霄子脸上的痴迷之色更浓，他甚至露出了一丝赞许的微笑，缓步走到血池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想要抚摸红绫的脸颊。
“好，好啊……不愧是吾选中的完美容器。”他喃喃着，指尖轻柔地划过红绫的左眼眼睑，“因为你，是被血魔……亲吻过的神女。”
他的话语充满了神圣的咏叹调，仿佛在诉说着一桩无上的荣耀。
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红绫肌肤的刹那，赤霄子的目光猛地一凝，死死盯住了红绫紧握的右掌。
在那白皙的掌心之中，一枚沾染着两人鲜血的、古朴的残破面具，正散发着与这魔宗禁地格格不入的微光。
赤霄子那双万年不变的瞳孔，在看清面具碎片的瞬间，骤然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一股比血池魔气更加阴冷、更加实质的杀意，轰然爆发！
也就在这一刻，不远处强行压制着体内魔魂反噬的林玄一，听到了红绫带着震惊与醒悟的惊呼。
“那不是血咒！师尊，我身上的不是血咒！”她的声音穿透了轰鸣的能量乱流，清晰地传入林玄一耳中，“是……是苏九师姐留下的……镇魔封印阵！”
苏九！封印！
两个词像是两道惊雷，在林玄一与红绫的脑海中同时炸响！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骇然的目光齐齐汇聚在暴怒的赤霄子身上。
在极致的情绪波动下，赤霄子左眼中那颗伪装成瞳孔的珠子，再也无法掩饰其本来的面目！
一抹幽蓝色的微光从中泛起，那光芒冰冷、死寂，带着监察天地万物的无上威严！
这股气息……
林玄一浑身剧震，一段被他献祭掉的、本该彻底消失的记忆残渣，竟被这同源的气息硬生生从灵魂深渊中勾了出来！
苏清影！天道院！监察法器“天枢青瞳”！
真相在这一瞬间被撕开了血淋淋的一角！
赤霄子，这个魔宗宗主，他的左眼，竟然与苏清影的法器同源！
他根本不是纯粹的魔修，他……另有身份！
“找死！！”
赤霄子彻底撕下了伪装，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变得尖利刺耳，充满了被揭穿秘密的癫狂。
“黑无常，给本座碾碎他们！”
话音未落，溶洞四壁的阴影中，成百上千道漆黑的身影如潮水般涌出。
那些不再是之前脆弱的锁链傀儡，而是一尊尊披着重甲、手持魔兵、眼冒红光的战争机器！
傀儡大军的铁蹄踏碎了地面，肃杀之气瞬间将整个空间凝固！
绝境！
然而，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杀局，林玄一却猛地站直了身体。
他看了一眼血池中同样面临危机的红绫，
“红绫！”他爆喝一声，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扯开了自己胸口的衣襟！
衣衫撕裂，一幅遍布他整个上半身的、繁复而神秘的图谱赫然暴露在空气之中！
那正是“戏魂图谱”！
此刻，图谱上的每一道纹路都在疯狂闪烁，仿佛活物般扭曲蠕动，一半是药圣的温润金光，一半是剑仙的凌厉青芒，中央却被一股狂暴的魔意死死占据，三股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撕成碎片！
“握住我的心口！”林玄一朝着红绫咆哮，声音因痛苦而嘶哑。
红绫没有丝毫犹豫，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竟从血池中一跃而起，带起漫天金色的水花，如一道流光扑向林玄一！
她的手，那只沾染了两人鲜血、握着面具碎片、更烙印着金莲印记的手，义无反顾地按在了林玄一那剧烈起伏的、烙印着戏魂图谱的胸膛之上！
轰——！
当她冰凉的肌肤与他滚烫的皮肤接触的刹那，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能量风暴，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炸开！
红绫体内那刚刚觉醒的药圣血脉，化作一道纯粹的金色洪流，疯狂涌入林玄一体内！
而林玄一体内那股暴戾无匹的伪装魔魂，也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一道漆黑的匹练，顺着两人的接触点，悍然冲入红绫的经脉！
一金一黑，一生一死，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并没有相互湮灭，反而在红绫的体内，形成了一个缓缓转动的、巨大的太极漩涡！
“哈哈哈哈！愚蠢！真是愚蠢至极！”
