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章 猎兽者
在徐煜的认知中，酒馆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只是，他也未曾想到，在如此艰苦的流民居住区中，居然也有酒馆的存在。
酒馆大门由几块看不出原色的铁皮粗暴的焊接而成，边缘参差不齐，铁皮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凹坑和划痕。
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混杂着酒气和劣质烟草燃烧的辛辣扑面而来。
这里的光线昏暗，仅有的光源是几盏悬挂在低矮屋顶横梁上的劣质油灯，灯碗里燃烧着浑浊，散发着刺鼻腥气的变异野兽油脂，火苗微弱飘忽，将人影拉扯得扭曲变形，投在糊满污垢的墙上，如同群魔乱舞。
刚进入酒馆，巨大的喧嚣声不断的冲击着耳膜，粗野的狂笑，愤怒的叫骂，酒瓶碰撞的破裂声，甚至还有女人为了生存，做生意的麻木调笑声……
徐煜的进入，没有引起任何人关注，他目光一扫，不带任何色彩的望着形形色色的人影。
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有个共同的特征，似乎在用酒精麻痹自己，以此来对抗绝望的现实。
柜台边上，几个身影像是被钉死在简陋的吧台前，佝偻着背，眼神空洞的望着眼前的空酒杯。
在这种环境中，徐煜不敢大意，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角，小心翼翼的探出，扫过这些面孔，将周围的环境尽收感知中。
徐煜目光一扫，落在酒馆中间区域，那里有着一张简易的木桌，坐着三个壮汉。
三人各自腰间都别着武器，或许是他们身上的疤痕比较刺眼，自带一股煞气，在这间狭窄的酒馆中，居然没人敢靠近。
就连一些被酒精麻痹的醉鬼，竟然也刻意的与他们保持距离，看向他们的目光中带有一抹浓浓的畏惧之色。
“气血都超过了9点，不过，还未达到一级武者的标准。”
徐煜心中微微一动，这几个壮汉居然拥有如此高的气血，在流民区中能有这般实力，算是出类拔萃的存在了。
徐煜不动声色地缓步靠近，耳中捕捉着三人低沉的交谈声。
“干，这次又被老王头坑了，说好了价格的，又说什么破损，哥几个拿命换来的东西，他一转手不知道要转多少！”
“没办法，这几家商铺，就他出价最高。”
“大哥，要不咱去找老王头买颗气血丹，看你能不能突破十点气血，到时候，你若能加入城卫队……”
“别瞎说，那东西至少一千起步，咱们上哪弄那么多钱。”
听着三人的交流，徐煜大概明白了，这三个壮汉与绝大部分流民不同，他们身上都有一抹寻常流民不具备的煞气，应该是靠着猎杀变异野兽换取赏金维生。
在这片末世废土中，总有人不甘于去矿区累死累活，换取勉强维持生计的生活。
像他们这种被称为“猎兽人”，是一个极高风险的职业。
他们游走荒野的边缘地带，依靠着一身胆气与武力，猎杀那些游荡出来的变异野兽，换取微薄的赏金。
然而，这些赏金在剥削者的盘剥下，也变得微不足道。
就像眼前这三个壮汉，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报酬，却还不及城中一位普通工人的月收入。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选择在这条险路上走下去。
“老三，老五，下月我就35了……”
为首的壮汉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
旁边两人的神色也显得有些低沉，三十五岁，气血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若没有强大的外物辅助，几乎不可能更进一步，相反，气血会逐渐消退。
到时候，他只会成为同伴的累赘。
面对变异野兽，在许多情况下，气血消退带来的后果，可不是用经验所能弥补的。哪怕是一丝迟疑或力量衰退，都会带来致命的后果，
徐煜没有鲁莽的走过去打招呼，猎兽人这群人常年在生死边缘徘徊，早已对外界充满了本能的警惕，也瞧不起他们这些安于逸事生活的弱者。
徐煜目光扫视而开，凭借着敏锐的精神力，过滤掉嘈杂的声音，努力搜寻着自己想要听到的情报。
很快，他的目光落在酒馆一角。
那里聚集着数道身影，其中一人，他并不陌生，正是跟在疤哥身边的跟班之一。
此刻，他满脸通红，正眉飞色舞地与几人碰杯，口中还不停念叨着什么：“疤哥这次立了大功，城卫队的大人答应给他申请一把手枪！”
徐煜心头一震，心中却有些怀疑。
枪械，在这流民区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疤哥若真能配上枪，那他今后在城中的地位，势必水涨船高，甚至连那些猎兽人也要退避三舍。
那家伙早上不是才被他用精神力干扰了吗？
能立什么大功？
“欢哥，你就别开玩笑了，疤爷虽然有些关系，但是枪械这东西，堡垒中的大人物哪能让流民持有？”
旁边一人，压低声音质疑道。
“你懂个屁！”
那名跟班醉醺醺地拍了下桌子，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这次可不是普通的功劳，疤哥这次可是找出了一位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
旁边几人顿时竖起了耳朵。
“灵觉者，听说过吧？”
“嘶……身份比武者大人还尊贵的灵觉者？”
“不错，算你们还有点见识。”
那个跟班说得口水飞溅，仿若他老大与那位灵觉者关系匪浅，甚至还吹嘘自己曾经和那位大人物握过手。
徐煜嘴角微抽，心中暗自警惕。
看来，早上自己没忍住暗中出手，让疤哥心神动荡，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否则，就凭疤哥这种地痞流氓，怎么可能将这事往灵觉者这个身份上联想起来？
“嘶，如果疤爷与那种人物关系匪浅，欢哥以后岂不是也要飞黄腾达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哥几个啊！”
