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别来无恙
【五鬼天尸令】是一门极其邪门的武功。
一旦修成便刀枪不入，土埋不死，水淹不灭，火焚不伤。
其根基乃是以【寒尸录】【木尸诀】【火尸章】【残尸印】【鬼尸道】五种极邪的武功所糅合而成。
而想要修炼这五门武功，便要承受这世间极致的痛苦。
这非是厉绝尘喜欢自损自伤，而是因为他自【原始开道经】中领悟到了一个道理。
大白话的说明一下，便是付出多少，就可以得到多少。
厉绝尘作为当代武学大家，自然不会这般浅显的理解。
他将这个道理，和想要打人，就要学会挨打联系在了一处，得到了一个结论，就是想要得到多少，就得承受多少。
最终慢慢变成了，你想要给对方造成多大的伤害，那就得承受多大的痛苦。
以此为根基，他逐渐钻研人身构造，利用痛苦催发潜能，最终成就了这五门绝学。
其后他广开武院，借此进行了大量的尝试，最终得到了【五鬼天尸令】这门集大成之作。
不仅仅自身武功突破藩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更是掌握了以【五鬼天尸令】掌控另外五门绝学的要诀。
余江身为武院弟子，说白了就是厉绝尘手下一个拿来做实验的小白鼠。
而得益于此人资质极高，而且不管处于什么状态之下，都能够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
故此，当时主理那座山庄的人，便在他的身上进行了多次尝试。
寻常人只需要修炼一门，而他……硬生生修了五种绝学。
痛苦并非是一加一的公式，每增加一种，都是以几何倍增长的。
余江的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是足以叫任何一个正常人疯狂的程度。
所以待等因为种种折磨，误打误撞成就了【天尸令】这门绝学之后，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杀了出去。
在他看来，厉绝尘该死，他的手下也该死。
但那些进入了武院，如同他一样希望可以学有所成，造福于天下江湖的人，他们不该死。
可那时候他已经杀疯了，早就顾不上谁是谁了。
当这一切结束的时候，他悔恨的想要自杀。
但最终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并不是他余江。
而是那高高在上，享受着万民供奉的堂堂武帝。
这痛苦化为熊熊烈焰，支撑着他的身体，供养着他的精神，让他在很大的程度里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可实际上……那不知道多少次濒临破碎的身体，那承受了无尽痛苦，去偏偏难以昏过去的脑子，早就已经和正常人不一样了。
因此当他看到厉绝尘现身的那一刻，便没有任何犹豫的舍弃了楚青，朝着厉绝尘杀了过去。
所有的痛苦在这一瞬间尽数爆发，这让他的身躯也因为【天尸令】而发生了变化。
五种内力变成了一种，三种盘旋于体内，分别是【残尸印】【鬼尸道】以及【木尸诀】。
两种萦绕于体外，【火尸章】凝聚在左手，【寒尸录】凝聚在右手。
他两掌齐出，当中却又裹挟着【残尸印】的肃杀，狠狠轰杀向了厉绝尘！
这位当代武帝，他需要为他所造成的这一切付出代价！
承受自己这充盈着满腔怒火的一击！
可当他抬眸看向半空之中的厉绝尘时，他的精神却轰然一震。
余江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厉绝尘面对自己时候的反应。
或者恐惧，或者震惊，或者不屑一顾……
但这一刻，他从厉绝尘的眸子里，看到的只是冷漠。
这种冷漠，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灵俯瞰着最卑微低贱的蝼蚁。
看着他们燃烧所有的一切，不断地攀爬挣扎，最终却无法改变任何东西。
神灵会因此而左右情感吗？
或许人会……但神灵不会！
更让余江疯狂的是，在下一个瞬间，厉绝尘甚至挪开了目光，紧跟着他轻轻挥了挥手。
这一挥之间，不沾染半点尘埃。
可余江却发现，这简简单单的一挥手，竟然让他身体里的每一滴鲜血都在散发着恐惧。
会死！
这一袖子落下，自己会死！？
换了寻常人或许会退缩，可余江却不会。