赤霄子见到这一幕，不怒反笑，笑声中充满了贪婪与狂热，“两种极致力量的对冲，只会诞生出最完美的混沌本源！你们这是在为本座……为血魔大人的降临，献上最终的祭品啊！”
他狂笑着，双手猛地按在祭坛之上，将自身魔元毫无保留地灌入其中！
“血海滔天，魔临尘寰！”
霎时间，整个血池祭坛彻底沸腾，无尽的血水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血色龙卷，要将半空中身不由己的林玄一与红绫彻底吞噬！
然而，被那血色龙卷即将吞没的林玄一，脸上却没有丝毫恐惧。
他与红绫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明悟与信任。
他忽然仰天，用一种仿佛吟诵天地至理般的浩荡之音，高声唱道：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这正是他演绎药圣角色时，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丹道总纲！
此言一出，法则异动！
那原本被血池吸引、弥漫在整个魔宗禁地万年之久的无尽魔气，竟仿佛听到了君王的号令，猛地一滞，随即调转方向，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溪流，朝着一个全新的中心疯狂倒卷而去！
那个中心，不是血池，不是赤霄子，而是红绫眉心的那朵——净火金莲！
顷刻间，一副颠覆常理的壮观景象出现了。
漆黑的魔气洪流被金莲吞噬，经过太极漩ovolume的转化，竟化作一道道更加璀璨、更加磅礴的金色能量，反哺给血池中的封印大阵！
那狰狞的血色龙卷在这金色洪流的冲刷下，非但没能壮大，反而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寸寸消融！
“不！！”赤霄子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咆哮。
他眼见计划败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竟是直接引爆了所有傀儡！
轰隆隆——！
毁天灭地的爆炸席卷了整个溶洞，林玄一早有预料，在那爆炸冲击波抵达的前一刻，猛地拽住红绫，凭借着对地形的本能直觉，翻身滚入了祭坛后方一道被能量冲刷出的裂隙之中。
两人跌入一条幽深的甬道，剧烈的震动让整座山体都在哀鸣。
石壁之上，一些被尘封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古老壁画，在震动中剥落了外层的岩石，露出了其下记载的惊天秘闻。
那壁画上，一个眉心有着莲花印记的绝代女子，正与一团看不清面目、由无尽鲜血与怨魂构成的恐怖魔影对峙。
画卷的最后，女子没有选择斩杀魔影，而是张开双臂，任由那魔影融入自己的身体，下一刻，无数道金色的符文锁链从她体内蔓延而出，将她自己与那魔影一同彻底封印。
真相大白！
当年，苏九为封印血魔，竟是自愿成为了囚禁它的容器！
红绫身上的，从来都不是诅咒，而是传承了一世又一世的……神圣的封印！
就在两人心神巨震之际，那冰冷无情的系统提示音，再一次于林玄一的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特殊关联人物“红绫”满足“戏傀鼎”容器条件。】
【可将其转化为宿主专属的终极演绎媒介，但需以宿主核心记忆“千年修行”作为献祭代价。】
【是否确认，进行终极绑定？】
献祭……千年修行？！
林玄一的脑子嗡的一声，那几乎是他作为穿越者，安身立命的根基！
失去它，自己将……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抉择，身旁的红绫却有了动作。
她似乎通过两人之间的神秘连接，感知到了他内心的挣扎与系统那冰冷的意志。
她看着林玄一痛苦的神情，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决然。
下一刻，她猛地抬起手，将自己眉心那朵沾染了两人鲜血、正绽放出无尽光辉的金色莲花印记，狠狠地按在了林玄一胸前那幅诡异跳动的戏魂图谱之上！
刹那间，外界的咆哮与爆炸声仿佛都远去了。
溶洞废墟之中，赤霄子感受着体内与血魔联系的飞速流逝，看着那被金色洪流彻底净化的血池，脸上浮现出一种毁天灭地般的疯狂。
他缓缓抬起手，枯瘦的手指，竟是狠狠地朝着自己那颗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左眼，猛地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