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7章 千面焚天阵
以戏魂为火——燃我残躯，续你神路！”
那道仙风道骨的药圣虚影，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整道虚影便化作一团碧绿色的生命火焰，轰然一声包裹住林玄一残破的身躯。
难以言喻的舒爽感传遍四肢百骸，仿佛干涸的河床迎来了天降甘霖。
寸寸龟裂的皮肤在愈合，几近断裂的经脉被一股温和而霸道的力量重新接续。
然而，在这股治愈洪流之中，林玄一却感到心头一阵剧烈的抽痛，仿佛有什么与生俱来的东西正在被永久地剥离。
他猛地低头，只见自己胸口那繁复华美的戏魂纹路之上，一缕代表着“药圣”概念的金色丝线，正在迅速变得黯淡、虚无，最终彻底从图谱中剥落，消散于无形。
“呵呵……呵呵呵……”
一阵阴冷而得意的笑声从九曜台的废墟中央传来，打断了这短暂的治愈。
只见那被金色火焰焚尽的余烬之中，一尊不过三尺高，通体漆黑，表面铭刻着无数哀嚎面孔的古怪药鼎，正嗡嗡作响。
那笑声，正是从鼎口中传出。
“小辈，你现在才发现吗？”鼎身上，一张由黑烟构成的枯槁面容缓缓浮现，正是无相！
只是此刻的他，仅是一缕微弱的残魂，依附在这尊名为“戏傀鼎”的邪物之上苟延残喘。
“每一次召唤你演绎过的角色虚影，都是在透支你的底蕴，都是一次永久性的献祭！”无相的声音充满了怨毒的快意，“你以为‘戏假成真’没有代价？你所获得的每一分力量，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药圣救了你的命，却也让你永远失去了‘丹道通神’的能力！很快，你就会变回那个一无所有的杂役弟子，不！你会比那更惨！”
林玄一心头一凛，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无相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炸碎了他胜利的喜悦，也揭开了系统那温情脉脉外表下的残酷真相。
每一次辉煌的落幕，都是在为下一次的豪赌献上祭品！
就在他心神震荡之际，戏傀鼎上的黑烟翻涌得更加剧烈。
“你以为杀了我，这出戏就结束了？不，好戏才刚刚开始！”无相的残魂尖啸着，“这戏傀鼎乃是祖师爷传下的至邪之物，能以戏魂为食，逆转因果！我已将自身残魂与这青云宗禁地的万千戏魂怨念融为一体，你杀不死我！除非……你能将这片天地间所有的戏魂，全部净化！”
话音未落，戏傀鼎猛地一震，一股粘稠如墨的血色怨气从鼎口喷薄而出，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疯狂拉扯着林玄一体内残存的戏魂之力。
林玄一闷哼一声，只觉得神魂仿佛要被撕裂成两半。
他体内的戏魂之力本就因刚才的“一人即阵”而消耗殆尽，此刻更是雪上加霜，根本无法抵抗这股吞噬之力。
【警告！宿主戏魂本源正在被污染侵蚀！污染度17%…28%…】
系统的警报声再次变得尖锐急促。
“没用的！放弃吧！成为我戏魂大军的一部分，成为我重登神座的阶梯！”无相猖狂大笑。
“聒噪！”
一声狂傲霸道的怒吼，骤然从林玄一背后炸响。
血光一闪，一道身披玄黑龙纹战甲，手持狰狞魔刀，周身黑气缭绕的霸道身影，竟从林玄一的背影中强行挣脱而出！
正是他曾经演绎过的第一个震撼修真界的角色——灭世魔头！
那魔头虚影甫一出现，猩红的双眸便死死盯住缠绕在林玄一身上的血色怨气丝线，脸上浮现出极度的厌恶与不屑。
“区区怨念集合体，也敢在本尊面前玩弄魂魄？”
他猛地抬手，一把抓住那些傀儡丝线，竟不是去斩断，而是发力猛地一扯！
“那就让这出戏，以血为幕！”
魔头虚影竟将那血色漩涡的拉扯之力，尽数引向了自己！
他高大的身躯在血色怨气的侵蚀下开始变得虚幻，黑色的战甲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他，在用自己的存在，为林玄一争取时间！
“你……”林玄一瞳孔骤缩。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能力召唤，这道虚影，分明展现出了独立的意志！
他是在保护“自己”！
“疯子！你也是疯子！”戏傀鼎中的无相发出惊怒的尖叫，“你不过是一段虚假的记忆，一个被设定好的角色，竟敢违逆戏魂的本源法则！”
“法则？”魔头虚影嗤笑一声，声音中带着焚尽八荒的狂傲，“本尊重生，便是要打破这世间一切的法则！”
就在此时，一道清越的剑鸣响彻云霄，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白衣胜雪，风姿绝世。
另一道虚影悄然出现在林玄一的身侧，正是那万剑臣服的绝代剑仙！
他没有一句废话，只是目光平静地看了一眼正在被怨气侵蚀的魔头虚影，随即屈指一弹。
铮——
一道璀璨到极致的剑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法则的阻碍，如九天银河倒灌，瞬间斩向戏傀鼎！
这一剑，是林玄一曾经演绎过的巅峰一剑，是足以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一剑！
然而，就在剑光即将触及戏傀鼎的瞬间，林玄一的脑海中，系统冰冷的提示音轰然炸响。
【叮！检测到宿主正在献祭‘丹道通神’权限……献祭完成！】
【警告！
‘丹道通神’相关能力已永久封印！
宿主将无法再通过系统获取、使用任何与丹道相关的技能与感悟！】