不仅不会他还带着疯狂的笑意。
恐惧又怎么样？
他不止一次经历过恐惧！
他承受了无数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不止一次由心底深处产生过恐惧。
但恐惧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他也不止一次面临过死亡……数次想过要结束自己的性命。
若非是有诛杀武帝厉绝尘的这个念想在身上，他早就已经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所以，死又有什么可怕的？
恐惧也好，死亡也罢，都无法改变余江的决心。
当他超脱生死的那一刻，【天尸令】也发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改变，以至于厉绝尘的口中也发出了一声轻‘咦’。
轰！！！！！
剧烈的轰鸣在忘情山庄堂前广场之上响起。
这不仅仅是余江和厉绝尘的拼斗，同时还有厉绝尘借【千元一道，万化归一】还给东方惊鸿的一刀。
强烈的罡风刀芒激荡周遭，让周围的人等纷纷后退，纵然是高手也不想碰撞这两人交手的余波，各自施展手段闪避。
余江的身体则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一眼，剧烈的震动之后，整个人便倒飞而去。
他的脸上没有未曾击败厉绝尘的遗憾……他拼尽全力，只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做一个了断。
最终是否成功，似乎已经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了。
因为不管怎么样，他尽力了！
而厉绝尘承受了这一击，也绝非安然无恙。
他的身形微微震动，右手的袖子被崩碎了，一条条漆黑的，蜿蜒宛如蚯蚓一样的黑线，在皮肤之下扭曲。
下一刻，他那张平静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分愤怒：
“你侥幸脱身，不知苟且偷生，还敢前来送死！？”
五指一勾，倒飞而去的余江，便被定在了半空之中，紧跟着就要朝着厉绝尘飞去。
可就在此时，一只手按住了余江的肩头，硬生生将其自半空之中按了下来。
余江本以为是必死无疑，却没想到竟然有人半途施救。
一愣之下抬眸去看……竟然是先前自己刺杀掌镜不成，第一个将自己擒下的人。
可他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竟然可以在厉绝尘的手中，抢下自己？
余江的心中有一瞬间的错愕：
“怎么是你……”
可楚青却没有回答他……顺势拦下了余江的下一个瞬间，【八荒六合我为尊】便已经出手。
距离不算太远，至少对于楚青来说，此时此刻出手，和偷袭没有什么两样。
厉绝尘正低头的功夫，就听得一阵阵刀剑鸣音响起。
猛然抬头，才发现自己的周遭已经尽是刀剑。
不仅仅将自己裹挟在了其中，甚至就连洛空明也没放过。
“什么时候？”
厉绝尘猛然看向楚青，这才察觉到这个魏东明不对劲！
事实上在这之前厉绝尘已经观察此处好久……
天邪教主的态度他自然不能置若罔闻，楚青确实很高明。
他的高明已经超越了三皇五帝，达到了另外一个层次。
所以没有任何人敢小看他……厉绝尘自然也不会！
虽然明知道可能性很小，但他还是希望楚青能够不在这里，那样的话，今天的结局就可以提前注定。
事实上在观察的过程里，他确实是没有看到楚青。
魏东明他见到了……但当看到温柔对他狠下毒手，而他却一路躲避余江的追杀时，便不曾将他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他！
不得不承认，在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厉绝尘的心中也滋生出了恐惧。
就如同面对天邪教主那一眼一样。
今时今日的楚青，已经足以让天底下任何高手，面对他心生惧意。
但同时也激发出了无法形容的战意！
他和楚青交锋其实只有两次。
一次在岳松山断峰之上，一次在岳松山断峰之下。
第一次他隐藏在暗处，忽然出手偷袭。
却遭到了东方惊鸿和商秋雨两人联手阻拦。