与徐煜不同，那几个醉汉一听到这种身份的大人物，哪还敢有半点质疑，一时间恭维不断，甚至有人为了抓住机会，咬牙为那跟班续了一杯酒。
“嗯？”
就在徐煜感到无语时，目光突然看向侧后方，酒馆门口，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目光扫视一圈后，径直对他走了过来。
那家伙，见过他在杂货铺中小赚一笔，嘴中还一口一个“小煜”，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哈哈，小……”
“闭嘴。”
徐煜声音冰冷，眼中闪过一抹寒意，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在这种鬼地方，要是被其他醉汉听去他赚了一笔，指不定有多大麻烦。
原本打算让他请客喝酒的男子身躯一个哆嗦，不知为何，他感觉眼前这道略显消瘦的身影，根本不像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那种可怕的眼神，让他有种被变异野兽盯上了的错觉。
就在他愣神间，徐煜已经抽身离去，留下他在那暗自摇头，今儿是抽了假烟吗，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该死的老王头，自己辛辛苦苦在矿区劳作几天，好不容易来买根烟，还卖他假的？
等到徐煜离开酒馆时，天色渐晚。
城卫队到点下班。
只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有道身影一脸谄媚的跟在他们身后，脸上的刀疤格外显眼。
随着城卫队一起，来到壁垒外面，望着高大的钢铁城墙，疤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仿若看到了新的生活在向自己招手。
“记住我和你说的话，待会见到队长了，不要乱说话，他问什么，你回答什么。”
城卫队为首的男子提醒道。
“大人尽管放心，待会那位大人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疤哥拍着胸膛，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他心中却忍不住激动起来，那可是真正的大人物，只要能得到他的赏识，自己这条命就彻底翻盘了。
钢铁城墙的阴影下，夜风卷起一丝凉意，疤哥站在城卫队身后，站得笔直，偶尔看到远处有走过的流民，下巴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仿若高人一等。
不过，在见到其他区域的城卫队到来时，疤哥又换上一脸讨好的神情，只不过，那些城卫队成员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显然没将他这种小角色放在心上。
疤哥却依旧保持着笑容，直到那些人走远，才稍稍放松了些。
夜色逐渐加深，城墙上的探照灯缓缓亮起，一辆绿色吉普车的车灯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光束，缓缓驶向钢铁城墙。
疤哥的心跳不禁加快，手心渗出一层薄汗，他知道，车里坐着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吉普车稳稳停下，车门打开，一个身着深色风衣的男人走下车来，神情淡漠，目光扫过城卫队，最终落在疤哥身上。
“张队！”
五个城卫队成员齐齐立正，齐声喊道。
疤哥连忙弓起腰，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心中却紧张得几乎窒息。
风衣男人冷冷扫了他一眼，眼神中透出一丝不屑和漠然，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就是疤哥？”
哥连忙点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风衣男人皱了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
旁边的城卫队队长赶紧打圆场：“这人虽然不怎么聪明，但还算忠心，而且对十一区域那边的情况很熟。”
风衣男人沉默片刻，最终只是淡淡地说道：“说吧。”
“大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突然就没了意识，昏死了一个多小时，才恢复过来，头疼得要死……”
疤哥声音断断续续，额角冷汗直冒，他一边观察着风衣男人的神色，一边竭力组织语言。
风衣男人看了一眼城卫队，后者立刻会意地点头，接过话头说道：“已经确认过了，的确是受到精神力干扰。”
“能让一个普通流民昏死一个小时以上，说明对方已经觉醒了灵觉者身份……”
风衣男人眉头略微舒展，冷峻的神情透着一抹动容，旋即冷冷的扫了疤哥一眼：“你倒是好运。”
“是，是，大人说的在理。”
疤哥擦拭了下额角的汗水，一脸谄媚。
“哼，若那位有杀意，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
风衣男人冷笑一声，对着城卫队成员问道：“对方是何身份查到了吗？”
“这个……还没有。”
“是流民，还是猎兽者？”
“也，也不清楚。”
“废物！”
风衣男人坐回车内，冷冷的扫了几人一眼，道：“立刻查清楚，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另外，你们若不想死，就不要去得罪他。”
“大……”
眼见吉普车再次启动，疤哥有些傻眼了。
“张队，这人？”
那个城卫队成员似乎收了疤哥不少好处，硬着头皮问道。
“埋了，扔了，随便。”
风衣男人冷冷的关上车窗。
吉普车扬尘而去。
疤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