林玄一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心血。
那不是伤势，而是道基被永久剥夺所带来的本源反噬！
他失去了药圣的能力！永远地失去了！
那道斩向戏傀鼎的绝世剑光，也在同一时间黯淡了刹那，威力骤减了三成！
“铛——！”
剑光劈在戏傀鼎上，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竟只是在鼎身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哈哈哈哈！”无相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看到了吗？你的力量正在流失！你每动用一个角色，就会失去另一个！你的剑不再锋利，你的魔不再纯粹！你拿什么跟我斗！”
剧痛与虚弱如潮水般涌来，林玄一的视线开始模糊。
他狠狠咬破舌尖，剧烈的刺痛让他强行保持清醒。
“系统，”他在心底用嘶哑的声音问道，“还剩几个……能用的角色？”
【……】系统罕见地沉默了。
这沉默，比任何答案都更令人绝望。
就在这绝望弥漫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尊苦苦支撑的魔头虚影，其即将溃散的身躯之内，竟悠悠然飘出另一道更加虚幻的女子残魂。
那残魂白裙素裹，面容凄美，正是曾被林玄一在“魔头剧本”中亲手埋葬的红颜知己——唐婉柔！
她的残魂一出现，便毫不犹豫地与那即将崩溃的魔头虚影重叠在了一起！
“周长老说，往生路第七重的密匙，是傀儡契的尽头……”唐婉柔的声音空灵而飘渺，直接在林玄一的识海中响起，“林玄一，我终于明白了……你的戏，从来不是演给别人看的，而是演给你自己，演给我们的！”
“往生路第七重，不是超脱，而是共鸣！需要所有角色，所有因你而生的‘虚假’，与你这个‘真实’，达成最终的共鸣！”
话音落下的刹那，与她融合的魔头虚影猛地仰天咆哮，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纯魔意轰然爆发，竟暂时将那血色漩涡震退了数丈！
这短暂的喘息，便是唯一的生机！
“以剑证道，以戏为基——”
那白衣剑仙的虚影在此刻动了，他没有再出第二剑，而是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义无反顾地冲向林玄一！
他没有融入林玄一的体内，而是在他胸口那片黯淡的戏魂图谱前，轰然解体！
整道剑仙虚影，连同他所代表的“万剑归宗”的概念，尽数化作了亿万道晶莹剔透的剑形符文，烙印在了戏魂图谱之上！
嗡——
林玄一胸口的戏魂纹路，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燃料，那些本已逆流回缩的金色纹路，在这一刻彻底狂暴！
它们不再是阵纹，而是化作了千百条凝实无比、闪烁着剑芒的金色锁链！
“用我这最后一剑，换你……真心！”
剑仙最后的意念在林玄一心中回响，带着解脱与托付。
林玄一双目赤红，血泪从眼角滑落。
他能感受到，那些曾经被他演绎过的角色，那些被他赋予了生命与灵魂的“虚假”，正在用它们的方式，上演着属于自己的最后一幕！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死死锁定了那尊邪恶的戏傀鼎。
“收幕！”
一声怒吼，林玄一反手一握，胸口爆射出的万千道金色锁链瞬间绷直，如神罚之矛，如万龙归巢，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刺向了戏傀鼎的核心！
“不——！”
无相的残魂发出了最后的，歇斯底里的惨叫。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由剑意与戏魂融合而成的锁链，洞穿了他布下的层层怨气防御，扎进了戏傀鼎的核心。
咔嚓！
鼎身应声而裂！
就在金色锁链即将彻底绞碎鼎内一切的瞬间，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交易般的冰冷。
【检测到宿主最终权柄‘魔魂面具’已满足牺牲条件。】
【是否确认牺牲‘魔魂面具’，强行逆转因果，将‘戏傀鼎’核心处的‘无相’真名烙印，替换为……】
系统的提示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此时，遥远的天际之上，云层破开，一道顶天立地的巨大虚影缓缓浮现。
那虚影的面容与依附在鼎上的残魂截然不同，他身着华贵的神官袍，面容俊美而威严，一双眼眸淡漠地俯瞰着九曜台，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那，才是无相的真身投影！
他竟然自始至终，都在另一个维度观看着这场“表演”！
也就在这一刻，在剑仙的决绝、魔头的狂傲、药圣的温润，以及无相真身那庞大神威的交织之下，这片被鲜血与怨气浸染的战场，竟诡异地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万籁俱寂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而祥和的意念，自虚无中悄然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