第二次他没敢和楚青正面交锋，吃了楚青一指，远遁千里。
此后他功力越发高深莫测，如今再见自然还想和他一争高下。
可此时此刻，却已经来不及了。
【八荒六合我为尊】是以楚青毕生所学而创。
看似漫天华丽的刀光剑影，杂乱无章。
实际上却是将所有的刀法，剑法，以一种细致入微的手段，融为了一体。
刀法融合正奇之道，剑法则是形意兼备。
又有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这般手段平衡奥妙，使之圆融如一。
更有无量剑气层出不穷……
一旦卷入其中便好似是踏入了无间地狱，刀剑风暴。
任凭有多大的本事，都得在这刀光剑影之中沉沦。
厉绝尘开始还想要凭借【千元一道，万化归一】来破解，但很快他就已经应接不暇。
天底下任何武功都有极限，纵然是【千元一道，万化归一】这般，好似已经容纳了天下间所有绝学，致使所有武功都难以加身……但实际上，极限还是存在。
他想要返回去，是以彼之道还施彼。
可【八荒六合我为尊】看似一招，实则是千招万法。
他还得了一个，还不了十个。
最初他可以以楚青的刀法，反赠回去。
但随之而来的各路刀剑，便让他立刻应接不暇。
顾得了前面，顾不了身后，顾得了左边，顾不了右。
承受了头前几刀，他还想迎接之后的剑招，但很快他就放弃了抵抗。
默然运转【五鬼天尸令】！
刀锋切割血肉，则以【木尸诀】回春疗伤，再以【鬼尸道】想尽办法闪避。
时而两手运转，将【火尸章】和【寒尸录】也施展出来，想要抗衡一二……却发现毫无意义。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刀剑却不见颓势。
他尚且如此，洛空明就更加不济……
不是因为洛空明的武功不如他，而是因为洛空明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是被戏王爷以【牵丝戏】控制，一身武功早就十不存一，和宋成道交手，借的是他本身残留的内力和【牵丝戏】的内功，方才可以支撑。
也正是因此，他这一路打来，也不曾施展半分法相。
如今身处这【八荒六合我为尊】当中，不过抵挡了几拳，就被刀光坚硬淹没，顷刻间便被斩去了手足，削掉了脑袋。
厉绝尘虽然不为洛空明的下场所动容，可心中的恐惧慢慢的化为了煎熬……他自问岳松山一战之后，有了十足的长进。
先是取了洛空明的一身内功，他做这件事情极为谨慎，分阶段而行，但凡有丝毫冲突，便会立刻着手调和。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唯一难以掌握的就是平衡。
总体来说，厉绝尘自身的修为是可以压得住洛空明的内功，再将其裹挟化为自己的力量。
但以【偷天魔功】窃取的多了，洛空明的内功就会逐渐占据上风，从而导致内息偏颇，走火入魔。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窃取修炼过他那五门邪功之人的内力，若非有此加持，他还真的拿不下洛空明的内功。
而经过这一番变化，他的内力和岳松山那会早就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但今时今日，面对楚青这一招，竟然仍旧没有半点办法。
或许不曾被这一招彻底困住，尚且还有机会……可楚青明明武功盖世，却偏偏不讲武德。
骤然偷袭，可恨至极！
“难道……今日真要陨落于此？”
厉绝尘心中顿时满是不甘。
却也就在此时，一道华丽却又古拙的弧线，闪亮于半空之中。
这是刀法！
一门楚青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的刀法。
这刀法之中蕴含着一种说不出来得魔力……似乎可以切断这世上的一切阻隔。
就连【八荒六合我为尊】也在这蛮横的刀法之下，被劈开了一丝缝隙。
紧跟着一道身影探出了一只手，将身躯残破的厉绝尘，自这刀光剑影之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如此看来，【五鬼天尸令】所谓的刀枪不入也并非没有极限。
厉绝尘勉强抬头看了一眼：
“你们……终于来了……”
他感觉自己度日如年，却不知道，卷入这【八荒六合我为尊】中，不过区区几息而已。
“楚盟主……又见面了。”
天邪教主面色苍白，放开了厉绝尘的手腕，咳嗽了一声：
“别来无恙。”
