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药与人
踏入密道的是楚青和温柔，大当家被楚青提在手中，充当指路明灯。
秦玉琪留在密道之外，好做个照应。
毕竟密道之内的情况，除了大当家之外谁也不清楚，若是他再搞什么玄虚，将楚青和温柔困住，外面尚且还有一个秦玉琪可以斡旋一番。
密道一路往下，是一个螺旋阶梯。
两侧有灯火长明，照亮路径。
走了一会之后，便来到了最底层。
到了此处，不用温柔，就算是楚青也能闻到那浓烈的血腥气。
面前有两条路，血腥气是从左侧传出。
楚青看了大当家一眼：
“这边是什么？”
大当家嘴唇翕动，半晌不言。
楚青便索性提着他，朝着那条通道走去，通道不长，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开阔所在。
只是目之所及，就算有着两世见识的楚青，也禁不住瞳孔收缩。
甚至温柔都保持不住那清冷的表情，嘴巴微微张开，面色有些发青，忍不住的想要干呕。
就见整个山洞中空，地面被修葺的四方四角，铺满了肥沃的土壤，修整出了四块农田。
农田中开着水渠，只是流淌在水渠之中的不是水，而是血。
一具具尸体就好像是倒挂着的蛛卵一般，密密麻麻的覆盖在山洞顶部，血液自他们的身上流淌下来，汇聚到了水渠之中，分散到整个农田。
这田里种着的是什么，楚青不知道……因为之残留了半截植梗，上面的东西似乎被人采摘走了。
楚青的目光在那一具具尸体上掠过，最后看向了手里的大当家：
“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大当家声音干涩：
“我这都是听命行事，那个人给我种子，让我在阴风寨里种植。
“这种子不能见光，否则必死。
“需得以江湖高手，或者是血气旺盛的青壮鲜血浇灌，见水则亡。
“开花之后，结出来的果子好似鲜血一般鲜艳夺目。
“此物一年收成两次……前不久刚刚收割完，昨天那人来这里，除了见牢里的人之外，便是为了带走那些果子。”
楚青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算是明白为什么阴风寨，钱也要，人也要了。
钱有用，人也有用。
“你可知道，这果子叫什么？他们拿去，做了什么？”
楚青冷声开口。
大当家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那果子叫什么……只是它颜色如血，晶莹剔透，我们就叫它血果。
“听那人说，以此果为主药，可以炼制一种名为‘血神丹’的丹药。
“此丹有两种功效，平日里若是化水来饮，则可助长气血，增进修为。
“关键的时刻，一口气吞服，则能够极大程度的提升自身内力和体魄。”
“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那个人曾经给过我一些血神丹，详细跟我说过此物妙用。
“并且告诉我，只要听话，将来会分润一些血神丹与我，让我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高手。”
大当家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回答了楚青的话。
温柔听到这里，则忍不住问道：
“你既然有血神丹，为什么方才不用？”
大当家无奈的看了楚青一眼：
“没来得及……”
“身上还真有？”
楚青一笑：
“拿来瞧瞧。”
大当家伸手入怀，取出了一个瓶子。
打开之后发现这里面只有一枚，倒在手里，借着洞内火光，可见这血神丹红彤彤一片，却不像血，有点像朱砂的颜色。
丹药本身也没有半点血腥气味，反倒是透着一股清香。
很难相信，这丹药竟然需要以这种残忍方法灌溉出来的主药炼就。
楚青最后看了一眼这山洞，检查了一遍没有其他道路，这才带着大当家返回先前下来的位置，再选另外一条路。
这道路两侧，都有房间。
房间里放着的，则是这几年来阴风寨所搜刮的财物。
除了寻常的黄金玉石珍珠玛瑙之外，还有一些美酒兵器，甚至是女人……
先前楚青在外面已经走了一圈，看到了一些被圈养的良家女子。
只是跟那些人不同的是，藏在这里的更漂亮。
看到来人之后，下意识的便搔首弄姿，可当看到大当家凄惨的模样之后，却又瞬间迸发出不同的神采。
有的狂笑不止，有的放声痛哭，还有的直接跪下，祈求楚青救命。
楚青看了她们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她们身上的衣服不多，显然是为了方便行事。
如今放她们出来，也有点麻烦，便让她们稍作等待，他这边处理完了正事之后，再来解救。
大当家一语不发，老老实实给楚青带路。
他很识时务，一路领着楚青来到了密道尽头，这里有一扇很大的铁门。
楚青将大当家放下：
“开门。”
大当家哆哆嗦嗦的从怀里取出了一把钥匙，想要送进去，却忽然腿一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我，我体虚无力……经脉就好像是结了冰，动弹一下，都剧痛无比，实在是……实在是站不起来了。
“少侠，你自己开门吧……这就是钥匙。”
他说着，颤颤巍巍的将钥匙递给了楚青。
楚青笑了笑，将大当家的提了起来挡在了自己的跟前，然后拿过了钥匙，朝着锁孔送去。
“等等！！”
眼看着那钥匙即将落入锁孔之中，大当家忽然开声制止。
“哦？大当家还有话说？”
楚青似笑非笑的声音传入耳中。
大当家的满脸无奈：
“跟前的锁孔是假的……钥匙一旦送入其中，便会触发机关。
“真正的锁孔在脚下，需要掀开一片铁皮。”
楚青把钥匙交给了大当家：
“伱来。”
大当家接过钥匙，再看楚青和温柔，就发现这两个人已经躲开了将近一丈之外。
“……”
大当家咬了咬牙，江湖上这个年纪的少年侠客，他见识过许多。
大多武功高明，恃才傲物目空一切，行事极有自信。
这种人并不难对付……但是像楚青这般，明明武功高强还这般鸡贼的却是少见。
他本以为，这一路听话顺遂，可以让楚青觉得他已经彻底服软。
所以隐藏了最后的一点脱身可能，说不定可以扭转乾坤。
结果险些害了自己的性命。
至此他已经别无手段，只能老老实实的掀开了铁门最下方的一块铁片。
这块铁片做的很精致，若非提前知晓，纵然是检查几遍，也难以发现。
铁片打开之后，里面果然有一个锁孔。
大当家这一次没有犹豫，将钥匙送入其中，轻轻转动了一会，又反转了一次。
这才听得咔嚓一声响，铁门开始缓缓打开。
大当家站起身来，转身看向楚青。
在等着自己最后的下场。
他很清楚，到了现在，他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
生杀予夺，皆在楚青一念之间。
楚青却没有着急杀他，让他继续引路往前。
大当家只好踏入铁门之中。
刚刚进来，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开口：
“去而复返，嗯？还不是一个人？
“莫不是又有人落入你手了？”
大当家苦笑一声：
“您说笑了，非是人家落入我手……而是我，落入了人家的手里。”
楚青眉头挑了挑，这大当家对这人说话，倒是客气的很啊。
往前一步，踏入铁门之中。
这里面是一个山洞。
山洞不算太大，然而墙壁上却定钉满了铁钉，铁钉上都有铁链垂下，尽头处则在一个人的身上。
大大小小的铁链都钉在了此人身体各处要穴之中，还有两个则是贯穿了琵琶骨。
这般多的束缚，让其连坐下的可能都没有。
被铁链就这般禁锢在了半空之中。
他的脑袋上还被扣了一个铁面，除了嘴巴的位置漏出了一个缝隙，可以让他吃喝之外，连眼睛的位置都没有留下孔洞。
唯有花白的发丝和胡须，从那铁面之下蔓延出来，让人知道此人年纪不小。
楚青眉头微蹙，轻声开口：
“你是什么人？为何被关在此处？”
“哦？”
那苍老的声音微微扭头：
“听你声音，年纪倒是不大。
“徐睿的【烈虎拳】虽然不算厉害，但他诡计多端，手下更有阴老二，白老三那种角色，你可以来到这里，可见一身本领于年轻一辈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
“江山代有人才出，让老夫心中甚慰啊。
“不过老夫的身份，你还是莫要知道的好，否则的话，可能会给你招灾惹祸。”
楚青点了点头：
“好，即如此，那你的身份我就不问了。
“我只问你一句，昨天晚上来看你的，是什么人？”
“嗯？”
那人声音之中略显疑惑：
“你竟是为他而来？”
楚青面无表情的开口：
“看来你果然认识他，告诉我他是谁。
“之后我转身就走，绝不会过问你的死活。”
“……”
那老人沉默半晌：
“你当真不问老夫的身份了？”
“你再这般顾左右而言他，我只能走了。”
楚青并不打算惯着他。
初次见面，跟谁装大尾巴狼呢。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了。”
那老者叹了口气：
“不仅仅没有耐心，还没有好奇心。
“行走江湖连好奇心都没有……那你还走个锤子！
“按道理来说，我越是隐藏你越是应该打破砂锅问到底才对。
“岂能这般知难而退……”
楚青捏着大当家的脖子，将其一把提起，转身就要走。
听到脚步声，那老者急了：
“且慢且慢！
“老夫告诉你就是了，这徐睿既然栽在了你的手里，那老夫逃出生天之时也就到了，这样，你将我放下，老夫就将那人的事情与你分说如何？”
楚青的耐心似乎已经消磨光了：
“你爱说便说，不说拉倒，告辞。”
“等等！！”
那老者连忙说道：
“我要是将他身份告诉你，你可愿意放我下来？”
楚青没有说话。
老者更急了：
“你竟然犹豫了！！
“哪里来了这般狠心的后辈，看到前辈身陷囹吾之中，竟然不思解救，还讨价还价。”
温柔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了：
“我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救你。
“万一你是什么阴损的老魔头，因为伤人害命太多，所以被困在这里。
“我们要是将你放了，岂不是放虎归山？”
“嗯？还有个女娃？
“竟然说老夫是魔头……当真岂有此理。”
老者听着有点恼怒：
“罢了罢了，本不想将自己的名头说出来，免得吓你们这些后生晚辈一跳。
“既然你们自己执意想知道，那老夫便告知尔等就是。”
楚青摆了摆手：
“我也不是非得知……”
“老夫蒋神刀！！”
似乎生怕被楚青打断，这老者豁然开口：
“二十五岁创立神刀堂，纵横江湖四十年不败的神刀堂堂主蒋神刀，便是老夫！！”
他声如洪钟，可惜没有内力加持，以至于并不如何辽阔。
说到后来似乎有点急了，还连连咳嗽……
不过饶是如此，也让楚青和温柔同时愣了一下。
这老者竟然自称蒋神刀？
传闻中，那个天命将尽，没有几年好活的蒋神刀？
他怎么会在这里？
会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阴风寨内，被人囚禁着？
楚青忍不住看了温柔一眼，这一次竟然难得的从温柔的脸上，看到了惊讶之色。
这说明这姑娘也不是完全面无表情嘛。
而那大当家此时竟然也是满脸震惊。
他难道也不知道？
“嗯？怎么无人开口？莫不是真被老夫的名号吓住了？”
蒋神刀的语气之中，略显得意。
楚青也不知道他都落到这幅境地了，不觉得丢人也就算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你竟然是老堂主？”
大当家不敢置信的开口。
“哼。”
蒋神刀冷笑一声：
“你和那人达成交易，这几年也时常下来和我说话，就真的不知道老夫的身份？”
“我……我是有所猜测，所以，一直以来对您都很尊敬……”
大当家喃喃开口：
“只是我不敢相信有人真的这般胆大妄为，竟然，竟然敢将您囚禁……”
楚青适时开口：
“所以，那个人是谁？”
蒋神刀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戚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